掌下的皮膚像是經(jīng)歷百年風(fēng)霜的樹皮，縱橫交錯，新舊相疊。

    白玉無瑕的凌行舟。

    滿身瘡痍的虞亦廷。

    第46章

    凌行舟輕輕撫摸著虞亦廷背后的傷痕，“涂藥了嗎？”

    “沒有?！庇菀嗤㈨樦栊兄鄣目拷职讶艘话褦堖M(jìn)懷里，“我好像真的發(fā)燒了，有點熱?！?/br>
    他貼著凌行舟，像是靠著一塊人形冰塊，頗為眷戀地蹭了蹭。

    “為什么會發(fā)燒？是因為感染了嗎？”

    “不是?！庇菀嗤⒒氐溃骸捌鋵嵤切睦碜饔靡l(fā)的熱，身體早就習(xí)慣了。”

    凌行舟垂下眸子，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推開。

    “那你去吃藥吧?！绷栊兄鄄恍偶依餂]有常備的藥。

    虞亦廷一把拉住人，急道：“小舟！”

    “你是想讓我說什么？想讓我說喜歡你？還是可憐你？”凌行舟側(cè)過身，臉上的情緒晦暗不明。

    “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對我的真實想法?！庇菀嗤柕?。

    “我不知道?！绷栊兄圯p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說，那我們先試試，畢竟我也不討厭你，可是經(jīng)歷過虞亦清的事情，我只想在感情上慢一點?！?/br>
    “如果是小清，你也會是同樣的回答嗎？”默了半晌，虞亦廷苦澀問道。

    凌行舟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我知道了。”虞亦廷顫抖著嘆了一口氣，“你以前喜歡虞亦清，是喜歡他哪里呢？長得好看？聲音好聽？還是什么？”

    “都有吧?！绷栊兄巯耄匾氖?，他當(dāng)初有一顆想愛就敢去愛的心，而現(xiàn)在，不過短短幾個月，心氣就磨得差不多，感情這種事更加看不清楚了。

    七林和秦時明兩個人明明都互相掛念，卻任由橫亙著的矛盾在中間，沒有一個人主動肯解釋；江桉和陳秋澈兩人看似一人有情一人無情，可如果真的全然沒有心思，江桉又怎么讓陳秋澈在自己身邊待這么久。

    而他和虞亦廷，開始就一場計劃、一場交易，走到現(xiàn)在，即便虞亦廷明明白白地說喜歡他，凌行舟也不敢去接。

    他怕又像虞亦清那樣，最后變成自己一個人的笑話。

    凌行舟喜歡一個人熾熱瘋狂，愿意全身心地付出，能拋開一切，可不代表他沒有自傲自尊，能在摔倒的地方上沒多久又重新開始。

    “我像小清嗎？”虞亦廷突然問道：“長相、聲音，別的東西，會讓你晃神覺得我像他嗎？”

    凌行舟看向虞亦廷，一寸一寸地描摹著虞亦廷的臉上的五官，似是在腦海中隱隱地做一些對比。

    “如果你不能喜歡上我，如果你對小清還不能釋懷，或許，可以把我當(dāng)成他來喜歡?！庇菀嗤⑵届o道：“重新去了解一個長相、性格都毫不相同的相親對象成本太高，不如去嘗試喜歡一個相似的，至少在硬性條件下，我還是容易被接受的，對吧？”

    “你和他不一樣。”凌行舟微微皺眉——就連虞亦廷和虞亦清最為相似的一雙眼睛，凌行舟也從來沒有在他眼中去看別人的影子。

    他從來都能分辨得清清楚楚，虞亦廷不是虞亦清。

    就連他最開始酒醉在餐廳之外，攀上虞亦廷的肩膀送上一吻的時候，也沒有認(rèn)錯過。

    在他眼中，虞亦廷和虞亦清截然不同。

    “嗯?！庇菀嗤⒋瓜马樱抗馕⒊?，慢條斯理地穿上襯衫。

    “我等會會去吃藥的，你先去睡吧?！庇菀嗤⒅匦麓魃辖鸾z眼鏡，眼中的情緒全數(shù)被掩藏在玻璃的反光下，“你今天也累了，去睡吧?！?/br>
    凌行舟聽見他下了逐客令，本來想要替她抹藥的心也猶疑了。

    虞亦廷又恢復(fù)了那般沉穩(wěn)的模樣，除了臉上微微泛紅，透著發(fā)熱的病色，根本窺不見剛才他身上透出來的脆弱。

    凌行舟回到房間，洗漱完后想了又想，還是給黎泉發(fā)了一條消息。

    ——哥，你知道我們家以前和虞家有過交易往來嗎？

    虞亦廷看著凌行舟回到房間，才慢吞吞地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鏡面慢慢打開，照清他身上的傷痕，虞亦廷對鏡一點一點給自己上藥，

    直到全部上完，虞亦廷才定定地看向鏡中的自己，忽地伸手按住眼鏡片，“咔——”地一聲，一個眼鏡片被他壓出來，落在掌心里。

    完全沒有鏡片遮擋的眼睛在鏡中的模樣異常清晰，虞亦廷看見自己眼中的紅絲，也看見了其中的欲.望和疲倦。

    面具戴得太久，有時連他也分不清自己什么時候是真實的，什么時候是虛偽的。

    他的腦中只有精密的數(shù)據(jù)，就像是游戲里達(dá)成成就的進(jìn)度條，缺少重要材料就會嚴(yán)重影響進(jìn)程發(fā)展。

    可在他平心靜氣想要校準(zhǔn)的時候，腦海中卻冒出一團(tuán)混亂的，不是數(shù)據(jù)的情緒。

    他想起凌行舟說“你們不一樣”時的眼神，心中微微發(fā)苦——凌行舟還是不能接受，連他那樣說了，他還是不能接受。

    過了半個小時，虞亦廷緩和完情緒，電話聲音響了。

    “喂——”

    “虞總，您這邊有進(jìn)展嗎？老虞總已經(jīng)開始問我公司那幾個股東的情況，我覺得他要開始下手了，一旦老虞總下手，我們聯(lián)系脅迫過那些人的事情瞞不過去了?！?/br>
    “知道了?！庇菀嗤戳税疵夹?，“凌家的事情，還是沒有十分把握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