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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九千歲家的小女兒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她呈上一個用黃紙包上的藥粉,女醫(yī)聞了聞,轉(zhuǎn)身道:“這的確是二重天?!?/br>
    “好啊!”沅葉氣得一拍書案,道:“將她帶上來!本宮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人!”

    那丫鬟被帶上來的時候,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這個女童只有七、八歲的樣子,看起來稚氣未脫,扎著雙發(fā)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長公主,我冤枉呀!”她跪伏在地上,嗚咽著喊:“我、我……奴婢怎敢有毒害縣主之心,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那這個你怎樣解釋?!便淙~冷冷道,指著書案上的二重天。

    她抬頭看了一眼,帶著孩子的哭腔,道:“我不知道,這東西莫名其妙就在我懷里了,真的不知道……”

    這樣的一個孩子,看起來確實(shí)像是被栽贓陷害的。沅葉皺了皺眉,又問了幾句,發(fā)現(xiàn)從這孩子的嘴里什么都問不出來。她擺手讓人把這個小丫鬟帶下去,緊接著提審從師家押來的管家。

    管家佝僂著身子,道:“回稟長公主,這個小丫頭片子是老仆從一個姓衛(wèi)的人那里買的,當(dāng)時圖便宜,又看這丫頭長得好,便留下來了。后來縣主要出嫁,夫人想要讓縣主嫁過去后過得舒坦些,便多陪嫁了幾個丫頭過去……誰能料想?。〕隽私袢盏倪@等事情。”言罷,他忍不住落淚。

    “那姓衛(wèi)的人,是個怎樣的人?”

    管家想了想,答道:“長公主啊,時日久遠(yuǎn),老仆真是記不清了……只記得他身材魁梧,右耳下有一道挺嚇人的疤痕,老仆當(dāng)時就是貪圖便宜,現(xiàn)在想想真不像是個好人。對了,他還一口子西南官話,聽著很繞口?!?/br>
    聽了他的描述,沅葉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

    旁人或許不認(rèn)識那人,可沅葉對他真是熟悉。那人便是蕭澤的好友衛(wèi)麥,東廠百戶衛(wèi)。衛(wèi)麥祖籍云南,右耳下也確實(shí)有一道疤痕,那是他跟人打架留下的。怎么可能是蕭澤的人!沅葉難以相信,她怔怔地坐在位置上,原本清晰的思路一下子亂了。接下來又提審了幾個和那丫頭有過接觸的人,皆是說她老實(shí)懂事,平日里大家體諒她年小,便讓她負(fù)責(zé)縣主的茶水這等小事,從未和妘妘有過過密的接觸。

    正說著,房外傳來陣陣喧囂,伴隨著李煦凄厲的叫聲。李哲摸了摸鼻子,道:“殿下,舍弟太過于悲傷,微臣先出去看看?!?/br>
    沅葉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聽著李煦在外面瘋狂地叫著“狗,狗!”心里忽然有些奇怪。便側(cè)臉問李夫人:“貴府中養(yǎng)狗了?”

    李夫人道:“并沒有呀……”

    這就怪了。難不成,李煦已經(jīng)神智失常了?正想著,立在一旁的白霽道:“哎,我剛剛想起來一件事,當(dāng)年查抄葛府的時候,李二哥好像是被狗咬了一次。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李二哥可能是說了胡話。”

    “難道李煦看到了狗繩子不成。”沅葉望了眼窗外,李哲正命人拉住李煦,借著火把的光,她看到旁邊還站著被提審過的眾人。那女童垂頭站在前面,身形單薄,說不出的可憐。

    “桃葉,”她出神地望著窗外,喃喃道:“我好像知道她是誰了?!?/br>
    當(dāng)年蕭澤同李煦一道查抄葛府,李煦便是在內(nèi)院里被狗咬了。據(jù)說指使那狗咬人的是賢妃的七妹,當(dāng)時那女娃兒也就四五歲。后來葛府闔家女眷都被官府發(fā)賣,那個孩子也不例外。

    天亮的時候,一切都有了眉目。

    從當(dāng)年官府發(fā)賣的記錄來看,她是被一個叫做陳佑的人買走,這個人已經(jīng)找不到了。根據(jù)葛家舊仆的指認(rèn),妘妘的這個陪嫁小丫頭確實(shí)是昔日的葛府七小姐,雖然過了兩年,但相貌并不曾大變。

    便是這樣的一個年幼的孩子,下毒害死了師妘妘,并試圖混入李家,施展她的報(bào)復(fù)大業(yè)。若說沒人幫她,任誰都不信。

    而師府的管家提供了一條線索,那便是蕭澤的好友衛(wèi)麥。

    三日后的清晨,踏著草木上的晨露,沅葉身著一套月白色的紗裙,緩緩步入蕭府別院。

    她當(dāng)然是翻墻進(jìn)來的。

    縱然離開多年,可她環(huán)視四周,一如當(dāng)年她在時的風(fēng)光??M繞在身邊的霧氣如夢似幻,蕭澤身著純白深衣,醉伏在石桌上。他的長發(fā)披散在肩后,上面還沾著幾瓣花,也不知他冷不冷。

    沅葉咳嗽了一聲。

    蕭澤沒有動靜。她只得加大了音量,蕭澤才悠悠轉(zhuǎn)醒。揉開眼望見沅葉,他笑道:“小葉子?是來喚我吃飯的么?”

    見她沒有動,只是幽幽地看著自己,蕭澤直起身子,拂去身上的落葉花瓣,方才意識到這不是做夢。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又想不透她此行的來意,索性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問:“恭迎長公主。聽聞殿下前些日子當(dāng)庭斥責(zé)微臣尸位素餐,今日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妘妘死了?!彼龥]有理會蕭澤的冷嘲熱諷,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道。

    蕭澤愣了愣。他不由道:“死了?怎么死的?”

    “太傅每日沉醉在世外桃源,自然不知道世事?!彼阋怖浔溃骸皧u妘身中劇毒,死在了成親當(dāng)日,早已傳遍整個京城?!?/br>
    難道是當(dāng)年太后那次的遺毒?蕭澤想到此處,見她眼神甚是悲傷,不禁想要說著軟話寬慰她。可是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心里忍不住思量,若是某一日他死了,小葉子可會落下一滴眼淚?

    他一邊心里發(fā)酸,一邊道:“你……節(jié)哀順變。”

    “我已節(jié)哀,可真兇不追,妘妘九泉之下怎能瞑目。”沅葉道:“本宮同太傅也算是舊人,今日有些疑惑,索性親自前來問個清楚。”

    舊人?僅僅是舊人?

    蕭澤自顧笑了,拎起石桌上的酒罐子,卻被沅葉劈手奪去,丟擲在地上。他不滿的翻了下眼,卻沒有發(fā)作,淡淡道:“殿下有什么要問的,請講?!?/br>
    她直直地看著他,輕聲道:“下毒的人是賢妃之妹,半年前經(jīng)衛(wèi)麥之手,被賣入了師家為奴。為此,太傅怎講?”

    涼風(fēng)刮過一陣細(xì)雨,打落到他們的身上,更添幾分涼意。蕭澤怔住了,衛(wèi)麥怎么會瞞著他去轉(zhuǎn)賣葛府的女眷?他以手抵住額頭,忽然想起近一年來衛(wèi)麥和他的兄長相談甚歡,時常一起下棋喝酒。

    他哥哥……想做什么?

    那么說,小葉子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卻偏偏跑過來問他。他猛一抬頭,望著她那雙語泣還訴的眸中,心中一軟,慌忙起身,將她攬入懷里:“小葉子……”

    第64章

    誰料還未曾親近, 便被沅葉一把推開,話中夾雜著怒氣:“太傅是什么意思?”

    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清麗少女,雖然眉宇間多了一股凌人的威嚴(yán), 可在他心中, 小葉子永遠(yuǎn)只是小葉子。他低低地嘆了一聲氣, 道:“衛(wèi)麥此舉, 應(yīng)當(dāng)是我兄長授意。他一直以為先帝的死和你脫離不了干系,故而……”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我一步步走入你兄長的陷阱里, 置我于險(xiǎn)境而冷眼旁觀么?”她涼涼道:“捫心自問,我為了達(dá)到目的而不惜舍棄一切,卻從未想過讓你受到一丁點(diǎn)傷害。罷了,你們本是骨rou親情,我又何須說這些廢話。”

    她轉(zhuǎn)身欲行, 不過兩步,便被蕭澤擋在了身前。他心中仿佛燃起一把火, 噼里啪啦燃燒著,焦灼地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你信不——你不信我么?”

    沅葉后退兩步,面無表情,道:“我信?!?/br>
    “那你……”

    “事已至此, 信與不信, 又有什么意義?”她忽而笑了,道:“你和我總是要走到對立面的,就算你在這里整日喝酒,想要逃避這世間發(fā)生的一切, 你既無心也無力去阻攔它。我只是傷心讓妘妘成了這其中的犧牲品, 她何其無辜,被卷入其中?!?/br>
    她平靜地望著蕭澤, 盡管明白其中的割舍利害,可她的心中還是難受。此時她孤身站在孤峰紙巔,稍有不慎,便可跌落到萬丈深淵之下。好比兩軍對峙,往前有千萬支利箭正朝著她射來,而蕭澤正悠閑地坐在敵營中喝茶。

    可蕭澤此時卻離了些神,道“因?yàn)樗???/br>
    “什么?”她沒聽清,那句話很輕。

    “沒事?!彼睦镫y受,低聲道:“小葉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哥哥他、一直以為焱兒是他的骨rou。他被關(guān)押在皇宮的地牢里那么多年,性情異于常人。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后,我絕不會讓他再傷害你一次……”

    他真心實(shí)意地保證,卻見小葉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唇角微揚(yáng),緩緩道:“焱兒真的是你兄長的孩子?陸嵩聰明一世,偏偏信了魏茹兒的這句假話!”

    蕭澤愕然:“莫非……”

    “絕不是。”她語氣堅(jiān)定,道:“我也曾懷疑過,可后來我發(fā)現(xiàn),這應(yīng)該……只是魏茹兒想要迷惑你哥哥的一條jian計(jì)罷了?!?/br>
    “若真是如此,我自當(dāng)去勸告我哥哥。”蕭澤哭笑不得,內(nèi)心卻有些暗喜,心道如此一來,哥哥與小葉子的隔閡便沒有了,自然也不會在背后做些手腳了吧?他抬頭望著沅葉,數(shù)月未見,未免又深深地望了她幾眼,卻又不知該說什么。

    只聽沅葉柔柔道:“聽霽兒說,宗越已經(jīng)和我jiejie浪跡天涯了,大概是再也不會回到宮中。再過些日子,我便要廢了他的駙馬之位,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天下人該怎么看我呢?!?/br>
    “你又何曾在意過天下人的看法?!彼抗庵辛髀吨σ?,道:“盡管做便是?!?/br>
    她也回之一笑,道:“那我要做的事情,你看著便好了。”

    蕭澤次日便來上朝了。

    朝堂之上,二人雖不能眉目傳情,可心里卻是歡喜得緊。妘妘中毒一事便也只追查到葛家遺孤的份上,接下來便是幼帝登基以來的第一次進(jìn)香祭神。朝會散后,沅葉正在后殿看乳母給孩子喂奶,桃葉款款走了進(jìn)來,輕聲道:“將軍來了?!?/br>
    她會意,便擺手讓乳母將孩子抱下。不出片刻,李哲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入殿,行禮后沅葉賜座,他方才開口:“殿下,微臣此次前來——”

    “你無需多說,本宮心里盡知。”沅葉微笑道:“可是因本宮未能徹查縣主中毒一事,而心中不忿?”

    “微臣不敢。”李哲道:“殿下聰慧,此舉自然有您的道理?!?/br>
    “將軍雖然嘴上這么說,心里一定是想著本宮念在跟蕭家的舊情上,才沒有下手吧?!便淙~撥弄著手腕上的玉鐲,瞥了他一眼。見李哲神色凌然,她緊接著慢悠悠道:“若是一個蕭家,自然沒什么——只是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李哲眸光微動,道:“殿下的意思是……”

    她笑了笑,道:“既然日子是他們挑的,那就當(dāng)是一個黃道吉日好了。”

    李哲走后,沅葉喚來桃葉,問:“我哥哥那邊怎么樣了?”

    桃葉看了她一眼,道:“殿下明知故問。就陸嵩那樣品性的人,怎肯相信先帝不是他的親骨rou。怕是太傅去勸說,也是無濟(jì)于事。”

    “呵,”她冷冷一笑:“既然他要跟周毓聯(lián)手到底,那就隨了他。說到底,他本就不是什么品行端正之人,與后妃私通,又妄想取代皇室血脈,還蠱惑哥哥離我而去,我早就很想讓他去見父皇了。”

    “那他死了之后呢?若是太傅得知……”

    沅葉抬頭,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他只會選擇我。比如說今晚,他一定會來找我?!?/br>
    她說的沒錯,當(dāng)晚蕭澤果然來了。兩人很久沒在一起,折騰到天亮方休。紅鸞帳內(nèi),她枕著蕭澤的手臂,閉著眼道:“哥哥?!?/br>
    “怎么了?”

    “你說若是我有了孩子,該怎么辦?”

    蕭澤笑道:“那便生下來,此次進(jìn)香過后,我便與昭陽和離,將我兄長送回洛陽老家,與你一起輔佐陛下?!?/br>
    “哼!昭陽jiejie一直喜歡你,怎么會放手。再說你兄長也瞧我不順眼,他可不愿意回老家。”

    “你想多了,我兄長心里其實(shí)是喜歡你的。只是他對皇室的人心存芥蒂,僅此而已?!笔挐尚Φ溃骸拔夷侨找呀?jīng)跟他說了,他也有歸鄉(xiāng)養(yǎng)老之心,也早早吩咐府上的人打點(diǎn)行囊,等我從觀上回來便動身?!?/br>
    “哦?”她拖長了音調(diào),又不做聲了。過了會兒,又問:“衛(wèi)麥今在何處?!?/br>
    “我已經(jīng)打發(fā)他到下面去了,牽扯到那件事的人,都已經(jīng)不在城中?!笔挐傻溃骸澳惚M管放心,我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br>
    他溫柔地望著沅葉,看著她的雙頰殘留著紅暈,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半響,沅葉忽然翻身抱住了他,嘟囔道:“我好怕?!?/br>
    “你怕什么呢。”蕭澤輕輕地?fù)崦饣暮蟊?,柔聲道:“如今朝堂?nèi)外,兵權(quán)盡歸于你手,宵小之輩,不足為患。”

    “誰說兵權(quán)在我手,當(dāng)年蕭聃留下的人都在你的手里,說真是來宮里暗殺我,怕是防不勝防呢?!彼q駁道:“要不然,當(dāng)年焱兒怎么會那么忌憚你,又不敢動手。”

    “你怕我?”他啼笑皆非,忽然伸手將內(nèi)衫從地上撈起,從中摸出一塊牌子來:“這個給你,總算是不怕了吧?!?/br>
    “什么呀?!彼@才睜開眼,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掃:“蕭聃的牌子?哼,他倒是沒留給我。不過我才不稀罕,這樣的牌子,我能造一萬個出來?!?/br>
    他失笑,將牌子往里面一扔,彎身道:“你還是先造個孩子出來吧!”

    三日后,便是進(jìn)香祭神之期。

    身為當(dāng)朝掌權(quán)長公主,沅葉早早便按品級裝扮起來,與當(dāng)朝太后一同乘著輦車,在群臣的山呼海擁中出了皇城。行至半途,太后忽感身體不適,便在路旁城隍廟中休息了片刻,換了馬車?yán)^續(xù)前行。

    待皇家儀仗走遠(yuǎn),沅葉才從一旁的密林中走出,身后還跟著數(shù)十人。她也不多說什么,帶著眾人快馬加鞭趕回京都。在她入城之后,站在城墻上的李哲一聲令下,全城的大門立刻緊緊闔上,身著重甲的士兵忽然出現(xiàn)在城中的各個角落。

    京都的老百姓本就敏感,見眼下情況不對,都趕緊躲回了自個家中,哪里還敢出來。片刻后,雖然烈陽高照正當(dāng)晌午,可京都的大街小巷竟空無一人。

    此時此刻,昭陽長公主也在入宮。

    她身著重甲,無視皇城守衛(wèi)的阻攔,揮刀將那人斬于馬下。如今大半的錦衣衛(wèi)都跟隨幼帝出行,如今皇城內(nèi)的守衛(wèi)著實(shí)松散。沒有喊打喊殺,只有刀光劍影,昭陽帶著眾輕騎,一路殺至宣政殿前。

    她看著迅速集結(jié)而來的大內(nèi)侍衛(wèi),在馬上傲然道:“本宮乃太宗長女,親封昭陽,如今皇位為鄉(xiāng)野之女所竊,爾等為何助紂為虐,不思皇恩?如今棄暗投明,為時未晚!”

    那領(lǐng)頭侍衛(wèi)道:“長公主既然執(zhí)意謀反,那就休怪臣等無禮了!”

    昭陽輕輕一笑。她沉著地指揮著眾人,看著宣政殿前血流成河。掐算著時間,此時此刻,周沅葉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祥云觀里遭遇伏擊了吧?鮮血濺到了她的臉上,昭陽也不去擦,當(dāng)?shù)厣咸蓾M大內(nèi)侍衛(wèi)的尸身時,她才環(huán)視了剩下的人,沉聲道:“走!”

    往前便是正殿大門,昭陽跳下馬來,拾級而上。一步步走入宣政殿,她抬頭看著那神圣莊嚴(yán)的皇位,在日光的照耀下燦燦生輝,情不自禁地朝著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