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薔薇那么美[娛樂圈]、重生后我做了皇后、穿成七十年代嬌嬌娘[穿書]、實力至上主義的咸魚、低智商犯罪、我24小時都在學(xué)習(xí)、扶腰(穿書)、如何飼養(yǎng)一只饕餮、嬌弱王妃修煉手札、只對你偏執(zhí)[娛樂圈]
隨清聽著,自動代入才剛畢業(yè)時的自己,好像的確是這樣。她不禁有些動容,但還是半開玩笑說:“至少一半人會嫌我薪水開得太低,或者覺得清營造這樣的小事務(wù)所朝不保夕?!?/br> 大雷輕嗤了一聲,根本不屑與她爭論,只是繼續(xù)說下去:“同樣的道理,開標(biāo)的那天晚上我去找你,是因為我想去找你。我對你說我愛你,是因為我真的愛上了你。還有后來,你叫我走,但我還是留在白塔寺川,也是因為那里的工藝值得一學(xué),而且別的地方?jīng)]有。我做的所有這些事,都有充分的理由,通順的邏輯。并不是因為七歲的時候,有個心理醫(yī)生跟我聊了幾次,給我下了診斷,說我有典型的去抑制型依戀障礙,對依戀對象缺乏選擇性,我這輩子做的每一件事就都注定了是心境障礙、行為紊亂的結(jié)果?!?/br> “真的嗎?”隨清仍舊看著他,聲音有些微的低啞。 “是真的,”他點頭,“只除了留在白塔寺川那件事?!?/br> “那件事怎么了?”她不解。 “那個……”他卻笑了,“我留在那里主要還是因為你。但正常人被女朋友甩了,也沒那么快能走出來吧?而且,我去拜魯班學(xué)木匠,總比人家酗酒嗑藥躺在床上一個月不洗澡,健康積極得多了吧?” 隨清聽得也笑出來,伸出兩只手捧住他的臉,覺得眼前這人實在是有些可愛,但嘴上卻還是要問:“如果我一直不去找你呢?你打算怎么辦?” “我會走出來,也許久一點?!彼卮穑云淙酥肋€以其人之身,也揉著她的臉,像是對付著一個孩子,“但事實是,你來找我了?!?/br> 隨清忽又想起那次到g南,那時,他以為她改變了主意才回來找他,但她卻還是隱瞞了真正的原因,只想讓他離開。她看得出他起初有多開心,也記得他后來有多失望。這一次,她必須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 “你覺得自己做的事都有充分的理由,通順的邏輯,并不是行為紊亂的結(jié)果,”她終于開口說出來,“但我沒有你那么肯定,離開blu,開起清營造,做出登山基地的方案,各地演講路演,我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會不會只是躁狂期的癥狀而已……” “你為什么會這樣想?”他打斷她問,似乎覺得這念頭很可笑。 “就像這一次做港區(qū)的方案,”她試圖解釋,“我完全沒有那種阿基米德喊出一聲‘啊哈’時的感覺,什么靈光一現(xiàn),什么簡潔巧妙,全都沒有?!?/br> 本以為會聽到反駁,但魏大雷卻只是靜靜笑了,隨清看到那笑容,才意識到自己說的那些其實都是他說過的話。那時,他還只是她勉為其難雇來打下手的實習(xí)生,幫她刷個墻,拉個卷簾門,背個幾十斤重的行李和裝備,跟著她爬上山頂,回來之后再通宵做模型,后半夜睡在辦公室的長桌下面。但就是這個實習(xí)生,普普通通的一句話,隔了那么久,她竟然還都記著。 黑暗中,她的臉紅起來。他不可能看到,卻似有感應(yīng),偏還要笑她,說:“你以為那樣的靈感每次都會來?這也太驕傲了吧?” 她躲開他的手,倒有些被他問住了,但卻還是繼續(xù)說下去:“如果再也不來了呢?而且,等到我真的恢復(fù),很可能就完全是另一個人了……” “除了這些之外呢?”他又一次打斷。 “還有什么?”她不明白。 “靈感,清營造,g南的項目,那段時間,你可不光只做了這些事啊?!彼拷c她之間只有分毫的距離,呼吸落在她唇上。 “所以呢?”她問,其實已經(jīng)猜出他的意思。 他對她耳語:“再試試看,是不是一樣的感覺……” 她有一瞬的錯亂,竟也在他耳邊道:“是誰說過劇烈運動不好的?” “我在這里都快一年了,剛才那么說是為你考慮?!彼卮?,仿佛天經(jīng)地義。 “那現(xiàn)在呢?”她問。 “我覺得你也挺可以的……”他的手探進她衣服里,從腰腹一路撫摸下去。的確,九個月的夜跑讓她原本消瘦單薄的身體變得健美。她感覺到他的心跳撞擊在她胸口,像是漸漸快起來,也越來越劇烈,帶的她的心跳也亂了。以及他的手,大而寬厚,還是那樣略糙的觸感,一寸一寸火熱地印過她的皮膚。 她輕顫。 而他得隴望蜀,又對她道:“而且,這是我的t恤。”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不假思索地否認(rèn):“怎么是你的?這是我的睡衣。” 話說出口才記起衣服上印著的字,positive,的確是他的。 他好像能看出她心虛,一副欠債還錢的態(tài)度:“你知道是我的,還給我?!?/br> “現(xiàn)在?”她問。 “現(xiàn)在?!彼讶粍邮帧?/br> 但她沒讓他得逞,拉開睡袋,跪起身。些微天光下,她看著他,慢慢脫去這件印著positive的t恤。他剛要坐起來,卻又被她按下去,用t恤蓋住他的眼睛,跨騎到他身上。 而他拿掉那件衣服,看著她動作,一瞬不眨地。她記得這種目光,在名士公寓的樓頂,還有q中心的酒店里,他也曾這樣看著她,仿佛她周身有光。 外面雨又大起來,光線暗下去,他們漸漸看不到彼此,感官卻因此放大到了極致。他坐起來抱著她,深深地吻她,細(xì)致,溫柔,幾近虔誠,雙手卻又好似嵌入她的腰身,帶著不止的欲念。她又輕顫,聽著窗外急風(fēng)驟雨的聲音,直覺這一小塊他手造的天地,就像是沉浮在遠古地下河里的方舟。波濤翻覆,帶著他們涌向江洋海,巨月隱去,整個世界,乃至?xí)r間的來去與去處,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這一整夜,風(fēng)雨未停,格外漫長。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時候睡去的,只在黎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仍舊與他偎在一起。 她睜開眼睛,意識還未清醒,只是靜靜地看著身邊的這個人,浴在晨光中的每一寸都是她理想中的樣子。 “你是我想象出來的嗎?”她忽然問,聲音很輕很輕。 他仍舊沉睡著,只是下意識地伸手將她攏進懷抱里。 第56章 自由 晨起,推開木門,外面的雨已經(jīng)小了一些。 但基地傳來的消息卻并不太好,連夜豪雨,觀景臺下的工地?zé)o事,分散在山間各處的中繼站也都沒有問題,但徒步道上有幾處塌方。也就是說,他們靠走是走不下去了,怕是要等到雨徹底停了,才能調(diào)直升機過來接他們回去。而兩人出發(fā)之前,按照登山指導(dǎo)的建議,備足了兩日余量的飲水和食物。至少到那個時候為止,還沒有擔(dān)心的必要。隨清甚至覺得,這樣更好。 接下去的一整天只是靜靜地過去,間或又下過幾場雨,但并不太久。他們生火、做飯、交談、散步,不用考慮方案與擴初,不用開會談判,也不用管審批催款,一切都回到了生活的本源。 隨清感覺很好,這是她許久以來都不曾有過的假期,離開城市,離開工作,離開往事,徹底地離開。只覺心沉靜下去,靜到可以聽到林間每一點細(xì)微的聲音,聞到每一絲潮濕芬芳的氣息。 這種體驗讓她想到在某本書上看到過的一段話,說抑郁癥最早可以追溯到遠古時期,當(dāng)人類從狩獵采集進入到農(nóng)耕文明,有一小部分獵人始終無法習(xí)慣禁錮在一片土地上辛勞的耕作,他們不喜歡整天計算著季節(jié)與收成,擔(dān)憂著即將來臨的冬季,這些人便是心境障礙最初的患者。但盡管適應(yīng)不良,這一段特殊的dna終于還是跨越了萬年,散落在今天全世界的人群當(dāng)中。此時此刻,也許有許多同樣生而自由的靈魂正在某個地方的四面墻里,四顧一片灰暗。也許他們要做的只是這么簡單,走出去,奔跑起來,就像他們生而自由的祖先,回到生活最初的本源。 就像現(xiàn)在的她,坐在一棟木屋的門口看雨,大把地?fù)]霍著她本來一點一滴都不敢浪費的時間,一直等到有人在她身后,給她一個格外深長的擁抱。 她回頭,與他相對,看到的彼此還是昨天來時的樣子,內(nèi)里卻已經(jīng)截然不同了。他知道她無比灰暗的青春期,不能有任何秘密,甚至不能關(guān)上一扇門,她也知道他在三歲之前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真想回到那個時候給你一個擁抱。”他對她說。 “你那時才六歲?!彼Γ硎具z憾。 他卻反駁:“穿越又不是這么穿的?!?/br> “穿越也有規(guī)則嗎?”她不屑,只是放松地靠在他身上。 “反正六歲的我也需要那個擁抱?!彼谒呧?。 不必他繼續(xù)說下去,她就已經(jīng)懂了。就是那一年,他回到孤兒院,在那里看到許多被拋棄的孩子,其中就有g(shù)ina。她轉(zhuǎn)身過去,也展臂擁抱他,格外的深長,像是展開了全副的心扉,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又一個黎明來臨,他們用丙烷爐烤了最后一點香腸,還因為失手掉了一塊吵了一架,互相埋怨,然后坐在門邊,開始玩笑餓死的可能。 “如果我死了,”隨清先開口,“回去讀書,旅行,開party,找個年紀(jì)相仿的女朋友?!?/br> 大雷嘆氣,仿佛在說怎么又回到這幾句話?而后便是原話奉還:“如果我死了,回去工作,旅行,開party,再找個男人?!?/br> 隨清點頭。 “但別是那個老邱。”他補充。 她失笑,回答:“好,我會找個像你一樣的人?!?/br> “你找不到的?!彼p嗤一聲,說得很肯定。 “那我盡量吧?!彼右?,直到聽見山脊另一邊傳來風(fēng)聲。 片刻,他們才意識到那是直升機旋翼發(fā)出的聲音。 他于是起身,朝他伸出手:“遺憾,no new guy for you.” “遺憾?!彼χ氖终酒饋?。 當(dāng)天夜里,隨清和魏大雷從g南機場出發(fā)飛回a市去。次日,港區(qū)改造的項目開標(biāo),清營造提交的方案落選了。 這個消息是邱其振在電話里告訴她的,那時,她正坐在清營造的辦公室里,隔著一道玻璃門,魏大雷在外面抬起頭看著她,似有感應(yīng)。 “他們還是想要一個更商業(yè)一點的方案?!崩锨裨陔娫掃@樣對她解釋。 隨清表示十分理解。對于這個結(jié)果,她其實已有預(yù)料。港區(qū)項目的招標(biāo)雖說是從規(guī)劃和場地設(shè)計階段開始的,但其實地塊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拿下,要用來做什么,至少掙多少錢,開發(fā)商和當(dāng)?shù)卣荚缬写蛩?。最后獲選的方案果然就是將整個住宅區(qū)改建成商業(yè)步行街,保留并修復(fù)其中有觀賞價值的老建筑,但居民全部遷出。就跟這個城市里其他老建筑群的改造結(jié)果一樣,成為又一個游客的主題樂園。 要說失望,并不是一點都沒有。十年過去了,曾晨的概念設(shè)計依然不能成真。 但她還是鄭重地說:“不光是為這個項目,也不光是為了g南或者q中心,您幫了我很多,謝謝。” 不知是不是因為延遲,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沉默。片刻之后,邱其振才道,“你是個優(yōu)秀的建筑師。” “您也是優(yōu)秀的業(yè)主,有審美的那種。”隨清靜靜笑了,相信這并不完全是商業(yè)互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只是在猜羅理會不會把這個笑話也匯報給他聽了。 邱其振果然笑起來:“怎么又搞得像道別一樣?我早就說過,我們的理念重合,以后有的是合作的機會?!?/br> “是。”隨清拿著手機點頭,絲毫沒意識到他根本看不見。 但老邱并不只是畫了一塊遙遠的餅,繼續(xù)說下去:“這個舊住宅群只是港區(qū)改造的第一步,縱聯(lián)實際拿到了整個地塊的開發(fā)權(quán)。項目已經(jīng)立項,正在招募顧問團隊。我希望清營造能夠作為建筑設(shè)計方之一在programming的階段就加入進來,為后面的資金計劃、團隊選擇和項目運作做準(zhǔn)備?!?/br> 隨清怔住,整個港區(qū)包括更大片區(qū)的舊住宅群,以及一百五十年前清朝招商局和英商聯(lián)合造起來的舊船廠,其中宏大的造船車間和船臺,她前一陣就已經(jīng)去看過了,那幾乎已是一個小鎮(zhèn)的規(guī)模。 作為建筑師,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要等到項目設(shè)計階段,領(lǐng)到了任務(wù)書才開始寫方案與擴初。如果真的能夠在programming的階段加入進去,參與調(diào)研分析、預(yù)期策劃、可行性研究等一系列前期的工作,甚至確定項目基本的經(jīng)濟指標(biāo),那可以做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甚至意味著整個區(qū)域的規(guī)劃和設(shè)計。而清營造這樣一個小事務(wù)所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實在是破格了。 “我怕是又要對您說謝謝了。”隨清道,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表達。 邱其振卻答:“其實,我一直在想你說過的一句話?!?/br> “哪一句?”隨清問。 邱其振回答:“世上并不存在建筑師不該考慮的問題,所有問題,都可能成為建筑師的問題?!?/br> “這是曾晨教我的。”隨清有些微的哽咽。 電話那邊這樣回答:“你學(xué)得很好?!?/br> 就此,忙碌的日子又開始了。 整個夏季,隨清幾乎每一天都是在港區(qū)度過的。那座三十米高,三百米長的船塢,在她眼中猶如一條巨鯨的洞xue。而她在其中出沒,記錄下每一處管道,每一道暗紅色防銹油漆的樓梯,每一堵斑駁的紅磚墻,以及所有混凝土巨柱之間的工字結(jié)構(gòu)。那種虔誠,就像是面對著一座無字的博物館與紀(jì)念碑。 而魏大雷又回到g南去了,他自稱是清營造在那里的駐場建筑師,但隨清并沒有給他這個頭銜。還是那個行業(yè)梗,用一個實習(xí)生駐場,還不就成了方案婊? 兩人于是在g南與a市之間飛機往來,所有的登機牌收集在一起,簡直可以拿來打牌。 直到夏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魏大雷的入學(xué)時間又一次臨近,而他又一次對她說,他不想走了。 那時,他們正躺在名士公寓八樓那個明藍色墻壁的房間里。 夜已經(jīng)深了,房間里沒有開燈。黑暗中,寂靜像是被拉長了,隨清聽見遠處的天際隱隱有雷聲滾過,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發(fā)出輕微的噪音,以及他胸口呼吸的起伏。就是在這寂靜與黑暗里,她擁抱了他,點了點頭,說:“好,那就留下吧?!?/br>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抱住了她,輕輕吻她。 那天夜半,她又做了一場夢,夢中還是那一日在警察局認(rèn)尸的情景。 她看到自己跟在警察身后,穿過悠長的走廊,淺綠色的自動門靜靜滑開,而后就看到那張蓋著白布的不銹鋼推床。白布揭去,下面還是她熟悉的面孔,平靜地躺著,閉著眼睛,就像是睡著了。 “再見?!彼卣f,而后便醒了。 床頭的時鐘顯示凌晨三點三十七分,大雷還在她身邊熟睡著。她一動,并沒碰到他,他卻好像感覺到了什么,愈加湊過來,埋頭在她胸前。 她于是靜靜躺在那里,等著他的呼吸再次勻停,這才慢慢起身,走到衣櫥邊,開了櫥門,拿出那只衣袋,悄無聲息地走出去。 凌晨的街頭幾乎沒有人跡,交通燈徒勞地變換著,許久才有一輛車經(jīng)過。她穿過馬路,又走了兩個路口,終于找到印象中的那個捐衣箱。箱子安在一處石基之上,投入口很高,也很緊。她踮起腳才能夠到,將衣服塞入的動作可以用奮力來形容。 但最后,她沒能松手,又從箱子里救出那衣服來擁在胸口。 魏大雷找到她時,她坐在地上,仍舊保持那個動作。 “隨清。”他叫她的名字,走近她,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攬到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