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自古忠言逆耳,但明瀾聽著這話,心里卻是無比受用和溫暖,他了解柳泊簫,壓根就不愛多管閑事,更不愿當圣母去普度眾生,只有對身邊近親的人才會說幾句,這意味著關切,他怎么會不領情呢?之前郁郁低落的心情變得明媚起來,唇角揚起笑意,“好,去了帝都,我會努力去適應那個圈子的?!?/br> 柳泊簫見他聽進去了,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又囑咐道,“適應是必須的,但也別忘了底線,如果你為了出名不擇手段,我可就不認你這個朋友了?!?/br> 后面的話,帶著幾分玩笑之意,說的半真半假。 明瀾看著她,鄭重道,“放心吧,我永遠都不會忘了走這條路的初衷是什么?!辈粸槊?,只為離得你更近一些,如此,我怎么敢讓自己身染塵埃? “那就好?!绷春嶞c點頭,轉(zhuǎn)了個身,沿著河岸繼續(xù)往前走,柳樹垂下的枝條拂過肩頭發(fā)梢,與她一起演繹著楊柳依依的柔情。 明瀾看的怔怔,見她越走越遠,才猛然驚醒追了上去。 兩人并肩走,男俊女俏,如一道風景,可入畫,可迷眼、可醉人。 “泊簫,你今年一定會去大學報道了吧?” “嗯,明天就走?!?/br> “什么?”明瀾驚住,原本抱著忐忑的心隨意一問,結(jié)果就從人家嘴里聽到這么勁爆的回應,炸的他好半響都回不了神。 柳泊簫好笑的反問,“這就嚇到了?那我若是告訴你,我還報名參加了廚藝大賽,且外公和我媽會關了一念天堂陪我同去帝都,你是不是更震驚?” 是的,明瀾簡直驚的無以復加,不過驚異后,便是歡喜,心里如煮開的水,guntang的翻滾著泡泡,讓他差點忍不住喜極而泣,“太好了,泊簫,你早就該這么做了,我,我支持你,你廚藝那么好,肯定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你外公和你媽做的對,有他們陪著你去帝都,你就可以沒有后顧之憂了,天賜和云崢呢?他倆知道嗎?他倆要是知道,一定會更為你高興吧?” 柳泊簫似被他的激動傳染,眼底也跳躍起幾縷光亮,“他倆應該都知道了,廚藝大賽的事兒,就是云崢最先跟我說的?!备f不通后,云崢一定是讓天賜跟喬爺爺說了,然后再讓喬爺爺去勸外公,曲線救國,最后,她媽答應,皆大歡喜。 “那我就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了?”明瀾故作哀怨,頓住步子,然后從口袋里拿出個盒子遞給她,“送生日禮物,我總該是第一個吧?” 柳泊簫打趣一句,“你是第二個,天賜才是第一,他早上就給我發(fā)紅包了?!?/br> 聞言,明瀾夸張的罵了聲,“那混小子,居然搶我的先,看我去了帝都怎么收拾他?!闭f完,話題一轉(zhuǎn),認真的對著她道,“生日快樂,泊簫?!?/br> “謝謝!”柳泊簫也不矯情,大方的收下禮物,當著他的面打開,眼底染上笑意,“書簽?這是找巷子里的周師傅做的吧?真漂亮,我很喜歡?!?/br> 那是一枚柳葉形的書簽,薄薄的,用古銅做的,暗紅色,有種神秘而古樸的美,上面的葉脈紋路也雕琢的精致,下面墜了個孔雀翎色的穗子,典雅又帶了幾分矜貴。 而且,上面還刻了她的名字,泊簫。 明瀾見她喜歡,自然高興自己的心意沒有被辜負,看著她眼睛亮亮的,說不出更好聽煽情的話來,暗戀便是如此磨人,遠了違背自己,近了又怕她排斥。 但暗戀,也是最動人的那首歌,聽的人心里酸酸痛痛的,卻又漲滿無盡的甜蜜幸福,哪怕是一個人的狂歡,也是人生里彌足珍貴的美好。 …… 柳泊簫回去時,剛過四點,卻發(fā)現(xiàn)店里已經(jīng)收拾齊整了,而院子里,則擺放著一口口的木箱子,她外公和喬爺爺正在合力釘著一個。 “外公?喬爺爺?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打包啊,泊簫,要帶走的東西外公都收拾好了,你去整理一下自己的物品,別怕多,外公從物流市場上找了輛貨車給咱們裝?!?/br> 柳泊簫訝異的問,“您這是要把全部家當都搬過去嗎?” 柳蘇源看著院子里那十幾口的箱子,笑著道,“窮家富路嘛,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能帶走的當然都得帶走?!?/br> 喬德智聞言哼了聲,“你外公生怕我沾便宜呢,連泡菜壇子都不舍得給我留一個,他屋里用的那些東西都破破爛爛了,也不舍得扔,不遠千里帶去帝都,都不夠路費的?!?/br> 柳蘇源也不解釋,又催柳泊簫,“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吧,等會兒貨車就來拉了?!?/br> 柳泊簫只好回了自己房間。 她的東西不算多,但一點點的收拾起來,忽然明白了外公的心思,如果這一去帝都、歸來遙遙無期,那么陪伴自己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每一樣東西都顯得依依不舍了。 于是,越收拾越多,她居然也裝滿了四口大箱子,四季的衣服,書籍,平時用慣了的一些小物品,她連喜歡的床單枕頭都帶走了一套。 更珍貴的物品,她放在自己的包里,隨身帶著。 第21章 坐車離開 六點的時候,所有需要帶走的東西總算都整理完了,院子里擺的滿滿當當,屋子里空空的,一種名為別離的惆悵在空氣里發(fā)酵蔓延。 晚飯是柳絮做的,四人圍著桌子坐下后,一時相顧無言。 有人說,最好的送別,其實就是沉默,說多了顯得煽情rou麻,說少了又有冷漠之嫌,沉默最好,再多的情緒也在心照不宣里。 直到,有人來送蛋糕,這沉默才被打破。 蛋糕是陸云崢送她的生日禮物,不大,但做的很精致,蛋糕周圍綴滿了玫瑰花,上面雕刻了一只憨萌可愛的小老鼠,只是看著,便忍俊不禁。 氣氛頓時輕松了幾分。 柳蘇源拿出蠟燭來點上,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支,最大的那支是朵蓮花,點上后,蓮花砰的盛開,樂曲聲響起,“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那聲音居然還是陸云崢的,不過,還夾雜著一道別扭的男聲,是喬天賜無疑了。 喬德智一下子笑了,“云崢這丫頭有心了,不過天賜這傻小子怎么就不上道呢,讓他唱首歌還扭扭捏捏的,聽聽,都唱跑調(diào)了……” 柳蘇源溫和的道,“也難為他了,天賜那性子多含蓄啊,少不得云崢又逼他了,呵呵呵,不過,比咱們這些老家伙強,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活法兒,有蛋糕,才叫過生日,對吧,泊簫?” 柳絮笑著補了一句,“還要吹蠟燭,許愿?!?/br> 柳泊簫含笑聽著,眼眶漸漸發(fā)熱。 “吹吧。”三人都慈愛的看著她,心頭各種滋味。 柳泊簫軟軟的“嗯”了聲,先閉上眼許了愿,才吹滅了蠟燭,而后拿著刀子把蛋糕切成小份兒,依次遞給三人,三人都很少吃這類甜膩的食物,但這會兒,都笑逐顏開的吃的津津有味。 離別,還少不了酒。 “什么也不說了,都在酒里。”喬德智舉杯,眼圈泛紅。 “好!”柳蘇源跟他碰了下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兩人喝的很暢快,一杯接一杯。 柳絮也喝了幾杯,望月自斟自飲 柳泊簫誰也沒勸。 有些情緒,是需要適實發(fā)泄的,發(fā)xiele,才能釋然。 喝到八點多,幫著搬家的貨車來了,柳蘇源和喬德智已經(jīng)有幾分薄醉,柳泊簫便出面應對著,讓人一箱箱的裝上車,仔細安頓穩(wěn)妥,沒想到車要開走時,她外公步履有些蹣跚的也上了車。 “外公?” “我跟著車一起走,你和你媽明天下午坐火車去?!?/br> “可是……” “放心吧,外公沒事兒?!?/br> 柳泊簫哪能放得下心?跟車最熬人,從紫城到帝都開車得三十多個小時,晚上休息不好,外公又是這個年紀,這一路上肯定受罪,然而,她想勸阻的話悉數(shù)被擋回來,“泊簫,這是咱們所有的家當,對別人來說不值錢,可不管哪一樣外公都不舍得,一定要親眼看著它們完好無損的帶去帝都?!?/br> 柳泊簫無言以對了。 裝滿箱子的大車緩緩離開,那是他們的‘家’,跋涉幾十個小時后,在另一個更繁華的城市駐足,一點點的生根發(fā)芽,直到開花結(jié)果。 ‘家’走了,今夜注定無眠。 …… 翌日,五點多,天剛亮,柳泊簫和柳絮就坐車離開了,倆人走得很安靜,除了喬德智送行,連這條街上的鄰居都沒驚動。 沒有一步三回頭,柳泊簫走得很平靜,在她看來,離別,是為了更美好的重逢,所以,無需太多的傷感,有緣,自會再見。 到了車站后,意外的看到了明瀾。 明瀾來送行,不過,一直笑著,臉上并無任何不舍,直到火車到站,把兩人送上車,找到座位,安頓好隨身帶的行李后,要走時,才露出幾分惜別之情,“泊簫,你先去帝都,我這邊整理好就去找你?!?/br> 要不是事出突然,他買不到跟她同車的票,現(xiàn)在就一起走了。 柳泊簫笑著揮手。 明瀾也走得灑脫,不過在車開動后,他忽然覺得心口一縮,似有什么珍貴的東西失去了一樣,忍不住追著跑了起來,直到被工作人員制止。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這一刻他失去了什么。 第22章 新家 兩人買的臥鋪票,安頓好后,柳絮就躺下了,戴著眼罩,微微屈起身子,與周圍的世界隔離開來,柳泊簫坐在對面,透過窗戶,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心情很是復雜,廚藝大賽,大學生活,還有……未知的身世和母親的秘密,都將在帝都慢慢展開,以往簡單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 三十多個小時后,火車到了帝都,這會兒是凌晨三點多,天還黑著,車廂里的人大多疲憊不堪、呵欠連天,卻也有種終于達到目的地的如釋負重。 柳泊簫挽著她媽的胳膊走在最后,下了車,站臺上的人都往出口的方向走去,步履匆匆,似前方有人等待,似趕著回去休息。 倆人不慌不忙的,跟人流拉開一段距離。 出了站,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遠處燈火通明,比起紫城的安逸寧靜,這里喧鬧繁華,人來人往,一時竟分不清是夜晚還是白晝。 柳絮神色怔怔,望著四周皆是陌生,完全沒有半分記憶里的樣子,眼神不由一點點的變得空茫,甚至開始懷疑,糾纏她二十年的噩夢是不是真的是一場夢? “淚就讓它往下墜,濺起傷口的美,別以為失去的最寶貴,才讓今天浪費……” 鈴聲忽然響起,柳泊簫拿出手機接起來,“外公?嗯,我們到了,您怎么沒好好歇著還給我打電話?。孔蛲砟痪徒o我發(fā)地址了嘛,我跟媽直接打車過去就好,您不用擔心,再睡一會兒吧?!?/br> 掛了后,柳泊簫看著已然回神的柳絮,淺笑著道,“媽,外公在家里等著咱們呢,走吧?!?/br> 柳絮聲音微澀,擠出一個字,“好!” …… 坐上出租車,柳泊簫對司機道,“去瓏湖苑?!?/br> “好嘞!”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宗的帝都口音,熱情爽朗,邊開車邊找話說,“您二位不是帝都人吧?” 柳絮閉目養(yǎng)神。 柳泊簫疏淡的反問,“您怎么會這么認為?” 那司機訝異,“難道你們是?聽口音不像啊,看樣子也不像,我干這行二十多年了,是什么人不敢說一眼就看透,可也八九不離十……” 柳泊簫笑笑,沒回應。 那司機也不覺尷尬,又熱情的跟她聊起房子來,拜他所賜,柳泊簫倒是對瓏湖苑有了個大致的了解,這個新家的位置距離帝都大學不遠,算是非常具有人文情懷的一個小區(qū),房價自然不菲,她一開始以為,這是外公為了照顧她上學,就近租的房子,但到了小區(qū)門口,看到那些高大上的景觀建筑,她忽然不確定了。 租房需要做到這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