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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長公主只想出嫁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銀冬用袖口抹掉銀霜月下顎的水漬,貼著她的額頭久久沒說話,等到外面?zhèn)鱽硪宦暫茌p的哨聲,銀冬才開口,聲音艱澀,“長姐……此去天高海闊,此生怕是不能再見了?!?/br>
    “從去年除夕到現(xiàn)在,都是我一人糾纏,怪我沒有好好珍惜你我的姐弟情誼……”銀冬說,“先前在路上說的話,長姐莫要怪我,我知長姐對我全無男女之情,這許多年,將你耽誤至此,都是我一廂情愿的癡纏?!?/br>
    銀冬聲音發(fā)顫,“容我這次冒犯,日后……長姐再不必記得世間有我這般混蛋,王家二小姐深染惡疾多年,無人見過,如今年方十八,此次來皇城瞧病得意‘痊愈’,王家世代商賈,富甲一方,長姐可一生富貴到老,安樂無憂?!?/br>
    銀霜月緊緊抿著發(fā)麻的唇,瞪大眼睛,還是沒能抑制住眼淚下落。

    銀冬抹去她的眼淚,繼續(xù)說道,“十八歲,正是待嫁的好年紀(jì),長姐生得如此,不必?fù)?dān)心……”銀冬捧著她的臉,在她額頭落下最后一吻,銀霜月眼淚決堤,他此次訣別,竟然眼中都未曾濕,只是逐字逐句,細(xì)細(xì)交代,“我耽誤你的年月,答應(yīng)許你的富貴,今后都一并給你,你身邊所有人,皆是我至死不叛的親信,全然放心便是。”

    銀冬笑了笑,還是那般的溫潤,“如此作為,不求長姐銘記于我,只求長姐忘卻前塵,仔細(xì)挑選個好人嫁了,國師所批的命格,全都是假的,長姐命貴著呢,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人,必然……能……”

    銀冬面色再繃不住,連忙側(cè)頭不讓銀霜月看他眼淚洶涌,只壓著聲音,將話說完,“能……覓得如意郎君,恩愛白頭。”

    作者有話要說:  銀冬:你要走我便放你走,我倒要看看如此這般,你還怎樣將我當(dāng)成弟弟,怎樣將我忘了。

    第51章 自甘墮落的謫仙

    銀冬說完之后, 便掙開了銀霜月拉著他的手, 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下車了, 銀霜月和銀冬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 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 兩人要如今日這樣訣別。

    她半年跑掉, 她下定了決心要剃頭上去做姑子,心里詛咒發(fā)誓一輩子也不見銀冬,可是她知道, 無論多久, 無論怎樣, 銀冬都會找來,披星戴月不遠(yuǎn)千里地來見她。

    她們之間無論如何地鬧別扭,甚至鬧到了尋死覓活的地步,可是無論是她還是銀冬, 都從未想過因?yàn)槿魏问虑?,和對方此生訣別, 銀冬為她復(fù)制的公主府是如此,她為銀冬逐漸退步亦是如此。

    她能為銀冬自投羅網(wǎng),銀冬能為她火燒皇宮, 身為天子徇私包庇, 不顧生死, 不理后患無窮。

    只是老天如此捉弄人,為何這長公主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偏在兩個披荊斬棘在黃泉地府的邊緣幾度拉扯, 好容易走到了如今的高位,卻突然間冒出來,要來奪她的富貴,搶她的冬兒!

    銀霜月心如刀割,她沒能抓住銀冬的衣擺,銀冬跳下車之后,她抹了眼淚快速地追出去,銀冬卻已經(jīng)裹住了大氅戴上了帷帽,只露出半個冷峻下巴,銀霜月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立于馬上脊背筆直,銀霜月下了馬車叫住他,他也只是微微側(cè)頭,并沒有如從前每一次一般,哪怕是去含仙殿吃個午飯,也要纏纏綿綿沒完沒了,時常會拖到連晚上也一并吃了夜深才會走。

    他在銀霜月的印象里面,終是黏黏糊糊哭哭啼啼,簡直不像個男孩,反倒像是柔腸百結(jié)的女兒家。

    只是此時此刻,或許這是今生兩人的最后一面,他卻從未有過得冷硬了起來,不肯再多說一句,多叫一聲長姐,不再哀求她的親昵,不再要她應(yīng)允他的愛慕。

    就像他剛才決絕的話一樣,他甚至不想給銀霜月留下什么最后分別時候撕心的回憶,不求讓她記得,只求她忘卻。

    “冬兒……”銀霜月淚水漣漣,夜幕中她總是平靜悲憫的模樣,那副總是仿若一尊無情無愛的菩薩相,在這一刻徹底地裂開了,沾染了紅塵悲歡,她哭紅的眼睛和因?yàn)閯偛偶の菍?dǎo)致嘴角溢血的唇,讓她看上去,簡直像一個自甘墮落的謫仙。

    她自下而上看著她從小養(yǎng)在身邊,她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亦是讓她心思混亂到無法抉擇的男人,輕輕地叫了一聲,卻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

    事已至此,他們之間今生今世的緣分,無論親人亦或是她本欲妥協(xié)的男女之緣,今夜必然就此戛然。

    銀霜月控制不住地閃過銀冬各種各樣扒著她叫長姐的畫面,那是這許多年,支撐著她在逆境之中的脊梁,亦是她所有的情感寄托。

    現(xiàn)在要生生地抽出她的脊梁,要讓她從今往后如何站立?要讓她自此朝何人依傍?

    銀冬被揪住了一點(diǎn)衣角,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長姐,從來沒有見過她哭得這么可憐,他緊緊握住手中的鞭子,咬牙到嘴里泛上了血腥,卻還是未曾回頭,也未曾說一句話。

    “駕!”銀冬用手中鞭把狠狠敲了一下馬,雙腿一夾馬腹,馬匹便猛的竄了出去,銀霜月手中衣角落了空,黑暗中銀冬騎馬迅速消失在來的方向,銀霜月手卻還保持著那個抓著他衣角的姿勢,許久未動。

    好一會,有婢女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在銀霜月的面前行禮,開口道,“二小姐,夜深露重,馬車中為你灌了湯婆子,您請上車?!?/br>
    銀霜月肩頭披上了一件大氅,隔絕了夜里的涼風(fēng),卻擋不住銀霜月心頭寒冷,她自今夜,自這一時一刻起,便在這世間沒有親人了……

    她最后是被婢女半架半托著上了馬車,躺在軟墊之上抱著燙手的湯婆子,她卻依舊感覺不到暖。

    曾幾何時,她身為一處私密宅院的最下等婢女,沒有親人朋友,做的是最下等低賤的活計,沒人疼她愛她,連廚娘都要打罵她,所有人都在告訴她一個事實(shí),她是一個賤婢,未曾有記憶的時候便被賣入了府中。

    她以為她一生都是個賤婢,亦或者她長大一些,模樣還算能入眼的時候,或許會被哪個老爺少爺?shù)目瓷?,小姨娘是做不成的,她身份太低賤,或許勉強(qiáng)能做個通房,比粗使的賤婢好一些。

    但是一朝宅中出現(xiàn)變故,殺手圍滿了全是普通人的宅院,所有人都被殺了,一直虐待她的廚娘把她塞進(jìn)了冷灶坑,她才躲過了一劫。

    等一切安靜下來之后,她從灶臺中跑出來,在空蕩蕩的布滿了血跡卻沒有一具尸體的宅院中游蕩,撿到了很多金貴的東西,還有一枚玉佩。

    因著那玉佩,她被后趕來的黑衣人打走了,他們將她認(rèn)成了長公主,據(jù)說就是這府中從來不曾出門的大小姐。

    她有在她的院子里面掃撒過幾次,那大小姐的模樣她也見過些,為了活命,她開始盡力模仿著她……

    但是那大小姐是露水養(yǎng)大的金貴人,她是個粗使的賤婢,如何能夠模仿得像,那群黑衣護(hù)衛(wèi)沒見過真的長公主,除她之外那院中沒有其他活物,冒名頂替輕易得她難以想象。

    很快那群護(hù)衛(wèi)死絕了,她帶著一個據(jù)說是她皇子弟弟的小崽子開始東躲西藏……

    銀霜月回想起往事,內(nèi)心酸楚難以言喻,她原以為那么大的小崽子再聰明又能有多少心眼,卻不曾想這些年的假扮,她從最開始,就沒能騙過銀冬。

    她也是后來才知的皇室秘辛,知道她和銀冬在嚴(yán)格意義上算是仇敵,只是得知的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幾經(jīng)生死感情甚篤,沒有一丁點(diǎn)的嫌隙,她便再沒曾在意過。

    她以為自己能夠一生做他長姐,卻不曾想造化弄人……

    銀霜月手指在湯婆子上面燙得通紅,馬車以一種并不緩慢的速度行進(jìn),除了車輪滾動的聲音,銀霜月還能聽到很多腳步聲,不僅是她貼身伺候的,上馬車之前,她還看到了不少整整齊齊站在不遠(yuǎn)處的暗衛(wèi)。

    銀冬給她帶了很多人,他身邊親信之人,無一不是精銳,這么多的精銳跟著她,連伺候的婢女都能隨便伸手抓住被車子搖到半空的杯子,可見她身邊的人,全都是武藝高強(qiáng)。

    但是銀霜月卻覺得馬車四面漏風(fēng),這么多人隨行護(hù)衛(wèi),她卻沒有一丁點(diǎn)的安全感。

    她不敢去想銀冬,不敢去想象他回宮之后,這樣拙劣的維護(hù),要怎么能應(yīng)對大臣們的群起攻訐,怎樣才能平息真長公主的怒火,怎樣才能再次平衡下各方暗潮洶涌的局勢,像從前一般攏回人心。

    她只是躺在馬車上,抱著明明很熱卻感覺不到的湯婆子,像隨波逐流的小舟,跟著馬車朝著千丘縣的方向行進(jìn),按照銀冬安排那樣,從此做商賈王家二小姐。

    銀霜月也不知自己是哭得狠了昏死過去,還是被車子晃得昏死過去,總之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正身處一處官路旁,有人正在她臉上不知道忙活著什么。

    銀霜月睜開眼睛,一個婢女正跪在她的身邊五體投地的姿勢,連頭都沒抬,就知道她醒了,出聲道,“二小姐降罪,昨夜是奴婢看護(hù)不利,導(dǎo)致您的手被燙傷,奴婢萬死,這就自斷一手謝罪。”

    這話說得太平淡了,但是內(nèi)容又太過滲人,滲得銀霜月從剛睡醒的迷糊中勉強(qiáng)回過神,見到那個說“自斷一手謝罪”的婢女,拿起匕首,表情云淡風(fēng)輕得像是要切水果一樣,朝著自己的手腕切下去——

    銀霜月反應(yīng)也算快,抓人都來不及了,只能連忙伸手架了一下,那個婢女似乎沒想到她會用手臂來接,在觸及銀霜月手臂的一瞬,以一種十分扭曲的姿勢,生生地將刀刃轉(zhuǎn)開了,手腕清脆的“咔吧”一聲,同時額頭上的汗也下來了。

    “小姐您……”她麻木的像個傀儡一樣的臉色,有了變化。

    正在銀霜月臉上溫柔忙活的一個婢女也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發(fā)呆的婢女,垂眼道,“小姐可萬要小心,細(xì)腰的匕首吹毛可斷,若是她剛才不曾轉(zhuǎn)手,怕是您的手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掉了。”

    銀霜月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看著那個叫細(xì)腰的婢女,面無表情地“咔吧”把自己的手接上了,整個人徹底精神了,比被捅了一刀還精神。

    “這是……干嘛呢?”

    銀霜月坐起來,在她臉上忙活的婢女收了手,順手遞給了她一面通銅鏡,“二小姐,這里是綿州,距離千丘縣還有五天路程,這路上若有官兵亦或是劫匪攔截,萬請二小姐做出適當(dāng)反應(yīng),其余都交給奴婢們便是?!?/br>
    銀霜月接過了銅鏡,聽了婢女的話,心中無聲一絞,這才想起,她已然不是長公主了,而是王家二小姐……

    她微微蹙眉,把銅鏡朝著臉上照了一下,看到鏡中自己的模樣,差點(diǎn)把鏡子甩出去——

    這個三角眼麻子臉一字眉臉下垂的怪物……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銀霜月:來來來,小冬兒,你他媽的告訴我,這樣一幅尊容,如何找到如意郎君?!

    第52章 謠言殺人

    銀霜月驚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雖然她知道這一路上肯定會不太平, 知道為了逃命, 搞得和從前差距越大, 就越安全, 她的臉摸上去就像是自己的皮膚, 這個給她易容的婢女,手藝絕佳。

    可是……女子愛美之心古往今來誰人沒有,銀霜月上次自己扮成了年紀(jì)大的, 可好歹看上去也是個正常人, 這個王家二小姐, 模樣屬實(shí)重口了些。

    銀霜月真的不想把事情想得太過復(fù)雜,可是腦中還是一閃而過了不太好的猜測。

    但是隨即她這種猜測就被鋪天蓋地的愧疚和傷感淹沒了,算了,難看就難看吧, 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冬兒冒著難以估量的風(fēng)險為她爭來的生路,她不能辜負(fù)他, 亦不能辜負(fù)自己。

    于是她淡定下來,帶上了面紗,在兩個婢女的攙扶下到一間酒樓, 準(zhǔn)備吃些東西。

    包廂里面才一坐下, 就聽到隔壁的人壓低了聲音, 也能清楚聽到的談?wù)摗?/br>
    一個聲音說,“哎,你們聽說了?據(jù)說皇宮昨晚上燒起來了, 那個假冒長公主的女人,被燒成了一具根本看不出人形的焦尸,趕上昨晚上風(fēng)大,一路順著燒了好幾個后妃的院子,據(jù)說死傷宮妃無數(shù),十分慘烈!”

    另一個聲音唏噓,“可我聽說,那焦尸并不是那個假冒長公主的女人,我聽到的是另一個版本,說這大火,是咱們陛下放的,為的就是幫助那個假冒的公主逃走!本來只燒了一個含仙殿,但是火勢沒控制住,連冷宮都燒得一干二凈,據(jù)說連龍棲宮都焦糊了一角,大火燒了整夜,今晨才熄……”

    “怎么可能,陛下親自放火,就為了包庇一個假冒皇親國戚的罪人?”

    “哼,這你就不知道了,你想想,這長公主假冒多年,一直住在后宮之中,先前大巖國誰不知道,皇上與長公主姐弟情深,因?yàn)殚L公主的命格為她挑選了多少次駙馬,最后那些駙馬不是家族敗落,就是個人獲罪,你真的相信那些駙馬的死,是那個假的長公主克夫?據(jù)說她曾經(jīng)只是伺候真的長公主的賤婢,不能近身的那種,天煞孤星這種命格,可不是尋常賤婢能有的吧……”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沒聽懂?”

    “你附耳過來,”這聲音又壓低了一些,銀霜月絞緊了手中的帕子,已經(jīng)猜想到了那個人要說什么,這是她最怕的謠言,她真的不想聽,不敢聽,但是這壓低了聲音的話,還是順著薄薄的格擋穿過來,不依不饒地鉆進(jìn)她的耳朵。

    “我聽宮中出來的一個老太監(jiān)說的……皇帝本就和那個假冒長公主的賤婢有私!為她空置后宮,起居錄上夜夜都是宿在那賤婢的院子中……”

    銀霜月手中的帕子被她扯得刺啦一聲,在心中和聽到這說法的另一個人,同時狠狠抽了一口氣。

    她抖著手,接過了身邊婢女遞過來的水,快速喝了一口,放下之后卻是滿嘴的苦澀滋味,一直苦到心中。

    怎么會傳出這樣的說法……

    這是銀霜月最害怕的,銀冬身為天子,可以一言定人生死,可以一意揮兵挑起戰(zhàn)亂,他是這天下之主,生殺在他手中,他能用拙劣的手段維護(hù)一個罪人,但這其中的理由,只能是他念及多年的相處之情,那么即便是最終那些大臣們不甘這種結(jié)果,卻也只能暗自咬牙,他仁慈之名不至于徹底崩塌,會有人說他婦人之仁,卻不能輕易動搖他的根基。

    可是若他身為帝王,維護(hù)一個冒充皇親多年的罪人,是因?yàn)榕c其有私,這便是失德,便是昏庸,是為美色妖姬所迷,更致命的,是在真的長公主沒出現(xiàn)之前,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乃是親姐弟,這……是為亂.倫!

    這種謠言一點(diǎn)傳出,莫說是朝臣之心,銀冬會徹底失去民心,天子身為萬民表率,可以后宮三千,攬盡天下美人,卻不能夠行背德禁忌之事,甚至按照這謠言中所說,怕是還要給他加上一條為了私欲殘殺幾任駙馬,戕害忠良的罪行!

    飯菜上來,筷子遞到了她的手上,銀霜月卻哆嗦著手,聽著隔壁的交談,莫說是用飯,她覺著自己張口便要被冤屈得嘔出血來!

    這到底是誰傳出來的!這樣的怎能任由百姓議論,銀冬手腕向來狠厲,怎會任由這種謠言肆意傳播——

    可……

    銀霜月想到隔壁那兩個人說的,大火不光燒了含仙殿,還燒了許多宮妃的寢殿,整整一夜,甚至燒到了龍棲宮,那冬兒有沒有受傷?!

    那些宮妃若真的在大火中死傷,要知道她們皆是出身朝臣氏族,銀霜月只感覺喉間腥甜,她知道銀冬為什么會任由這樣的謠言傳出了……他怕是,正被朝臣們?nèi)浩鸸ブ?,根本已然無法顧及了。

    她嘴角的血流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屋子里銀冬為她留下的人,看了一眼桌上精致講究的食物,甚至她今晨才換上的,料子絕對不輸于她在宮中的時候所用的衣裙,甚至不知道自己咬破了自己哪里,心刀攪一樣地疼起來。

    她的命,她眼前的榮華和往后的自由,是銀冬用多大的代價換來的,到此刻還無法估量,她甩手在大火中自此泯然于世間,她的小冬兒卻不知道要為她背負(fù)什么樣的結(jié)果。

    銀霜月閉著眼,腦中嗡嗡作響,她按著桌邊站起身,卻突然間感覺到一陣暈眩,軟軟地朝著地上栽倒下去。

    她似乎做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夢,夢中她把她和銀冬從小打到大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幾乎全都重新經(jīng)歷了一遍,重溫那些相依為命的時刻,她在睡夢中哭到難以自已,這一次,那些一直被她忽視的,關(guān)于少年銀冬對她情誼初動時的掙扎和畏懼,甚至叛逆,都清晰無比地像一幅畫卷,逐漸在她的面前展開。

    這個夢太過深長,銀霜月沉淪其中,無法自拔,再醒過來,竟然已經(jīng)是五日之后,身邊伺候的婢女們見到她醒過來,都跪地叩首,她們已然到了千丘縣王家,濃重的藥味在屋子里彌漫,這幾日她各種珍貴的藥材灌進(jìn)去,用參湯吊著命,王家?guī)缀鯇⒄麄€千丘縣的醫(yī)師都請到了府中,卻無人能令她轉(zhuǎn)醒,脈象和身體查看不出任何的異常,只是她時哭時笑,王家又請了遠(yuǎn)近聞名的巫師,術(shù)士,幾番下來卻仍舊是束手無策,眼見著人再不醒過來,便是參湯也吊不住其性命了。

    銀霜月醒過來的消息一傳出,沒多久便從門外邊喚著“兒啊”便從門口撞進(jìn)來了一個圓球。

    圓球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錦袍和發(fā)冠滾得稀爛,不是別人,正是王家老爺,銀霜月這個身份的親爹爹,王全。

    銀霜月虛弱地轉(zhuǎn)頭看去,這“父女”兩人第一次見面,女躺在床上,父跪在床頭,十分地別開生面。

    “兒??!你終于醒了,”圓球王全哭唧唧地趴在床邊,想要去拉銀霜月這個女兒的手,卻猛的想到了什么,瞬間改變方向,只是拍在了被子上,他情真意切地哭喊,“你要是再不醒過來,咱們?nèi)?,就要跟著你一同去了??!?/br>
    銀霜月讓他聲音震得頭疼,稍稍皺了皺眉,這王老爺,就被她身邊的兩個婢女給叉出去了。

    是真的叉出去,腳都沒沾地。

    很快有人送來了煮得稀爛溫度適宜的米粥,銀霜月被扶起來,米粥入口,整個人似乎還沉浸在那夢中沒有完全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