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裴卿見到蕭挽瀾, 臉上連半分驚訝也無, 反倒是從容地朝她拱了拱手道:“公主來的正好, 德倫郡主喝醉了,勞您帶她回去?!?/br> 他這話說的要多坦蕩有多坦蕩。 蕭挽瀾一時間都不好拒絕,便點了點頭說:“我先進去看看她。” 裴卿略略頷首,領了蕭挽瀾進去。 付淑月此刻整個人趴在雅間的羅漢榻上,臉頰酡紅,雙目緊閉, 顯然是醉的不輕。 蕭挽瀾過去拍了拍付淑月的臉,喊著她的名字。 付淑月依舊是閉著眼,卻發(fā)出幾聲難受的哼哼,“別動……我好難受。我還要和你算賬呢?!?/br> 蕭挽瀾聽了簡直哭笑不得。 醉成這樣,還想著同裴卿算賬呢? 她心里想著還是將付淑月先送回去,只是馬車離這里還有一段路,自己總不能扶著這樣的付淑月過去。 蕭挽瀾轉頭看向裴卿,“我的馬車停在崇仁坊的巷口,恐怕還要勞駕裴大人背郡主過去?!?/br> 裴卿聞言略略擰起了眉頭。 蕭挽瀾笑了笑,又極為體貼地說:“要是裴大人不愿意,那我也只好讓嚴青代勞了。” 說著,她還作勢喊來嚴青。 裴卿卻先上前一步,扶起了榻上的付淑月,淡淡道:“還是由我來罷。” 等裴卿背上了付淑月,幾個人才一同出了酒樓。 蕭挽瀾以為顧疏早該走了,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了他。 他這樣堵著她,難道就是因為抓了蔣丞祿,耀武揚威來的? 蕭挽瀾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目不斜視地從顧疏身旁走過,只當是自己根本沒瞧見他。 顧疏卻并不打算就這樣讓她走,在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突然開口道:“你覺得我如今是順心遂意了?” 他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自嘲。 蕭挽瀾腳步一頓,側首看向他,不答反問道:“除了趙鸞……難道不是么?” 比起前世來,起碼顧疏這一世并沒有被逼著娶她。 至于他和趙鸞之間的事,又和她有什么關系。顧家和趙家互為政敵,根本就不可能通婚。 這總不能怪到她頭上來吧。 顧疏的目光落在蕭挽瀾那張明艷至極的臉上,萬千燈火映著她的面龐,有一層淡淡的柔光。 明明當初只要見了自己就會笑的人,如今卻對他避之不及。 蕭挽瀾的這句話,他剛剛在心里也問了無數遍。 除了趙鸞……他確實該順心遂意,可事實卻并非如此。 同趙鸞訂婚的那個姜郡公家的嫡長子,他也是見過的,這人名叫姜桓,在太常寺任寺丞,品行和樣貌確實配得起趙鸞。 他甚至覺得只要趙鸞心甘情愿答應這門婚事,兩人也算是良配了,對那個姜桓卻并無敵意。 可他卻容不得蕭挽瀾半分偏袒宋衍。 自從自己開始做那些古怪的夢開始,還是更早之前蕭挽瀾退了兩人婚事,顧疏就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不正常了。 要是以前自己只是看不慣宋衍,如今他有那么一瞬卻想……殺了他! 甚至不擇手段。用他以往最不齒的方式,除掉宋衍。 顧疏唇角緩緩揚起,近乎于自嘲的笑了笑說:“是啊,我確實是該順心遂意的?!?/br> 他說完這句話,還不等蕭挽瀾應聲,居然轉身就這樣走了。 蕭挽瀾簡直被顧疏這一番動作弄得一頭霧水。 他這樣堵著她,就是為了問她是不是覺得他該順心遂意? 這人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 付淑月的府邸在興寧坊,離皇城并不算遠。裴卿將付淑月弄上馬車之后,就同蕭挽瀾告辭了。 蕭挽瀾也沒有留他,吩咐御夫先駕車去付淑月府邸。 一路上付淑月卻并不安生,起初還只是哼哼,后來就一遍一遍開始喊“口渴”“水”。 蕭挽瀾只得倒了水喂給她喝。 沒想到付淑月卻半點不配合,倚在蕭挽瀾身上扭來扭曲,結果一杯水有大半都撒到了她衣襟上。 蕭挽瀾將杯子放下,忙不迭用羅帕去擦。 車里燃著罩燈,她借著燭火擦了幾下就發(fā)現付淑月微微敞開的衣領下似乎有一塊小小的,極為不明顯的紅紫色印記。 蕭挽瀾抓著羅帕的手就微微頓了一下。 她可不記得付淑月在這有胎記的。 幾乎是瞬間,蕭挽瀾就想到了這個是什么。 沒想到往日里一本正經的裴卿,居然還會有這樣孟浪的行為。 難怪前世兩人暮春就定了親事,裴卿這心思藏的夠深啊,這么久別人愣是沒看出來。 蕭挽瀾看了看醉酒不醒的付淑月,心里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悵然。 大概種的好好的大白菜被人突然偷了就是這樣的感覺。 …… 正月十五一過,這個新年才真正算是結束。 二月初的時候,杏花吹滿頭的時候,女試如期而至。 與科舉會試不同,通過會試考上貢士的人還要參加四月的殿試,女試就直接省去了殿試這一環(huán)。女試之后,就會選出三甲人選。 這其中也是有緣由的。 一是因著參加女試的人并不多,其二是女子為官,其實也并不受朝廷重視。 既然不受重視,很多地方自然也就從簡了。 蕭挽瀾進貢院之前還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后來看了策題反倒是鎮(zhèn)定下來,甚至下筆的時候還覺得文思泉涌。 其實這也全靠宋衍給她看的那些策論,她都記在心里,很多東西自然就信手拈來了。 女試一共進行兩日,這兩日吃喝拉撒睡都要在自己分到的號舍里進行。說不受罪那是假的,但等到走出貢院的那一刻,蕭挽瀾卻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來接她的除了容夏之外,居然還有高原范和謝嵐。 謝嵐見到她率先走了過來,笑著問道:“考得如何?” 蕭挽瀾如實答了句,“感覺倒是不錯?!?/br> 謝嵐看著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不免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蕭挽瀾的肩膀,溫聲道:“那先回去罷,看你這樣要好好休息一下?!?/br> 蕭挽瀾點點頭,卻又忍不住往四下觀望,卻始終沒有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不禁有些失望。 宋衍好像并沒有來。 等回到宮里痛痛快快洗了個澡換上衣服,蕭挽瀾才和謝嵐一起去了紫宸殿見蕭逐月。 三個人一同吃了晚膳。 蕭逐月看蕭挽瀾臉上難掩的倦容,也沒有多問什么,只是囑咐了幾句讓她好好休息,就讓高原范送她回清元殿了,只留了謝嵐同他敘話。 蕭挽瀾其實也覺得疲憊,可躺在煊軟的被褥里翻來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著。 如今她已經考過女士了,以后就不能經常去宋府了。起碼在她高中之前,在沒有理由去見宋衍了。 今天宋衍為什么不來見她呢?她分明以為他會來的。 就算只是以先生的身份來,她也會高興的。 這一晚上蕭挽瀾都沒有睡好,第二天起來,精神反倒是比昨天更差了。整個人和病貓一樣懨懨地躺在美人榻上發(fā)呆。 如今她用不著看書了,有大把的時間,卻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付淑月下了朝過來原本還想恭喜她,但看到蕭挽瀾這副了無生趣的模樣,還以為她沒有考好。 就不由得安慰道:“放心好了,就算你考得不怎么樣,李東陽肯定也不敢讓你落榜的?!?/br> 李東陽就是負責這次主考的欽差大臣。 蕭挽瀾搖了搖頭,說:“我感覺考得挺好的?!?/br> 付淑月古怪的看了她兩眼,忍不住問:“那你為什么這幅樣子?” 蕭挽瀾不想說自己只是因為宋衍昨天沒有來貢院接她而難受。 這樣不是太小家子氣了。 她轉過臉去道:“我只是這幾天沒休息好?!?/br> 付淑月見她不愿意說,也就識趣地沒有追問。 她讓容夏她們都退下去,壓低了聲音說:“其實我今天來,還有個事情要和你說。” 蕭挽瀾見她一臉神秘兮兮的模樣,倒是來了幾分興致,示意她接著說下去。 付淑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這才低下頭去伏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兩句話。 她的聲音輕的幾乎都分辨不出來,可蕭挽瀾還是聽到了她說了什么,整個人瞬間就坐了起來。 她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付淑月,結果這廝臉上還帶著幾分得意的笑。 蕭挽瀾好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把裴卿給睡了?” 付淑月這時候倒知道羞怯了,紅著臉微微點了點頭。 蕭挽瀾拉住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再次確認,“是真睡?” 要是沒有上次的事情,蕭挽瀾倒還覺得是付淑月占了便宜,畢竟她肖想裴卿這么多年了??扇缃袼齾s覺得,是裴卿這個老狐貍蓄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