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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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沖緊跟其后,龐錄、薄仲一個個伸手,全都按了手印。 那獄卒又大喊一聲:“拖出去!” 那群人動手,將他們拖了出去。 穿過黑黢黢的過道,到了外面,是個嚴(yán)密的高墻院子,一下亮光刺目,眾人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是在白日里。 薄仲最先拿下遮擋的手,看見院墻下面站著一群畏縮攏手、伸頭張望的人,大多是婦孺,慌張又不安地朝這頭看來,其中有幾個是他記在心里許久的熟面孔,頓時一聲嗚咽脫口而出。 竟是他的家人。 除了胡十一,后方盧龍軍里的鐵騎長們都已陸續(xù)撲上前。 霎時一片哭聲。 盧龍一去數(shù)載,至親重逢,再見竟已需辨認(rèn)。 院角暗處,獄卒將剛剛畫押過的證詞疊好,雙手送到身著赤色官袍站在那里的河洛侯手里。 河洛侯看了一眼那邊彼此相認(rèn)、哭作一團的場景,點點頭,意思是這里可以了。 …… 深宮大殿,巍巍肅靜。 河洛侯親手托著那份按滿手印的證詞走入殿門,恭恭敬敬地見禮過后,進入帳內(nèi),呈放案頭,一邊低低將先前所見據(jù)實稟報,而后道:“臣已確認(rèn)過,請陛下最后過目?!?/br> 帳中坐著的少年帝王抬手,細(xì)細(xì)翻看了一遍,紙張輕響,只片刻,按在手下:“傳召吧。” 河洛侯稱是,抬頭看向殿門:“宣幽州團練使?!?/br> 赫然兩列禁軍肅穆而至,直到殿門前,一人走在正中,胡服凜凜,身直如松,雙手被鎖鐐束縛,哐當(dāng)輕響,馬靴踏地,一步一聲。 入了殿,他跪下,肩背挺直:“臣山宗拜見。” 河洛侯打量著他,同是洛陽世家出身,卻一直沒什么機會得見,如今才算徹底見到這位當(dāng)年的天之驕子。 似乎與之前所想完全不同,縱然鎖鐐加身跪在此處,他依然如在頂端,雙眼幽深沉定,只是周身不見半分世家子弟的該有的君子溫情,烈烈黑衣,一身邪肆,如出深淵。 但這樣的人卻是鎮(zhèn)守住了幽州的英雄。 旁邊的少年帝王早已看著那里,點了個頭。 河洛侯欠身,站直后開口道:“你帶來的人由其家人親眼辨認(rèn),已確認(rèn)是盧龍殘部無誤,山上護軍所呈證詞與他們交代的證詞也比對一致?!?/br> 山宗稍垂首:“謝陛下讓他們與家人團聚?!?/br> 只這么一句。河洛侯不禁又看一眼身旁地位的少年身影,知道帝王此刻正在觀察他。 “不過,”河洛侯話鋒一轉(zhuǎn),又溫聲道:“當(dāng)年幽州節(jié)度使李肖崮跟前親身經(jīng)歷此事的將領(lǐng)已被清洗得一個不剩,所有參與之人中,能為你證明的只有你自己的人,連檀州鎮(zhèn)將周均都不知情,要陛下如何信你殺的確實是反賊,盧龍軍確實沒有叛國?” 山宗掀眼:“陛下可以徹查?!?/br> “陛下已經(jīng)徹查了你。” “不,”山宗語氣沉沉:“臣是說徹查先帝?!?/br> 河洛侯一驚,壓低聲道:“放肆!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旁邊的人卻抬了一下手,打斷了他。 河洛侯看向新君,會了意,不再多言,退去帳外,一直走出了殿門。 殿中安靜了一瞬,垂帳被掀開,少年帝王的身影站起,從中走了出來。 “朕其實已經(jīng)查過先帝了。” 山宗漆黑的眼一動,迅速地掃了他一眼。 正當(dāng)身量抽高的年紀(jì),少年身姿清瘦,一身明黃的圓領(lǐng)常服,白面朱唇,雙眼清亮,與在帳中端坐時的疏遠(yuǎn)神秘不同,眉目有點過于清雋溫柔。 “早在朕還未成為儲君前,就已領(lǐng)略過先帝的手段,他在位最后幾年里是疑心最重之時,也是邊疆和朝中最為動蕩之時,他會做出這種事,卻又留下你替他鎮(zhèn)守邊關(guān),并不奇怪?!?/br> 或許是先帝始終不放心他,所以盡管壓下了此事,仍然留著記述盧龍軍叛國之事的遺錄,比那份密旨詳盡百倍。 倘若有朝一日山宗違背重誓,往長安報復(fù),成了威脅,這些罪名依然會被揭發(fā)。 “先帝不會留下對自己不利的東西。朕承他之位,只能查,而不能徹查?!鄙倌甑弁蹩粗骸暗忝髅饕粦?zhàn)之后立下大功,還不顧生死帶回盧龍殘部,又能忍受折辱一路被鎖來長安,似乎有把握朕會替你翻案?!?/br> 山宗面沉如水:“是?!?/br> 早在第一次送神容回長安時,他就問過裴元嶺新君是什么樣的人。 裴元嶺說:原本誰也沒想到會是這一位登基。 一位靠兵諫獲得儲君之位的新君,并非先帝設(shè)想的傳位之人,也不在各大世家預(yù)料之中,必然對先帝密事一無所知。登基后又屢次清除先帝舊臣,顯然也與先帝勢力相左。 幽州一戰(zhàn)后,他上奏請求讓重犯戴罪入軍所,是開始,也是試探。 新君允許了,可見其重視邊防,甚至不惜打破常規(guī),他也如愿引起了關(guān)注。 少年帝王站得離他足有兩丈遠(yuǎn),打量著他,臉上似乎有些不可思議,許久才道:“若朕不打算替你翻案呢?” 山宗眼中幽深:“陛下如果認(rèn)同先帝所為,早在看到密旨時就會拿臣問罪?!?/br> 那他就會做別的應(yīng)對。 帝王年輕的臉上眉頭擰了一下:“先帝從不知道一戰(zhàn)要死多少人,守一城要流多少血,他看不見,也不在乎。所以他得到了應(yīng)有的回報,朕豈會認(rèn)同?!?/br> 清瘦的少年身姿一轉(zhuǎn),他回去垂帳后,拿了那份密旨在手里,雪白的臉隔著垂帳朦朧:“朕相信盧龍軍未曾叛國,根本在于你鎮(zhèn)守幽州的作為?!?/br> 一個帶領(lǐng)出叛國之軍的將領(lǐng),做不到兩萬固守,不退不降。 山宗握著的手指松開,等了四載,到了這一刻,竟一片平靜:“謝陛下明察?!?/br> 垂帳一動,扔出了那份密旨黃絹:“從今之后,密旨作廢,盧龍昭雪,不再有帝前重誓,你就是真正的幽州團練使?!?/br> 一個禁軍進來,解開了山宗手上的鎖鐐。 帳內(nèi)帝王似還在觀察他,聲音青澀中壓沉:“但往后如何,朕還要看著?!?/br> 山宗說:“是。” “你自由了?!?/br> 第一百章 “少主, 就穿這件去天壽節(jié)觀禮如何?”紫瑞捧著一身緋紅的軟綢襦裙送到神容面前。 神容坐在房中, 隨口應(yīng)了一聲, 并沒有看, 似在沉思。 紫瑞看了出來, 想起她那日出去一趟回來后便時常這樣了,小聲提醒一句:“郎君已在外面等著了?!?/br> 神容回了神,這才起身更衣:“就這個吧?!?/br> 天壽節(jié)到了,今年要比去年熱鬧許多。據(jù)說為了慶賀國中太平,圣人準(zhǔn)了幾個外邦進賀的舞樂伶人團在東市表演, 整夜不歇, 以示與民同歡,城中的高官權(quán)貴自然或多或少也會前去觀禮。 她本已忘了這事, 是長孫信提及,才記起來。 紫瑞給她換上衣裙, 收束起高腰,臂彎里挽上如水的輕紗。 神容出了門, 長孫信果然在門外站著, 一襲月白軟袍,似已等了一會兒, 看到她便道:“今日你總算不用找理由出去了?!?/br> 神容淡淡一笑, 沒說什么。 不用去了, 山宗已經(jīng)到了。 天不過剛剛擦黑,大街上已經(jīng)熱鬧非常,一盞一盞燈火提早懸掛了起來, 城中如在白晝。 至繁盛東市,四處都是穿梭的人流,連車馬也不得進,只能遠(yuǎn)遠(yuǎn)就停下。 神容從車中下來,跟著長孫信穿過人流步行,還沒多遠(yuǎn)就有人過來,笑容滿面地向長孫信見禮。 是城中官宦人家,如今滿城皆知長孫家開礦立下大功,得到恩賞,自然多的是這種過來攀談結(jié)交的。 長孫信一面堆著笑應(yīng)付,一面手背在后面搖了搖,是怕神容嫌煩,讓她先行。 神容見狀便帶著紫瑞和東來先行往前,經(jīng)過街邊一間酒樓,忽見門前站著一身深黛袍衫、氣度翩翩的裴元嶺,領(lǐng)著兩三仆從在后,正朝她招手微笑。 她走過去喚:“大表哥。” “我正等你?!迸嵩獛X抬手請她同行,一邊往前走,一邊指了一下旁邊的酒家:“我以往與崇君常來這里,如今卻不知他如何了?!?/br> 仆從護衛(wèi)們在后擋著擁擠的人群,神容緩緩跟著他的腳步:“要讓大表哥失望了,我只知他已在長安,其余一無所知?!?/br> 裴元嶺看她一眼,嘆息:“我早懷疑他是身上背了事,畢竟當(dāng)初也沒見他對你有哪里不滿,忽就和離棄家,只是沒想到有這般嚴(yán)重,竟至于惹出帝王來查。你今日出來,是想在這些權(quán)貴當(dāng)中聽聽風(fēng)聲?” 神容看一眼熙熙攘攘的大街,蹙了蹙眉:“恐怕不會有什么消息?!?/br> 帝王親審,結(jié)果也許只有帝王和他自己知道。 “大表哥在與阿容說什么消息?”正說著,長孫信追上來了。 裴元嶺笑了笑:“沒什么?!?/br> 彼此說了幾句閑話,漸漸走到了一座寬闊的高臺下。 木搭的高臺,大半人高,鋪著西域織毯,上方大多是衣著華服的顯貴,旁邊有仆從伺候,三五成群地站著閑談。 四周燈火輝煌,各坊各街的百姓都涌來了,這高臺原就是特地搭來給貴人們觀禮用的,免得他們受擠。 裴家也有人在上面,神容已看見她堂姊長孫瀾,大約是怕冷,身上還披著件披風(fēng),端莊地站著,喚他們:“快上來?!?/br> 裴元嶺當(dāng)先拾階而上,與妻子說了兩句話,又搭著手,與其他熟悉的達官貴人們互相問候了一番,轉(zhuǎn)頭時長孫信和神容也一先一后登了上來。 “阿容,回來這么久怎么也不見你人?”長孫瀾過來挽住神容的手,笑著問。 神容只能說:“有些事忙。” 剛說完,只聽街頭有人高聲叫了起來:“圣人現(xiàn)身了!圣人現(xiàn)身了!” 神容一怔,轉(zhuǎn)頭看去,街上的人已陸續(xù)朝聲音來源方向涌去,甚至連這高臺上的不少達官顯貴也去了。 遠(yuǎn)處市中一棟角樓上,欄前立著一排禁軍護衛(wèi),當(dāng)中站著帝王年少清瘦的身影,明黃的衣袍在燈火下熠熠生輝,看不分明臉,只看見他親手點了一盞祈福的天燈,放飛上了天。 而后有宮人舉著托盤奉上,他接了在手,抓著盤中東西抬手灑下,紛紛揚揚如雪的錢幣落了下來。 下方擠著的人紛紛撿拾討彩,恭維祝賀,歡聲笑語。 神容看著少年帝王在樓上做完了這些,站了片刻,很快就轉(zhuǎn)身離去了。 他還能出來與民同慶,難道山宗的事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