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六章這也太狠毒了吧

    古語云：“事出反常必有妖！”

    憑直覺，王略感到，馬進寶突然做出這樣不合常理的部署，必然隱藏著什么陰謀！

    個中原由，按理要打探清楚才是，可是，事到如今，王略卻覺得有些棘手。

    若說要打探，他在揚州府、江都縣衙門里倒是都有熟人，但是，此時正是兵威兇險之際，貿(mào)然去打探消息，勢必會引起懷疑。

    況且，馬進寶的籌劃，很可能只有少數(shù)親近的人才知道――漕運提督衙門設在兵營內，他在其中一個熟人也沒有。

    正思量著，外面忽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王略一凜，不知誰此刻會來他這里……

    不一會，伙計阿全過來稟告：“老爺，萬爺回來了?！?/br>
    “快請他進來?！?/br>
    王略急道。

    這個萬爺，自然是摯友萬壽祺了。

    “可是，他昨晚不是隨同顧炎武一起出城去了么？”

    王略心想，“如今匆匆趕回來，必定是有什么要緊事?！?/br>
    明面上，萬壽祺雖然是糧棧的賬房先生，可實際上，他真正捉刀cao持的，正是私鹽生意。

    原因很簡單，他們這三人當中，就數(shù)萬壽祺年輕力壯、身手敏捷，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

    是以，鋪子里的賬目，其實一直是王略這個掌柜自己在做。

    萬壽祺雖說也是個讀書人，個子也不高，少年時卻練過幾天拳腳，功夫倒是沒練成，卻成就了一身好筋骨。

    每次出貨，他都會親自押運糧船隨行，到了鄉(xiāng)下藏鹽地后，一般都由他組織人手，趁夜卸下大部分糧米，偷偷換上私鹽，再出發(fā)駛往江南發(fā)售……

    是以，因常年在河道和碼頭上廝混，萬壽祺的身手也日漸長進，說話走路都風風火火，他來得很急，身上的一件短褂滿是塵土和稻草。

    王略忙將他迎了進來，請他坐下，萬壽祺卻擺擺手，只叫拿茶來。

    “阿全，沏茶來！”王略連忙吩咐道。

    “不必了，”

    萬壽祺搖搖頭，“我渴得很，喝不得熱茶，且拿下人們用的溫茶，倒一大碗來?！?/br>
    當下，阿全倒了一大碗茶來，王略擺擺手，阿全悄然退了出去，將門帶上。

    萬壽祺忙不迭接過，一口氣喝了個干凈，抹了抹嘴，這才悄聲道：“王兄，要出事了！”

    王略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問道：“怎么？沒接上頭？忠清兄呢？”

    “聯(lián)絡上了，剛出城南十五里就遇上了，”

    萬壽祺環(huán)顧了下四周，見房中無人，悄聲說道，“果然是他們……”

    “那好哇，”

    王略目光一閃，隨即問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長話短說罷，是這樣……”

    萬壽祺盡量言簡意賅，將他們昨夜的經(jīng)歷敘說了一番。

    原來，顧炎武帶著他們星夜出城，沿著運河一路往南摸去，剛走出十五里左右，便在施橋鎮(zhèn)的袁莊一帶，遇上了討虜軍和陳六御的分艦隊。

    雖說經(jīng)歷了一番小周折，可待他們亮明身份、說明來意后，對方倒是非常熱情，很快見到了那位姓陳的將領，一問之下，原來是國姓爺?shù)娜恕?/br>
    然后，其中一個姓何的軍官，聲稱自己是琴川侯麾下的警衛(wèi)……什么長——顯然是個新式軍官，說是久聞亭林先生的大名，還一本正經(jīng)代琴川侯見禮問候。

    一番寒暄后，對方才告知了此行的意圖。

    原來，他們此番北征，便是為了食鹽而來——這倒在顧炎武的意料之中。

    可他們只是一支偏師，目的是配合北路軍，堵住揚州韃子潰退后，竄入長江西逃的退路。

    是以，他們的行動并不迅速，故意磨磨蹭蹭地在運河沿岸占據(jù)了幾處城鎮(zhèn)，并在瓜州留駐了一隊人馬，防止韃子的援兵從后尾擊。

    事情到此，本來皆大歡喜，就等北路軍揮師南下，雙方聯(lián)絡上后立馬扎緊口袋，一舉圍城了。

    然而，今天一早，就在向他們介紹揚州城內，韃子的布防情況的時候，那個何姓軍官派出的斥候，卻偵察到了韃子的一些奇怪舉動……

    “王兄，你可知道……今兒一整天，城西碼頭上都在搶運糧食財帛？”

    萬壽祺將聲音壓得極低，說道，“除了官倉里的糧食，還有韃子大小官兒們的家產(chǎn)……”

    王略點點頭：“這我知道了，聽說，都要運到廬州府去……”

    “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

    萬壽祺卻搖頭道，“他們的人怕暴露行蹤，不敢過于近前，我向忠清兄自告奮勇，即刻趕回來打探詳情，可剛到運河碼頭附近，我便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

    “怎么了？”

    “官兒們的家產(chǎn)，固然是運到廬州去的，但是，官倉里的糧食布帛，卻都運到儀真去了?！?/br>
    王略聞言一怔。

    儀真是揚州的直屬縣，就在上游五十里的長江邊，雖說韃子在那里駐有一支水師營，可那座江邊小城鎮(zhèn)，并非可守之地。

    馬進寶要拋棄揚州，不往廬州去卻逃向儀真，又能做何打算？

    若不準備死守儀真，將府庫中的糧食布帛運到那里去，又是何解？

    “一開始我也納悶，這韃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盤，”

    萬壽祺一拍大腿，道，“直到近了碼頭，我才明白！”

    “什么算盤？”為了趕緊問道。

    “火燒揚州！”

    “什么？！”王略差點驚叫起來。

    這幫狗韃子，這也太狠毒了吧！

    六年前，他們剛把這座繁華之都變成了一座鬼城，如今，又要將她化為灰燼么？

    王略嚯的站起身，背著雙手來回轉著圈，嘴里呼呼喘著粗氣……

    劫后重建的揚州城，深宅大院已不多了，與水鄉(xiāng)的大多數(shù)城市一樣，主要的建筑材料就是木料。

    除了衙署寺觀和少數(shù)有錢人家，普通百姓居所的屋頂，大多蓋的是稻草，隔墻也多有用竹篾的，全都是易燃的材料，一旦起火便會急速蔓延，很難撲救。

    平時，哪怕一次最小的火災，一下子燒毀十多家，乃至上百家的事情并不稀罕，因而，平日里最重防火。

    現(xiàn)在，馬進寶這個狗娘養(yǎng)的，居然打算火燒揚州城？！

    一時間，王略渾身冰冷——這揚州城，即便遠未恢復元氣，可畢竟已是有數(shù)萬戶人家的府城哪！

    這一把火起來，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家要流離失所，房屋財貨的損失更是不可估量……

    “此話當真？”

    他緊張兮兮的望著眼前的萬壽祺，反復追問。

    “當真！”

    萬壽祺小聲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已經(jīng)證實過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