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僖妃說的算是一樁密辛，宮里人人都知道蘭妃是懷王的生母，也人人都知道燕帝讓人給她殉過葬。收藏本站

    可只有當(dāng)年的一些老人，才知道所謂的殉葬，是用那樣一種殘忍的方式。

    燕帝雖然沒明令禁止不許談?wù)摯耸?，但宮里的人都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

    僖妃一開始小心翼翼，但看皇后安然自若的樣子，她便也放開膽子，細說起二十二年前的宮闈秘事。

    “娘娘您知道么？當(dāng)年臣妾與蘭妃交好，她有身孕，臣妾自然替她高興，所以時時去探望，一開始還進得去，但三個月后，臣妾每次去見她，她都是百般推辭，若不是睡了，那便是身子不適。而且等閑也不肯出宏徽殿的門，倒像是自個兒把自個兒給禁足了?！?/br>
    “后來她偶爾出來散步被臣妾撞見，臣妾自然也高興，誰知還沒到近前問安，她便挺著肚子走遠了，弄得像是臣妾要害她一般。”

    “后來臣妾又遇見她宏徽殿的大宮女，便將人召過來問蘭妃到底是怎么了，可那丫頭……從頭到尾只會說一個好字。您說……這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么？”

    “后來的事情宮里也就人人都知道了，蘭妃生了懷王，可不到半年她自己便去了，說不是孕里落下的病根，誰信？”

    皇后眉梢一跳，若論當(dāng)時后宮哪個妃嬪最受重視，毫無疑問是蘭妃。

    尋常妃嬪有孕，哪個不是趾高氣揚，后宮誰都不放在眼中？但蘭妃當(dāng)年的表現(xiàn)，也太過于謹小慎微，簡直就像是在防賊般，不讓人探望，自己也不出來。

    “是么……？”皇后一斂容色，“她有孕那年，本宮自己也病著，雖無法料理宮務(wù)。但那畢竟是皇上登基后宮里第一個皇子，本宮不得不重視，所以時時召太醫(yī)來詢問她的胎好不好，本宮還記得，那位太醫(yī)令打包票說蘭妃的胎一切正常?！?/br>
    “這有什么，”僖妃又是心領(lǐng)神會的一笑，“太醫(yī)署的那些太醫(yī)，一個個都比宮里的太監(jiān)還精，蘭妃像防賊般躲著咱們，太醫(yī)和她一條船上的人，又豈會向娘娘說真話？”

    “再者，蘭妃本不得寵，卻因有孕一飛沖天，她在宮中哪有什么根基？臣妾想啊……說不定那些都是皇上的授意呢。”

    僖妃看皇后眼中流露出nongnong的好奇，猶自道“照理說來，蘭妃出身也不高，他父親不過是州府一個五品小官，后來還犯了事被皇上罷免。母家都不在雍京城里的人，可她……還真真是金枝玉葉?！?/br>
    “從有孕的那天起，便再沒有到正陽宮晨昏定省……也是娘娘大度，要換了先帝的肅明皇后，能容她恃寵而驕？臣妾倒覺得，娘娘有時該拿出肅明皇后的鐵血手腕來才好?！?/br>
    皇后聽了，心中并不以為意。

    “不用請安那也是皇上免的，皇上向來看重子嗣，許給她特權(quán)也不為過。皇上甚至還寫了一道特旨，準(zhǔn)她隨時帶著，便宜行事?！?/br>
    皇后風(fēng)輕云淡地一笑，“再說本宮那兩年身子不好，很多時候自己便免了你們的請安，連宮務(wù)都是先太后一手抓著。”

    僖妃垂首一笑，皇后徑自起身，嘆道“時過境遷，先太后和蘭妃都已仙去……后宮中剩下來的，才是有后福之人。你說是不是呢，僖妃？”

    “若論福緣，還有誰能比過娘娘？”

    皇后開懷而笑，抬頭一看天色，道“起風(fēng)了，本宮要回去了，你也早些歇著吧。”

    鳳駕隨著皇后迤邐而去，僖妃目光躊躇，目送著后宮的主人一路遠去。

    ……………………

    正陽宮，從宏徽殿歸來后，皇后便覺得心中隱隱不寧，總覺得眼前有一件事情不斷飄忽，卻又始終無法將它抓住。

    到底是哪里不對，皇后也說不清楚……是僖妃今日話太多？還是今晨看到懷王妃不再像從前那般束腰，心里覺得別扭？抑或是那個瘋太監(jiān)一直重復(fù)的那句話，讓她心有余悸？

    “娃娃裝在食盒里……”到底是瘋言瘋語，還是指別的什么。宏徽殿的太監(jiān)，實在太過可疑。

    不知不覺間，皇后已經(jīng)獨自對著窗外沉思了兩個多時辰，辭蕭覺得不安，小心喚了聲“娘娘”。

    “怎么了？”

    辭蕭恭順地搖頭“奴婢看娘娘半日不說話，還以為您不舒服?？梢t(yī)？”

    “用不著，”皇后輕輕揉了揉眉心，道，“你覺不覺得，當(dāng)年蘭妃的事很古怪？”

    辭蕭一怔，皇后到底是指蘭妃死的古怪？還是指別的事古怪？

    “娘娘的意思……？奴婢不明白?！?/br>
    皇后并未怪罪辭蕭，畢竟她也是隱隱有一些揣測，甚至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一瞬間，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當(dāng)年給蘭妃保胎的孫太醫(yī)……現(xiàn)在還在不在？”

    “孫盛孫太醫(yī)？”辭蕭入宮晚，當(dāng)年的許多事情她并不清楚。

    “不是……”皇后回思了一下，才想起，“是叫孫廷鈺，昔日太醫(yī)署的千金圣手。蘭妃的胎，便是他一手調(diào)理。后來蘭妃病逝，孫廷鈺引咎請辭?；噬想m怒，卻也不可能讓他一個太醫(yī)令去陪葬，所以孫廷鈺……應(yīng)該是最了解蘭妃病史的人了?！?/br>
    “那娘娘的意思……是把他召來問一問？只是不知這位孫太醫(yī)現(xiàn)居何處?！?/br>
    皇后沉穩(wěn)一笑“當(dāng)初他替蘭妃安胎時，恰巧本宮也找他診過脈，還算是熟悉。他請辭后，應(yīng)該是回了京郊白馬鎮(zhèn)閑居，你讓沛枝立刻取腰牌出宮，去問孫廷鈺一句話?！?/br>
    “是，娘娘要帶什么話？”

    “本宮的meimei攬瑤暮春時節(jié)有鯉魚入夢，這魚是真的還是假的?！?/br>
    辭蕭不解地抬起頭來，皇后道“孫廷鈺一定明白，他要是敢推說不知道，你就讓沛枝告訴他，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蜇兮！同樣，若有一句假話，本宮也決不放過。你告訴他，安福還活著。”

    “是，”辭蕭暗中將話牢牢記住，又問，“那娘娘可有事吩咐奴婢？”

    皇后鳳目一閃，露出一絲滿意“至于你，本宮要你今夜去安樂堂，和安福好好聊聊……”

    “奴婢明白。”辭蕭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輕聲問“娘娘，蘭妃的名諱……可是鄭氏攬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