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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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斐欣賞了一會筆法、線條,因等得無聊,隨手抽出書案上瓷瓶里的卷紙一一打開看,大多是字。又抽出一卷展開,又是美人圖。 只這張,明明是完成之作,那美人臉上卻是空白一片。竟是個無面美人。 林斐心中,忽然生出異樣的感覺。 第139章 林諮從叔父那里回來,書童蹲在廊下告訴他:“大娘在屋里等你?!?/br> 林諮“哦”了一聲,推開門邁進去,便走邊道:“斐斐,找我有……” 書案上鋪著許多畫紙,林斐正執(zhí)著一張,聞聲抬頭怔怔看他。 林諮的話音只滯了一息:“……什么事?” 他走過去,瞥了眼林斐手中,果然……是唯一的那一張。 林斐在書房中找出了幾乎是近期林諮所有的畫作。那些美人圖要么是無面的,要么就是純背影。 林斐只找出了一張,只那一張,林諮畫了美人的臉。 那張其實依然是背影圖,美人婀娜的意態(tài),盡在線條的勾勒中。只這一張,美人似在傾聽身邊人說話,微微側頭,露出了少少一點側顏。 真的只是一點點而已。 但林斐對她如此熟悉,林諮又畫得如此傳神,幾乎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林諮面不改色,含笑道:“是不是嬸嬸又念叨你了?跑到我這里來躲?” 他一邊說著,一邊捏住那一幅畫,輕輕地從林斐手里緩緩向外拉。 林斐放開手指,澀澀的紙從指間滑去。 “嬸嬸今天來與我說,楊家又央了人來說了?!彼馈?/br> “楊家很有誠意?!绷种J笑著說,“毛家薛家亦不錯。嬸嬸與他們說,你才與家人團聚,暫無出嫁之心,他們都很能體諒?!?/br> 林諮將那一幅畫慢慢卷起,兩兄妹無視了桌案上一疊畫紙,泰然自若地說著話。 林斐看著哥哥好看的眉眼。 嬸嬸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別任性?!?/br> 林斐眼睫微顫一下,在這片刻之間,心意已決。抬起眼眸,道:“我是來告訴哥哥,我已經(jīng)想好了,我決定嫁給楊二。” 林諮頗有些意外,道:“為何是楊二。毛氏郎君才學最好,只他孩子多些。薛氏郎君稍遜,亦不錯,且勝在未曾嫁娶過……” 林斐卻道:“他兩人事未定,便說漏嘴讓人知道。既沉不住氣,又行事不密,于仕途上,不會走太高。楊二可以。楊府很好。” 林諮的臉色終于變了。 “斐斐?!彼溃澳闶窃谶x夫婿。最重要的是夫妻志趣相投,琴瑟和鳴?!?/br> 林斐道:“婚姻是結兩姓之好。從前祖父將我訂給高氏子,不也是滿門顯貴嗎?” “那怎能一樣?!绷种J道,“歆州高氏傳承了多少年了?高大郎幼有才名,文武雙全……” “他若現(xiàn)在還肯娶我,我也肯嫁他?!绷朱车?,“只他闔族都退到江南岸去了,那有什么辦法?楊侍中頗得帝心,楊大郎和哥哥一樣在門下省,熬幾年資歷,再外放打磨幾年,又是一個丞相。楊二更妙,他與皇帝有私交,人更是在河西軍中。他這趟從漠北回來,我怕他是要封侯封伯?!?/br> “哥哥別一副委屈了我的樣子。楊二只學問差些,從前風流些,他現(xiàn)在不一樣了。云京多少有女兒的人家盯著他眼紅,他卻等了我好幾年,硬頂著不娶親。他對我這份心意,哥哥敢說是委屈了我?” 然林斐愈是這樣說,林諮嘴角愈是緊抿,道:“斐斐……” 林斐雖然說得頭頭是道,然林諮想要的是這個meimei以后的人生能幸福美滿。他非常明白,林斐的心里肯定是沒有楊二的。 甚至他這meimei的心里,大概根本不會如一般的女郎那樣,去想那些情情愛愛的事。 她雖是女兒身,卻像個郎君一樣,cao著不該她cao的心。 “哥哥!”林斐抬頭看著自己的兄長,“自我回來,家里人對我百般寵著慣著,竟令我懈怠了。今日我自省過,渾身冷汗。我們林家才不過剛剛緩過口氣而已,你和我……有什么資格任性呢?” 書房里落針可聞,兩兄妹四目相對。 林斐踏出書房,書童正坐在廊下玩,抬頭道:“大娘回去了?” 林斐嗯了一聲,書房里響起喚聲,書童忙進去了。 林斐便聽到兄長吩咐書童:“取個火盆來?!?/br> 書童念念叨叨:“火盆都收到庫房里去了?!?/br> 兄長道:“去取。” 林斐站在廊下,望著夕陽銅金色的光斜曬中庭的欄桿,拉出長長的影子,垂下了眼眸。 謝玉璋從李珍珍那里出來,既然入了宮,不可能不去見李固。只她沒想到,李固卻不見她。 福春壓低聲音道:“奴婢稟了之后,陛下過了片刻才出聲,說正忙,不見?!?/br> 謝玉璋默然片刻,道:“知道了,不必在他面前為我說話。” 福春躬身:“奴婢哪敢亂說話。”這兩個人之間的事,他是再不敢胡亂伸手。 謝玉璋轉身離去。 夕陽斜曬,在長廊的青石地板上切割出陰陽分明的色塊,濃烈沉重。 謝玉璋知道,李固在生氣。 二皇子夭折,并非只有鄧妃一個人傷心難過?;实凼沁@孩子的父親,他常去景瀾宮,常抱那孩子,作為父親,他怎么可能不難過。 只那時,皇帝的脆弱展露在她面前。他敞開心扉,希冀她肯走近,走進來。 謝玉璋懼了。 謝玉璋退了。 她有巧舌如簧,不肯安慰皇帝。她有懷抱柔軟,不肯對皇帝張開。 她甚至不肯在聽到消息第一時間去見他。 她心硬至此,令皇帝憤怒了。 謝玉璋走到半路,停下腳步。 內(nèi)侍聽到了她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還是任性了?!彼匝宰哉Z地嘆道,“有什么資格任性啊……” 李固去了景瀾宮,這段時間,他常去看望鄧婉。 這一晚,鄧婉的神情似有不同,他問:“永寧今日怎來了?” 鄧婉道:“妾想找人說說話,使人請了她來?!?/br> 李固點頭:“她很會說話。” 鄧婉道:“公主是個明白人,她把我也說明白了?!?/br> 李固凝眸。 鄧婉道:“陛下,我不想再生孩子?!?/br> 李固道:“說什么傻話。” 鄧婉道:“有個事,不敢隱瞞陛下?;㈩^和嫣嫣……夭折的原因是一樣的?!?/br> 李固沉默許久,道:“她叫嫣嫣?” 鄧婉眼淚流下來:“是,她有名字的。她和虎頭一樣,都來過這世上,只離去得太快太早?!?/br> 她擦去眼淚,肅容道:“想讓陛下知道的是,在我之前,母親生過一兄一姐,在我之后,母親生過兩個meimei,都沒了,只有我和九郎立住了。只他們四個,夭折的原因都和虎頭嫣嫣是一樣的?!?/br> 李固道:“你想多了,太醫(yī)也說,只是小兒常見病罷了,許多小兒都是挺不過去夭折在這上頭的?!?/br> “陛下寬容溫柔,實是妾之幸?!编囃竦溃爸晃沂莻€軟弱的人,再不能承受第三次了。十一郎,我……不想再生。” 李固摸摸她的頭,低聲道:“好,那就不生?!?/br> 鄧婉又道:“前日母親入宮,與我說家主想將嫡長房的一個meimei送進來服侍陛下。母親與父親,卻想將我的庶妹送進來,想讓我求陛下開恩。” 李固的眸中閃過一絲怒色,他問:“你的意思呢?” 鄧婉看著他,半晌,道:“我是涼州鄧氏女,雖非長房,亦是嫡支嫡女,長于太夫人膝下。我在閨中時,從未想過有一天竟要與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他們要我向陛下開口,婉婉……深感羞恥?!?/br> 實則在皇帝的后宮中,別說姐妹,便是母女也不是沒有過。尤其一朝的開國之帝,常常是最不講究的。 然鄧婉卻依然會感到羞恥,李固明白,是因為她的心中,仍將他當作李十一郎——她的丈夫來看的。 李固將鄧婉攬進懷中,告訴她:“讓他們滾?!?/br> 鄧婉在李固的懷中閉上眼睛,眼淚滑落。 永寧公主說的對,她何其幸運,被家族作為棋子推出來,卻嫁給了李十一郎。 她攥住他的衣襟,內(nèi)心里對自己說—— 她要一直愛這郎君。 直到有一日,他不再愛她。 或者有一日,她面目全非,再不配愛他。 貴妃向皇帝提議去西山大相和寺為早夭的二皇子做法事,皇帝同意了?;始胰藛T十分精簡,皇帝又是個雷厲風行的,三日后便成行了。 只出發(fā)這一日,正是五月十日,旬末。 謝玉璋便知道,自己不必進宮了。 因賢妃剛有身孕,又正在害喜,皇帝便只帶著貴妃和淑妃,計劃在相和寺待上半個月。 只皇帝還沒回來,有南邊的消息傳到了云京——大江南岸的盧家,奉了謝氏高祖的血脈荊王為帝,打起了大趙正統(tǒng)的旗號。 這消息一傳來,永寧公主府接到的宴請的帖子瞬間便少了一半。 逍遙侯府的人驚駭欲狂,人人自危。 消息傳到謝家村,家家關門閉戶,沒人敢出來走動,都躲在家里瑟瑟發(fā)抖。誰知道天子的雷霆之怒,什么時候會落在他們身上呢? “原來如此。”謝寶珠得知這消息,怔了許久,靜靜流下眼淚,“……珠珠。” 壽王亦驚惶不安,他這女兒,上一次流淚還是她母親死于兵亂那時候。這些年天翻地覆的巨變,她都從未慌過亂過,更遑論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