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幸好今日晴好,就算坐在殿外也無凜冽的寒風(fēng)吹打, 只要一方暖日照得和煦。 到了申時,開始有教坊司的樂師站在清和宮兩邊廊下奏樂,吹的并不是尋常大宴的九奏曲, 而都是些顧之澄喜歡聽的樂曲,也是陸寒早就打點吩咐過的。 顧之澄緩步入了座,緊接著便是太后、攝政王,再由官職大小,依次入座。 入座后,便是朝臣們送上賀禮的環(huán)節(jié)。 陸寒知道顧之澄不大喜歡看這些,因為來來去去左不過都是些“奇、精、珍”的賀禮,顧之澄身為皇帝,從小到大這些奇珍異寶都見慣了,所以也不甚在意,每年都是匆匆看一眼就收進(jìn)了私庫中,再賞人的時候也是讓身邊的總管太監(jiān)去揀選的。 所以陸寒便cao辦著將這一步省了,提前讓禮部將大臣們要送的賀禮抄到了禮單上,直接呈給顧之澄看。 顧之澄故作仔細(xì)地攤開認(rèn)真掃視了一圈,才溫聲道:“諸位愛卿有心了,這些賀禮皆是又精致又別具心思的,朕很喜歡。” 當(dāng)然,最喜歡的還是這清單之上的第一列,第一個名字,攝政王。 他送的禮物。 顧之澄的目光從陸寒名字后面那長長的一串賀禮上掃過,帶了些溫和的笑意。 太后婉轉(zhuǎn)動聽的聲音卻忽然從旁邊傳來,“今日是皇帝生辰,大好的日子,諸位大臣一同慶賀,哀家心亦甚喜。” 顧之澄和太后接二連三地開口說話,殿內(nèi)的奏樂就立刻停了。 只有大臣們隨口附和著點頭,都是笑盈盈的,說些好聽的場面話。 可太后卻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說道:“哀家見各位大臣都攜了府中女眷入宮,這熱熱鬧鬧闔家團圓的畫面,讓哀家瞧著也很是歡喜和樂,可唯獨攝政王孤身一人,煢煢孑立,哀家瞧著也心酸,擇日不如撞日,哀家今日便為攝政王指一道婚,也盼著他早日成家立業(yè),共享天倫之樂?!?/br> 殿內(nèi)的大臣們都沉默了。 因為攝政王的臉上并沒有被太后指婚的喜悅之情,反而沉得很。 所以他們不敢瞎附和,萬一這恭喜的馬屁話拍到了馬蹄子上,那可就壞事了...... 顧之澄聽罷太后說的話,心頭一顫,立刻壓低了聲音急急喚道:“母后......!” 可太后卻不搭理她,反而笑眼如舊看著陸寒,明麗嬌艷的臉上半點察覺不到陸寒此刻沉沉的臉色一般,溫聲問道:“攝政王,你覺得哀家的想法如何?” 顧之澄看向陸寒,見他一身青珀色織錦軟云蟒袍襯得眉眼清冷,瞳眸黢黑,站起身來直直望向太后,拱手頷首道:“臣多謝太后美意,但恕臣不能從命......” 太后臉色微變,又聽得陸寒清冽酥沉沒什么波動的聲音在殿內(nèi)括出低低的回音來,“......臣已與陛下有了婚約?!?/br> 這樣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說得語氣如常,卻在殿內(nèi)引起了軒然大波。 其實大臣們也早已猜測出一二,但如今聽到攝政王親口說出來,卻依舊心里有百般千種的情緒想要宣泄,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太后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僵在唇角,美眸中沁著發(fā)冷的寒意,“攝政王這話說得倒有意思,你與澄兒有了婚約,為何哀家不知情......?” 殿內(nèi)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大臣們的目光齊齊望過來,頓覺這事情好像并不只是簡簡單單的陛下與攝政王成婚,強強聯(lián)手這樣簡單。 一直沉默著的顧之澄卻忽然站起身來,輕軟卻堅定的聲音在殿內(nèi)清亮地響起來,“朕確實已與攝政王有了婚約,只是母后日夜思勞,身子抱恙,所以朕才打算等今日一齊說與母后聽?!?/br> “......”被迫身子抱恙的太后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看著胳膊肘往外拐的顧之澄,胸口氣得小小的起伏著。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再議論一番,又覺殿內(nèi)太過安靜,不敢出聲。 良久,太后才忽而輕笑了一聲,揉了揉疲倦的眉心道:“好......好......哀家確實有些乏了,就先回宮歇息了?!?/br> 太后看向顧之澄的眼神里,已經(jīng)沒了生氣,全是死氣沉沉,絕望的光。 顧之澄看得心驚膽顫,心頭狂跳不止,下意識地看向陸寒。 她遇上麻煩的時候,只要有陸寒在,好像就能安心一些。 陸寒果然也正在看著她,回了她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好似他仍舊成竹在胸,什么都不用擔(dān)憂。 顧之澄高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一些。 她一直很相信陸寒,仿佛這世上就沒有陸寒辦不到的事情。 既然他說不會有事,那她就暫且放寬心些...... 太后被人扶著回去了,走時的背影都好似老了幾歲,看得顧之澄有些心酸。 太后前腳剛走,陸寒也起了身,尋了個借口離開了殿內(nèi),不知去哪兒了。 只剩下顧之澄和一群大臣們,面面相覷。 這些大臣們都是人精,立刻端起酒盞來祝賀顧之澄,一說是今兒雙喜臨門,恭喜陛下即將大婚之喜,二說是陛下與攝政王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實在是讓人羨慕得很。 總之是什么好聽的話都說了幾輪,觥籌交錯,顧之澄也不知道被他們勸著喝了幾盞酒。 因為他們說的話她都愛聽,所以多喝了一些,等到宴飲散去,她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錢彩月扶著顧之澄走在清心殿的宮道上,兩側(cè)都是宮人們掃到一旁的雪,這夜里化雪,總歸是有些冷的。 冷颼颼的風(fēng)鉆到脖子里,吹散了顧之澄的些許醉意。 她顫了顫身子,忽而擰眉道:“朕還是去太后宮里瞧一瞧吧?!?/br> 說不定現(xiàn)下陸寒就在太后宮里,她過去看一看,總能放心些。 可錢彩月卻挽著她和氣輕聲道:“陛下,方才攝政王已經(jīng)遣人來知會過了,說是讓您散了宮宴就回清心殿去,他在那兒等您呢?!?/br> “哦......”顧之澄醉眼惺忪,點了點頭,收回了想要轉(zhuǎn)彎的虛浮腳尖,朦朦朧朧道,“那......便趕緊回宮吧?!?/br> 此時已是天色散盡,夜色泛起迷離的時候,明月也漸漸爬上了宮墻頭。 顧之澄身后跟著幾個掌燈的宮人忽然跪了下來,齊聲道:“參見攝政王。” 攙扶著顧之澄的錢彩月也福了福身子,本想松手行禮,卻奈何若是松手的話,顧之澄就要摔倒地上去了。 “我來扶吧?!标懞殖恋穆曇繇懫?,伸出手來。 錢彩月立刻識相到讓到了一邊,喝醉了的顧之澄哪里站得穩(wěn),軟軟的身子往下倒,直接栽進(jìn)了陸寒的懷里。 宮人們都低眉順眼,不敢直視沖突了陛下與攝政王親昵的畫面。 顧之澄抬起霧濛濛的眸子,薄頰滿是酒醉的酡紅,杏眸跟清水洗過似的,純粹又干凈,映著半輪天上的月牙兒,還有陸寒的俊臉,“你......你來啦......!” “嗯?!标懞p聲應(yīng)道,攬著她的細(xì)腰,往前走。 等不及了,所以過來看看這小東西怎么回來得這么慢。 果不其然,又喝醉了。 看來他得想一想,以后該怎么懲罰敢在宮宴上勸陛下喝酒的大臣了。 顧之澄的腦袋軟趴趴地倚在陸寒寬敞的肩膀上,嗓音也軟得不像話,似無形的小鉤子,勾得他心里也癢得不像話。 “你怎么過來了呀......?”她趴在他耳朵邊上,灼熱而微醺的呼吸全噴到了他的耳尖上,泛起一片微紅的漣漪來。 陸寒垂下眸子,斂住其中的深邃的暗光,嗓音卻啞了幾分,“......來接你?!?/br> “我自己能回去的呀......”顧之澄小臉紅撲撲的,杏眸里滿是水光流轉(zhuǎn),醉意酡然。 陸寒用微涼的手掌替她緩了緩燙得不像話的臉頰,沉聲道:“陛下醉成這樣,如何回去?” “......我才沒醉!”顧之澄眨了下眼,想要站直身子,并走一段筆直的步伐來告訴他,她酒量好得很! 可她才直起身子歪歪扭扭走了兩步,就又被陸寒長臂環(huán)著,重新拉進(jìn)了他懷里。 “別亂動......你的腿好不容易才養(yǎng)好,不能再摔著了......”陸寒的聲音揉碎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溫柔沉穩(wěn)。 顧之澄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整個人都癱軟在陸寒的身上,借著他的力氣往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jié)了哈~ 感謝在20200407 16:34:57~20200408 12:44: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patitofeo、惹樂、?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24章 【124】大結(jié)局 月色輝輝灑在他們前方的路上, 仿若鋪上了一層白霜, 與兩側(cè)的白雪輝映著,越發(fā)覺得這世間純粹干凈, 好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又走了幾步,顧之澄才想起重要的事情來,杏眸團著水霧迷蒙惺忪著問道:“母后的事......” “已經(jīng)沒事了?!标懞畟?cè)眸替她攏了攏銀狐裘的領(lǐng)口,指尖修長而溫柔, 淡聲道,“不用擔(dān)心了?!?/br> 顧之澄眨了下眼, 仿佛陸寒的這句話很難理解似的, 杏眸濛濛, 半晌才問道:“母后同意我與你在一起了?” “嗯?!标懞馕⒛? 輕輕笑了一聲,“還讓我留了生辰八字,說要著禮部選個好日子,為我們舉辦成婚的大禮?!?/br> 顧之澄不可置信地又眨了眨眼, 纖長的蝶翼輕輕顫著,杏眸明麗清澈聚著醉意微醺的霧靄,“你說什么......?我是不是喝醉了所以聽錯了呀......?” 陸寒發(fā)笑,攬了攬她削瘦的肩膀, 溫聲道:“方才不知是哪個小醉鬼說自個兒沒醉的?” 顧之澄嫩白的指尖攥住陸寒的衣袖, 烏黑的瞳仁里溢出細(xì)碎而晶亮的光芒來,“你......你是如何說服母后的?” “是十三帶人將當(dāng)年給先帝投毒的人尋到了,證據(jù)確鑿, 不可抵賴。所以我方才去回稟了太后,太后知我不是陛下的殺父仇人,又見我對陛下情深似海,所以便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标懞畯纳迫缌鞯卣f起這些事,眼底沒有波瀾。 但其中的波折辛苦,只有他自個兒知道。 這些苦,就不必說與她聽了。 她和他在一塊,他只想給她輕松快樂。 兩人踏著月色,說話間已經(jīng)回了清心殿。 殿內(nèi)的地龍燒得正暖,香爐里也燒著龍涎香,四周的角燈里燭火燒著燈芯,偶爾噼啪迸出一團火星熱焰來。 顧之澄本就酒醉,腦子暈乎乎的,行動也遲緩,所以聽完陸寒一番話,愣了半晌,才消化了陸寒說的事實。 她的父皇......竟然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報仇,一定得報仇。 “是誰害了我的父皇?”顧之澄瓊秀挺拔的小鼻子有些泛酸,想起父皇在世時對她的那些好,白白嫩嫩的眼眶頓時紅了一大圈兒。 陸寒捏了捏她的鼻子,將她那些泛濫出來的淚水都憋回去,嘆口氣說道:“準(zhǔn)確來說,并不是一個人,而是......南靈國?!?/br> “南靈國......?”顧之澄蔥白似的指尖攥緊,清凌凌的杏眸之中卻泛出一絲迷離和疑惑來。 南靈國,她有些印象。 是顧朝南面的一個小國,擅長養(yǎng)蟲制毒制蠱。 但這個小國頗為神秘,隱在山谷之中,人口甚至還沒有些強大的部落多。 而且這南靈國也與世無爭,其中的人甚少從那山谷里出來,幾乎不為世人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