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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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道倫經(jīng)營客棧數(shù)十年,閱人無數(shù)消息靈通,早聽得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這一回兩位皇子殿下從京中來浙江,明為游玩休養(yǎng),實則是替當(dāng)今圣上查織造局的賬來的。 至于找上門來的究竟是不是二位殿下的人,曾道倫其實毫不關(guān)心。畢竟無論織造局還是皇子,對曾道倫這樣的百姓而言,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比起選邊站隊,還是兩不得罪來得更安全。 “什么‘浙江巨賈’,曾某不過是經(jīng)營了區(qū)區(qū)幾間客棧罷了,公子未免太抬舉曾某?!痹纻惍?dāng)即笑得愈發(fā)燦爛起來,脫口而出的卻全是推脫之詞。 但甄賢當(dāng)然也從未以為曾道倫就會那么便宜應(yīng)承了這個人情。他也不著急緊逼,只順著曾道倫的說辭靜了片刻,緩緩開口:“早在我來浙江以前,就曾聽人說起過曾老板的大名。曾老板近年在浙江各縣都設(shè)有善堂,施粥舍藥,救助了許多潦倒桑農(nóng)?!?/br> 此言一出,曾道倫頓時唏噓了起來。 這些年他確實在浙江做了許多善事,倒不是沽名釣譽,更不是錢多得花不完了,而是當(dāng)真看不下去了,更深怕要活不下去了。 浙江的絲價不太平,桑農(nóng)入不敷出,偏偏浙江又擔(dān)負(fù)著年年為宮里織造絲綢的重任,凡是登記在冊的桑農(nóng)都不許改種稻田。生絲不可少交,賦稅不可減免,可絲交出去了卻又收不回多少錢來,桑農(nóng)們被逼得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舉家逃亡被官兵追捕而死,或困在家中為饑寒病痛所苦已不是個案。 狗被逼急了尚且會跳墻,何況人乎?但人性之罪與懦弱,也恰在于此,一樣逼上梁山,真正敢與官府權(quán)貴抗?fàn)幷啉P毛菱角,絕大多數(shù)只會將屠刀殺向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許多年輕力壯的男丁為此便干起了劫道的營生,搶劫往來客商的錢財,甚至害命。 沒要多久,浙江地界已匪患深重,過路之人但凡可以繞道而行便都不肯從浙江地界過了。 而曾道倫開的卻是客棧。 設(shè)善堂,舍粥施藥,都是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無非想讓給那些走投無路之人一口飯吃,免得他們?nèi)プ隽藲⑷嗽截浀穆贩?,否則到那時候再無人敢來浙江,只怕他家的客棧也是要徹底門可羅雀關(guān)門大吉的。 自己的生死,指望不得別人,除了自救別無他法。 許多時候,曾道倫心里是真想過,這樣的荒唐事,能不能有哪位不怕死的官老爺來管一管?可老百姓的疾苦,當(dāng)官的又哪里真能懂?無論在心里想也好,罵也好,總歸不過是在心里,xiele這一口怨氣也還是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就算如今來的是皇子們,又如何呢? 就算今天皇子們當(dāng)真一時心血來潮,鋤強扶弱了一把,又如何呢? 天理就真的昭彰了嗎?善惡就真能有報嗎? 畢竟皇子們總是要回京里去的,織造局卻永遠(yuǎn)在浙江。 “曾某是做客棧行當(dāng)?shù)模康镁褪莻€名聲,需得南來北往的朋友們捧場照顧,才有這口飯吃……”曾道倫心里矛盾極了,踟躕再三,終于重重嘆息一聲,試探著問:“不知公子的這位朋友——” 甄賢當(dāng)即應(yīng)道,“我的那位朋友,身份非同一般,不便露面。但曾老板大可放心,浙江的事,蒼天有眼。” 他聲雖不高,但說得篤定。 頓時,曾道倫只覺渾身的熱汗冷汗全一起下來了,又猶豫了片刻,苦笑搖頭,“公子有所不知啊,那陸光風(fēng)個性孤傲脾氣十分古怪,并非我不愿給公子幫忙,而是……著實怕他陸瀾不肯買我的面子呀。” 甄賢聞言心間一松,知這事已八九成有了眉目,便從袖中取出一方雕花木盒遞給曾道倫,微微一笑,“請曾老板把這個交給陸老板便可,如此,他一定赴約。” 第20章 十九、不敵天下人 太湖上的畫舫精美絕倫,陽光打在琉璃畫屏上,如有光華隨水波流動,比虹光更斑斕。 蘇哥八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好奇地盯著水中游來游去的金色鯉魚看了半晌,扭身望向甄賢,眼中始終有擔(dān)憂地問詢。 “那個姓陸的還會來嗎?” “再等一會兒?!?/br> 甄賢并未抬頭。 就在他面前是一局尚未完成的棋局。 他捏著一枚白子,正欲落下,聽見蘇哥八剌又好奇問他。 “甄大哥,你怎么能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少女的嗓音里滿是困惑。 甄賢指尖微微一顫。 蘇哥八剌是韃靼人,又天生尊貴,或許從未想過,也很難明白,其實人這一生,大多時候自以為在與人廝殺,都不過是自己同自己下棋罷了。 甄賢將那枚白子放下,抬眼看住少女,思忖著該如何向她解釋才好。 忽然,畫舫外傳來水浪聲與人聲。 蘇哥八剌急忙將紗窗推開一線望出去,見一葉扁舟已靠在船頭,一個梳著雙髻的青衫小童正立在舟上,攏著雙手,用一把脆生生的嗓音問:“我家主人請問,舫中是何方來的貴客?” 甄賢眸色略微一斂,低聲對蘇哥八剌道:“王女,請你回他?!?/br> 蘇哥八剌眼中閃過一瞬不明所以的詫異,卻也沒有追問,只歪頭想了想,便朗聲開口應(yīng)道:“北邊來的,在此游湖賞魚?!?/br> 那小童得了這話,扭身鉆回舟中,不多時又鉆出來,依舊攏著手,又問:“我家主人請問,小姐觀這太湖錦鯉樂否?” 此問一出,蘇哥八剌不由“噗嗤”一聲笑了。 “我瞧著是挺高興的,可我又不是魚,哪里知道他們樂不樂?!彼仡^看一眼甄賢,又對舫外笑道。 那小童卻沒像方才那樣鉆回小船里去,反而立在原地,也不說話。 卻有另一個聲音,從那扁舟中傳來:“小姐也讀老莊?” 韃靼人的貴族也有習(xí)漢文讀漢人經(jīng)書典籍的,老子、莊子的許多名篇蘇哥八剌都是讀過的。但她既然聽得出這人誠心拿《秋水篇》來“考問”自己,頓時生出一股草原女子不服輸?shù)陌翚鈦?,反問:“讀過怎樣?不讀又怎樣?” 那人語聲里不掩笑意,“小姐有慧心。在下不才,斗膽請小姐共賞這太湖美景,不知小姐肯否賞光?” 蘇哥八剌又回看甄賢一眼,見甄賢微微點頭,便道:“你的船太小了,我不想去,不如你來我的大船里,我請你吃茶?” 那人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甄賢聽見一陣有人登船時夾板發(fā)出的“吱呀”聲響,眨眼,那名青衫小童已挑起船艙前的垂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