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_分節(jié)閱讀_52
“天亮了,難道你還在期待營救你出去的第二撥人嗎?”陰影中一個清幽女聲問道。 “我看起來是這樣的傻人?”紅裙的主人冷笑著反問。若娜端坐在帳中,如果能將她手腕上纏縛的繩索看成一樣新奇的妝飾的話,她的神色依舊是一位末羯朵麗,圖戎閼氏該有的樣子。 “史書上說,兩國不睦但明面上非得保持笑臉時,就會相互交換質(zhì)子,或者將國中貴女嫁到對方皇室中?!彼蚊髁дf道,“你哥哥將你嫁到圖戎時,想來也是做的這個打算吧?!?/br> “那么你呢?”若娜揚起下頜,目光挑釁,“東州的皇帝把你送給一個老家伙的時候,也是這么想的嗎?我跟你可不一樣,阿容蓮?!?/br> 宋明璃一點也不生氣:“確實不一樣。至少我呆在北漠,可沒有一個哥哥叔叔能派人接我回去。” “祝家從前可是希望你回去的?!?/br> “到現(xiàn)在你依然滿嘴謊言,”宋明璃搖搖頭,“晏兒已經(jīng)告訴了我事情首尾,你當(dāng)初……騙了我不少?!?/br> 若娜聽見這話,笑意更加譏諷:“是你太容易相信人,難道要來怪我?換句話說,你就沒有動過殺了你丈夫的念頭?在圖戎的這五年,我又不是瞎子?!?/br> 對方字字帶毒,一般人早變了臉色,宋明璃卻只是皺了皺眉,她還欲說話,一名傳信武士從遠處急急趕來,單膝跪在了門口:“閼氏,汗王趕回來了,外頭也穩(wěn)住了?!?/br> 詠絮將話翻譯給宋明璃聽,女子立即站了起來,眼中露出喜悅的光:“那晏兒呢?他也在前線嗎?” 男人一愣,一張方正忠直的臉上閃過一絲顧慮,他又行了個禮后開口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隨著他的話語,一旁的詠絮臉越來越白,等那人停下后,她咬了咬嘴唇,對宋明璃道:“他說,公子也在前線呢?!?/br> 一旁的若娜噗嗤笑了一聲。 “不對?!彼蚊髁u頭,她抓住詠絮的手,“這個人明明說了那么多句,為什么你就告訴我了一句話?其他的話是什么意思,你告訴我?!?/br> 詠絮目光閃爍著,不敢直視宋明璃,也不敢再開口說一個字。宋明璃的手指越來越用力,少女疼得咬牙,涔涔薄汗浮上額頭。 “你瞧瞧,不是我一個人在對你撒謊呢?!比裟葤吡艘谎圻€一頭霧水的傳令人,把視線轉(zhuǎn)回宋明璃身上,“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呀。” “——你住口!”詠絮脫口喊道。 若娜哪會理一個小侍女,她自顧自地開口道:“這個人說阿明武士沒有回來,而是帶著烈狼騎去了夏場,跟穆瑪喇匯合了?!?/br> 宋明璃見到詠絮垂下眼瞼一臉愧痛,便明白了若娜所言非虛,對方挑起眉,話語還在繼續(xù):“……這人還說夏場才是末羯重兵布置所在,阿明武士此次身負汗王重托,定會不辱使命——真可憐,哲勒居然讓你弟弟去送死。” “公主……”詠絮驚恐地看著宋明璃漸漸慘白的臉。 少女微微痙攣的手指指向那名有些不知所措的傳令武士,顫抖問道:“……她說的這些,也是這個人的原話嗎?” “除了最后一句,是的。” “你瞧我做什么?”若娜歪頭,斜飛的眼角高高揚起,“我這回可說的實話,包括最后那句,也是實話。” 宋明璃只覺得腦子嗡地響了一聲,她幾番吐息,才努力將涌起的氣血壓了下去,她看向若娜,一字一句道:“你是哲勒的妻子,圖戎的閼氏,能處置你的只有汗王。所以,我只將你春天如何對我的還諸于你?!彼愿涝佇?,“讓人看住帳子,不許她出去半步?!闭f罷,宋明璃腳步踉蹌著,走出了閼氏金帳。 若娜望著宋明璃背影消失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漠然的笑。 若說白電是圖戎第一快馬,灰煙則足以稱得上第二。宋明晏在路上碰到數(shù)支末羯小隊,然而對方皆不到小半時辰就被宋明晏甩得沒了影子,等他與穆瑪喇匯合時,秋葉灘牧民們的營帳范圍已經(jīng)比最初要縮水了兩成。 “你還好嗎?” “不好?!蹦卢斃嘀镜猛t的雙眼,過來擁抱了一下宋明晏,“你再不來,我就要瘋了?!?/br> “萬幸我趕上了你神智還清醒的時候?!?/br> 穆瑪喇這才笑了笑:“汗王那頭呢,我見王帳隊伍到現(xiàn)在還沒個影子,他們也被困住了嗎?” “我和汗王在孔雀河分道而行,現(xiàn)在王帳如何我也不知道。”宋明晏搖頭,嘴角卻是翹起的,“但我相信他?!?/br> “是啊,不相信汗王還當(dāng)什么圖戎武士?!蹦卢斃猜冻隽艘粋€疲倦的笑,“你來了真好,我是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讓我守守這一灣的牧民還行,把前頭那群人殺跑我是做不到啦?!?/br> “豺狗營損失重嗎?” “還好,頭天夜里他們突襲,我準(zhǔn)備不夠,所以死了幾百人,后面他們再敢來,也沒能占到什么便宜。” 宋明晏沉吟:“斥候怎么說?” “不知道,他們沒能探多遠就被發(fā)現(xiàn)了,逃回來時折了一大半的人,這兩天也沒空再派人?!蹦卢斃f這話時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斑€要再去嗎?” “當(dāng)然,我得要點人跟我再去看一次,等我回來的時候,就可以開始布置怎么還擊了?!?/br> 穆瑪喇松了口氣,“聽?wèi){吩咐?!?/br> 宋明晏拍拍他的肩:“你要累就去歇會,讓其他人幫你守著?!?/br> “那不成那不成,我這脾氣,歇不了。”青年雙手用力搓搓臉,新冒出來的堅硬胡茬刺痛了掌心,他齜牙咧嘴一番后總算覺得自己清醒了些,“我?guī)闳ソ谐夂颉!?/br> 這次依舊是二十小隊。前方大軍壓境,又是晴空烈日,草原上一點動靜都會被雙方一覽無余,穆瑪喇心底好奇宋明晏要怎么去探查敵情,但他什么也沒問,只是對著青年行禮,再次送他離開。 “咱們怎么走?”斥候問道。 宋明晏指指遠方的支離山:“爬山。” “山上有路嗎?” “有,我跟汗王去過?!彼蚊麝萄鄣追浩鹉:幕貞洠斑€是幾年前的冬天了。” “難不成是上山獵狐貍?”那人笑問道。冬天的支離山大雪封徑寸步難行,要不是為了獵到稀罕野物才不會有人上去找罪受。 “……嗯?!彼蚊麝逃弥挥凶约郝牭玫降穆曇粽f,“我獵到了一只白狼?!?/br> 一行人從營帳后方出發(fā),繞了一個大圈避開末羯的視野,多花了兩個時辰摸進了支離山中。山徑起伏連綿,宋明晏自己印象并不深刻,每走上一段就要辨別方位,灰煙沿著路咬下幾只茂盛的蕨木,全吞進了肚子里。等到傍晚余霞散盡時,眾人終于穿過了山口,圖戎百年草場在遠方徐徐綻開。是的,綻開?;野椎膸つ痪褪腔ò?,一朵開在圖戎草場上的末羯的花。 斥候們都啞然失聲,半晌有人罵了句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