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意，你哥哥抱走了太子的大孫砸，你就把你家丫頭送給太后哄著玩，也不白枉費(fèi)朕封她鄉(xiāng)君。

    楚瑜：……

    燕承啟略微遲疑片刻，支支吾吾道：“最近家里可都還好？”

    楚瑜睫毛微顫，毫不意外地抬眸，露出一模一樣的似笑非笑：“勞陛下惦記，一切安好。”

    “我是說……那個(gè)……家里人都可還好？”燕承啟聲音越發(fā)低了起來。

    楚瑜好整以暇地看著燕承啟，道：“臣家中只有臣和真兒，都好。”

    燕承啟張了張嘴，一咬牙道：“最近南邊新貢了君山銀針，楚卿帶回去些?！?/br>
    楚瑜笑著道：“謝陛下厚愛?！?/br>
    燕承啟間楚瑜多余的只字不提，心一橫又道：“還有一株紅珊瑚樹，無甚大用擺著倒是好看，待會(huì)兒使人給楚瑜搬國公府去。”

    “臣，惶恐?！背ぱ鄣讻]有半分惶恐的意思。

    燕承啟有些rou疼，但還是道：“還有一方藍(lán)田暖玉打磨的算盤，倒是精巧，一并送給楚卿。”

    楚瑜眨了眨眼，頗為感興趣，這才起身謝禮：“多謝陛下，臣家中人俱安好，不管是在上京的，還是在……外面的?！?/br>
    燕承啟靜坐良久，只覺得這么多稀罕玩意兒能換回楚瑜這么一句話，實(shí)在是值得了。一句安好，竟是讓他鼻端泛酸，半晌才回過神來。

    “安好……安好就行……”燕承啟喃喃自語，忽又想起什么，連忙道：“眼看秋末冬至，前些日子新得了幾件狐裘，楚卿都拿上。若……若家中有親人畏寒，就寄去一兩件。若是不夠，朕這里還有。”

    楚瑜唇角的笑意淡去，許久才緩緩俯身一禮，輕聲道：“謝陛下?！?/br>
    這聲謝，卻是真心實(shí)意的。

    當(dāng)初不是不恨眼前人負(fù)了兄長一片情誼，這一年來雖為君臣同朝共事，可到底心里還是有根刺未除。只是時(shí)日久了，也不由得漸而明白，有些遲來的心意，倒也算得上一片赤誠。

    只是楚瑜不懂，為何世間人總是失去后方才去追悔。

    出了御書房，那巍巍宮闕映入眼前，如同三十三層離恨天，宮人的衣帶高高揚(yáng)起。

    起風(fēng)了。

    楚瑜眉心微蹙，膝頭傳來一陣隱痛。

    安盈遠(yuǎn)見狀，不由道：“楚大人，可要使人抬一架輦來？”

    楚瑜擺了擺手：“多謝安公公好意，實(shí)在使不得?！痹谘喑袉⒚媲翱梢噪S便橫，但是有些規(guī)矩是萬萬不能碰的。

    安盈遠(yuǎn)心下嘆息，不再多話，只看著楚瑜步履蹣跚，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下臺階。

    從那年長跪后，楚瑜落下的病根，每逢近陰雨季，不良于行。

    第37章

    塞外孤月掛城頭。

    木門被緩緩?fù)崎_，發(fā)出沉重的吱呀聲，拉長的影子隨著月光映到坑洼的地上。

    丹虞一個(gè)激靈從床上跳起來，隔著朦朧的月色瞧見站在門口的人。來人一手撐著門框，消瘦的身影微微彎著，蓬亂的長發(fā)披散。

    “秦大哥？”丹虞爬下床，朝那人走去。剛走到他身前，就見秦崢身如山傾，整個(gè)壓了下來。

    丹虞趕緊撐住秦崢，半拖半拽地將人放到床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充斥著鼻端。

    “秦大哥……你沒……”丹虞的聲音隨著燭火點(diǎn)燃的剎那戛然而止。

    片刻的沉寂后，發(fā)抖的抽氣聲控制不住的從丹虞唇間擠出來。

    “他們……他們欺人太甚……”丹虞哆嗦著唇，緩緩攥緊拳頭，扭頭要往外走：“我找他們?nèi)?！?/br>
    “回來?！鼻貚橀L臂一撈，將憤怒的小軍醫(yī)拽了回來。看著怒氣沖沖的少年，秦崢忍不住扯了扯唇角，牽動(dòng)一片傷口，忍不住皺眉悶哼一聲：“嘶……你過去，要吃虧的……”

    “可總不能任由……”

    秦崢打斷他：“沒事，咳……咳咳……”

    丹虞連忙輕輕替他順了順脊背，卻又不知碰到了哪處傷口，惹得秦崢眉心又鎖緊幾分。

    “可是秦大哥，他們總是跟你過不去，你身上那么多傷，他們還不放過你?！钡び菹氲降谝淮我姷角貚樀臅r(shí)候，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本以為這人就要這么沒了。誰知熬了幾天后，竟是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可秦崢仍是沒有得到好，三天兩頭地被趙虎那幫人欺辱，舊傷添新傷。

    丹虞少年心性，看不下去趙虎等人的行為，又實(shí)在心疼秦崢，忍不住道：“秦大哥，不然……你就跟趙虎服個(gè)軟……”

    秦崢無言揚(yáng)眉，垂眸看了眼丹虞。

    丹虞對上秦崢的目光，忽然臉上guntang，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秦崢費(fèi)力抬手拍了拍丹虞肩頭：“別擔(dān)心，沒那么容易死的?！?/br>
    丹虞眼睛一熱，憤憤道：“等我爹回來了，他們就不敢那么猖狂了！”

    他爹是軍中頗有名望的醫(yī)工，就連千戶見了都以禮相待，只不過前些日子隨著大軍去了前線還沒回來。

    “嗯……”秦崢應(yīng)了一聲，權(quán)當(dāng)是寬慰少年。

    丹虞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打了水擦去秦崢臉上干掉的斑斑血跡，正準(zhǔn)備開口說話，忽然聽見綿長的呼吸……

    秦崢竟是一合眼，睡著了。

    月光隔著軒窗漏進(jìn)來，剛擦拭過的臉頰顯得格外蒼白，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顫啊顫，在眼底投下小小一片陰影來。

    丹虞呼吸一滯，心想，可真是好看，十里八營里都沒有這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