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弟子已答完,請師尊過目?!睏顟旃Ь吹牧⒂谝慌?。 “這么快?”玉柄真人一下子就說溜了嘴,反應(yīng)過來后強自鎮(zhèn)定的翻開面前的題冊,就看到從第一題到最后都被規(guī)規(guī)整整的寫上了答案,甚至還注明了不同的思路。 某位半吊子金丹真人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想起了自己被師尊困在題山算海里的日子。 他就想教教基礎(chǔ)算術(shù)放松一下,為什么老天爺要這么對他? 正所謂輸人不輸陣,秉持著師尊的尊嚴絕不能丟的信念,玉柄真人干笑著合上了讓他眼睛痛的題冊,夸獎道:“不錯,勉強做完了,不過還有些欠缺,拿去讓你二師兄給你好好講講?!?/br> 三十六計,禍水東引。 一旁打瞌睡的段情一聽這話頓時清醒了,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不說,看向師父的眼神還充滿了絕望。 殺人誅心,不過如是。 他要是會做算術(shù)題,早就去二仙山吃香喝辣了,還用練什么童子功? 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小師弟,青年發(fā)出了垂死掙扎的聲音:“三、三師妹呢?” 剛回山不久的少年聞言一愣,罕見的露出了幾分猶豫的神色,“……應(yīng)該是,在閉關(guān)?” “應(yīng)該是?” 段情聽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然后他就驚恐的發(fā)現(xiàn),楊戩的眼神在他發(fā)問后竟然飄忽了起來。 盤腿坐在玉泉秘寶的屋脊上,凌玥一手托腮,望著山腹中漂浮的點點星光,正在發(fā)呆。 正確來說,是用內(nèi)視盯著自己的金丹在發(fā)呆。 自打在祖墳臨陣突破,這是她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起身體里多出來的這個小東西。 在此之前,凌玥只見過師父玉柄真人的金丹,不過他老人家那顆布滿傷痕不說,還散發(fā)著一股子日薄西山的暮氣,特別是用來開啟秘寶的時候,總讓人擔心下一息就徹底碎掉。 相比較而言,她體內(nèi)的這一顆就光鮮亮麗多了。 不僅形狀渾圓無漏,還散發(fā)著暗金色的流光,像是心臟一般,在高筑的靈臺上輕輕跳躍,一股股真氣源源不斷的注入其中,又被丹體吐出,順著經(jīng)脈進入了又一個周天的循環(huán)。 一吸一吐,倒是像極了吐納調(diào)息。 只是仔細端詳?shù)脑?,會發(fā)現(xiàn)這一縷縷銀色真氣中,隱隱混入了一絲黑氣。 那黑氣仿若活物,圍著跳動的金丹盤旋,探出幾絲分支,想要進入丹體外殼的紋路,卻受瑞氣阻撓,只能退而求其次,力圖熏染著每一股經(jīng)過的真氣。 挺直腰板,雙手抱球,凌玥氣沉丹田,瑩藍色的三角符文自右手掌心浮現(xiàn),道道藍光滲入經(jīng)絡(luò),蓬勃的生氣轉(zhuǎn)入初見雛形的紫府,包裹住蹦蹦噠噠的金丹,將虎視眈眈的黑氣牢牢阻擋在了其外。 做完這一切,她抒了一口氣。 昆侖幻境時的短暫墮魔到底還是產(chǎn)生了幾分影響,加上祖地里與無名天魔的交鋒,讓胸口的心魔之蓮隱隱有了催發(fā)之勢。 不太妙啊。 回想起這幾段時日里的種種“作死”之舉,她拿出流云通識,點開禪宗的講經(jīng)課表,一溜滑下去,場場都寫著預訂已滿。 快到年底了,天魔也得全力以赴啊。 眉心微擰,少女思忖了片刻,還是丟開了手中的金屬令牌。 凌玥在禪宗有個老熟人,以他的地位,走后門安排一個聽講位置不在話下,但平心而論,她實在不想聯(lián)系對方。 干脆去附近的寺廟洗劫藏經(jīng)閣吧? 從某種意義上都不太妙的念頭在少女的腦海里萌芽——反正搶回來以后,還有小師弟可以念給自己聽。 她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還要從數(shù)日前二人拜別云湖侯府說起。 那時候的侯府已經(jīng)被天火付之一炬,雖說在七位長老的看護下沒有多大傷亡,但光看那滿地的飛灰就能明白放火人是何等的睚眥必報。 侯府沒有了,楊鴻軒從江州千里迢迢帶過來的手信也沒有了。 在發(fā)現(xiàn)竹籃打水一場空時也沒多大反應(yīng)的康樂郡王偏偏因此很受打擊,失魂落魄的踏上了前往上京的旅程——不能只有他一個人傷心,老頭子和大哥也都得聽一遍噩耗才行。 “我估計過段日子咱們還得再見?!?/br> 青年說這話的時候,一邊扇著折扇,一邊偷瞧楊戩。 “老頭子可能會想讓我這位表弟……妹認祖歸宗?!?/br> 最后一句話他說得含糊其辭又語速太快,中間還磕巴了一下,聽到凌玥耳朵里就是一個完整的“弟妹”。 于是她的眼神一下子高深莫測了起來。 “jiejie放心,meimei一定不辱使命?!彼跗鹎嗄甑氖?,鄭重其事地說道。 “哈?” 這突然急轉(zhuǎn)彎的話題差點把楊鴻軒給甩出去,直到跟凌玥揮手告別,他還是覺得方才的對話哪里不太對。 然而,即便有了康樂郡王的友情助攻,三師姐還是沒能與美人師弟踏上幸??鞓返幕爻搪?。 也不知是不是此行目睹了多場高位修士交鋒的緣故,楊戩剛走出云湖,就突破到了筑基。 第一道劫雷降下的時候,二人正拿出干糧準備共進午膳。 然后,凌玥就看到自家小師弟剛把餅放進口里,就毫無預兆的挨了雷劈。 熟悉的雷光、熟悉的威勢,不同的是,在那銀亮光柱里,楊戩呆呆的叼著半塊面餅,看向她的眼神與第一次見到大師姐打柳千易時一模一樣——都很懵。 在那一刻,凌玥突然很想摸他的頭。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跑去最近的鎮(zhèn)子里給他搞套新衣裳。 作為修仙路上的第一道坎,筑基的雷劫不算強,但很持久,久到凌玥都帶著新衣裳跑回來了,楊戩才扛過了第一道。 沒有事先準備,少年憑rou身硬抗了劫雷,結(jié)果卻連塊油皮都沒擦破。 就是可惜了一身衣袍和那半塊餅。 大概是這個結(jié)果也把老天爺給氣的夠嗆,在接下來的路程里,冷不丁就會降下一道劫雷,要的就是一個神出鬼沒。 就這么一路從云湖劈到了岐山,又從岐山劈到了玉泉,楊戩整整挨了九下,衣服也被凌玥趁機換九套,可謂是風格各異,過去了她幼時沒玩上布娃娃的癮。 人家終究也是妙齡少女啊。 當她哼著小曲,興致勃勃地在成衣店里挑來挑去的時候,心里如是想到。 因此,當劫云終于偃旗息鼓,氣哼哼的飄走后,松了口氣的楊戩抬頭,就收到了自家三師姐可憐巴巴的目光。 看著少女手上的四五套衣裳,他汗毛倒豎。 大概是托這遭不同尋常的天劫的福,筑基成功的楊戩頗有些脫胎換骨的意味。 雖然外表仍是月下少年的模樣,可出招行術(shù)間隱隱有了風雷之相,甚至領(lǐng)悟了一點“言出法隨”的皮毛。 這也是凌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原因——縱然楊戩沒有禪宗大和尚的佛經(jīng)修為,但他經(jīng)文出自他口便染上了天雷之力,在抑制妖邪方面應(yīng)當也有獨到之處。 把如意算盤打得噼啪作響,凌玥停止內(nèi)視,視線剛一脫離紫府,就見到身下的光幕泛起了陣陣漣漪,宛若有水滴入了平靜的湖面。 曾經(jīng)在此閉關(guān)一月的她,自然清楚玉泉秘寶的反應(yīng)與山上的情況息息相關(guān)。 少女站起身,抬頭望向洞頂。 有外人上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06 17:28:36~20191207 18:41: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肆酒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8章 方笙是在打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的。 玉泉山上沒有水源, 唯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自西向東流經(jīng)山腳下的小鎮(zhèn), 在差幾步路就到玉泉山的時候突然拐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靈敏迅速逃離了山上嗷嗷待哺的人和樹。 鎮(zhèn)子里的人稱這條生命之泉為“禮河”,據(jù)鎮(zhèn)長說,這是見它懂禮知進退才取得名字,至于懂得是哪門子禮,知的是哪門子進退就很難從語焉不詳?shù)目h志上找到答案了。 方笙沒覺得這個名字有什么問題, 也不懂為什么鎮(zhèn)長在解釋的時候要抱著桌腳瑟瑟發(fā)抖, 不過三師妹說, 這禮河是在歧視他們玉泉山, 為了以示懲戒,在湍流拐角處修了一所“拜仙臺”,臺子上立了塊牌子寫著“心誠則靈”, 又在水中下了一個用于困物的金光圈。 自此, 拜仙臺就成了玉泉山的聚寶盆。 但凡有行腳商路過,總會前去拜上一拜, 天長日久之下,也有了些靈驗的名頭。 有句老話說的好:不管你信不信,三師妹總是對的。 提著木水桶, 女子慢悠悠的走在禮河畔, 對岸正在換洗衣物的大姑娘小媳婦見她發(fā)出一陣陣善意的哄笑。 方笙定期下山打水, 幾乎人人都認得她。 此時的拜仙臺上正有幾名商賈打扮的男子在高談闊論,不時有一言半語順著風聲飄入她的耳朵,內(nèi)容大都是“山不在高”、“有仙則靈”之類的勸慰話。 在岸邊的礁石坐下, 將**的雙腳點入清涼的水中,方笙等著這幾只肥羊慷慨解囊。 咦?她為什么要說肥羊? 其實這拜仙臺也不全是在哄人,真正家中有難的人可以將所求寫上木牌,掛在臺子的木欄上,玉柄真人每月會從中抽取幾個真有妖邪作祟的,讓弟子們下山去歷練一番。 這可是宗門收入的重頭戲。 拜仙臺上的商賈們已經(jīng)掏出了一串銅板,走到木欄邊,正在解開錢串的系繩,低頭往水里一看,突然發(fā)出了一陣驚叫,一個勁兒的往后撤,手中的錢串也脫了手,一枚枚銅板自線圈上脫落,掉進河里砸出了一連串水花。 幾名商賈連滾帶爬的逃回了貨船上,吆喝這讓船工趕緊開船。 見狀不對,方笙從礁石上站起來,顧不上河畔鎮(zhèn)民驚異的眼神,凌空踩水走到了金光圈里,俯下身仔細查看。 湍急的流水下,各類路人投入的錢幣清晰可見,有幾錠金銀被隱藏在水草之中,她甚至看到了一枚露出小半的玉佩。 ……玉佩? 從手中的木桶里拿出一只水勺,方笙將水勺在河面上點了點,一股清水匯聚成鯉魚形狀,將河底的金銀銅板吞進腹中,直撐的肚子滿滿當當,才尾部一掃,躍出水面,落入了木水桶里。 等到第五條鯉魚躍入木桶,河底的寶光才被清理干凈,沒有了財物遮掩,一道不太尋常的凸起就顯了出來。 將木桶手把上纏繞的粗繩解下拋入水中,女子把另一端扔到岸邊,水下的繩頭尋著那道凸起而去,纏住了凸起的本體,繩索迅速卷起,一下子把那東西給收到了岸邊。 回到礁石上,方笙舀起一瓢清水澆到那物上,渾濁的泥沙被沖開,露出了一張慘白的臉。 那是一個雙目緊閉的男人。 這人看上去二十五六上下,樣貌平平無奇,丟人堆里能瞬間被淹沒,配上毫無血色的嘴唇和被泡的都有些浮腫的皮膚,幾乎可以說是嚇人。 用手抵在了男人脖頸,方笙察覺到了一絲脈動,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