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佑被商洛叫醒，迷迷糊糊地抬頭，和階下群臣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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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十分失禮，道了個(gè)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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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洛知道他昨晚半夜出宮處理安王的事情，也知道他最近很是勞累，并沒有多說什么，出來打了個(gè)圓場：“陛下勞累，當(dāng)注意身體。”

    “我知道了，”楊佑不好意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討論得如何了？”

    劉頗十分為難地說，“這……科考改制一事，還請陛下多多斟酌?！?/br>
    楊佑見群臣的樣子明顯是討論得差不多了，卻始終沒有拿出合適的意見，又不好明面上反對，他想了想，將陸善見的折子拿出來。

    “我這里倒是有一份上書，諸卿看看?！?/br>
    那折子后面寫著陸善見的名字。

    陸善見測算玄理十分精通，這幾年在京城小有名氣，有不少人知道他曾經(jīng)是感恩寺的高僧，還和楊佑有著不清不楚的聯(lián)系。

    一開始他們只當(dāng)陸善見是楊佑的眼線，誰知道楊佑竟然要讓他做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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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欲用此人試行新科考，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齊國歷史上也不是沒有提拔白身的舊例，只是一個(gè)和尚……

    眾人再看折子，上面倒是沒寫什么寒門世家，只提了一個(gè)防止作弊的方法——糊名。

    楊佑趁熱打鐵地說：“糊名一法，可減去太多作弊事端，世族寒門，都可依文章好壞上榜，豈不是好事？”

    糊去了名字，自然不能辨認(rèn)考卷，從而也就不能知道哪家公子寫了什么，對世族而言，無疑干涉了他們舉薦的權(quán)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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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也意味著，從此科考與家世無關(guān)，完全只看才學(xué)。

    不得不說，朝堂上大多數(shù)人還是贊同的。

    已經(jīng)升任中書侍郎的崔琰道：“只怕此人能力不足，不能主持大事?！?/br>
    陸善見在折子里把糊名的做法寫得十分詳細(xì)，儼然是事先做好了準(zhǔn)備，他還另外附了一張紙條，寫的是糊名法出現(xiàn)后可能面對的作弊情況——藏頭文、文章中出現(xiàn)指定的語句等等。

    楊佑相信他是做好了準(zhǔn)備的，何況也不能只讓陸善見去做，他道：“這事交給禮部去辦，先升陸善見為崇文館學(xué)士同禮部員外郎，糊名，就先從進(jìn)士明經(jīng)兩科開始吧?！?/br>
    學(xué)士只是虛職，禮部員外郎也不是大官，這個(gè)安排算是中節(jié)，百官附議。

    楊佑現(xiàn)在雖然被稱為陛下，但仍然只是嗣皇帝，只有登基大典過后才能正式稱帝。

    楊佑看了眼禮部呈上的單子，光是登基大典的流水就讓他心疼國庫的銀子，他提筆邊寫邊說，“欽天監(jiān)給的日子是二月廿三，倒不如延后幾天，等到三月三，和春耕大典一起辦了，一切從簡，也省些錢?！?/br>
    “萬萬不可?！睔J天監(jiān)長官往前一步站出來說，“登基之日乃是欽天監(jiān)嚴(yán)加推算后的日子，一旦改期，恐于國運(yùn)有損。”

    損不損國運(yùn)倒是不知道，楊佑心想，分明是怕他再不登基功勞就不知何時(shí)才能到身上。

    和敖宸待久了，對于國運(yùn)天命之類的東西，楊佑也早就看慣了。

    他嘆了口氣，“既然不能改，那就一切從簡，切記不可鋪張?！?/br>
    終于等到下朝，楊佑松了口氣，等到百官走后又重新回到了宣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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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始終想著那個(gè)做到一半的夢境，他只看到了楊焰的前半生。

    后面一定還有更重要的內(nèi)容。

    楊佑屏退了宮人，一人趴在御座上，閉上了眼睛。

    或許是因?yàn)檫@一次的動(dòng)作帶著強(qiáng)烈的目的，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次入睡。

    楊佑有些失望地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雖然沒有夢見，但楊佑讀過史書，可以大概推測后來的內(nèi)容。

    高祖楊爍很快就統(tǒng)一了天下，當(dāng)上了皇帝，韓王受封一字并肩王，兄弟二人共享江山。

    高祖改善民生，輕徭薄賦，止干戈，定天下。

    楊爍對百姓來說或許是極好的皇帝，對百官來說可不是。他的太子楊澤十分年幼，又柔仁善弱。而他的手下都是跟著他征戰(zhàn)天下的猛將，他為了皇朝的安穩(wěn)，也為了楊澤能夠順利接過擔(dān)子，不斷地削減武將的權(quán)力，甚至殺了許多開國功臣。

    楊爍統(tǒng)一天下后的第五年，即上元五年，當(dāng)初他手下的二十七名大將，除了韓王楊焰，其余二十人被殺，三人流放，僅留下擅長防守的三名將領(lǐng)守衛(wèi)北方防線。

    楊焰的一字并肩王最后也成了一個(gè)虛職。

    楊佑試圖揣測楊焰的心理，從僅有的夢境片段來看，他性格光明磊落，重情重義。

    他一定因?yàn)榉N種原因和楊爍有了沖突，或許最大的原因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哥哥變得如此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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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五年之后，韓王楊焰深居簡出，不再參與朝政。

    按理來說這樣發(fā)展下去，楊焰雖然不得意，但也能有個(gè)善終。

    兩年后，也就是上元七年，史書沒有更多的記錄，僅僅說韓王楊焰和屬下在府中謀反，高祖派人查抄韓王府，查出了甲胄三千副。

    韓王被誅，滅三族。

    鑒于他是皇室，基本上被殺的都是韓王妃的族人。

    從此之后，韓王就在史書上消失了。

    唯有最后一段記錄，是在高祖本紀(jì)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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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祖死前，念及此生功業(yè)，特意赦免當(dāng)年的二十七將，讓他們隨葬皇陵。

    那些沉睡的尸骨被喚醒，重新裝入了華麗的棺槨，送進(jìn)了帝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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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書沒有記載敖宸，也沒有記載韓王為何謀反，敖宸身上的陣法又是怎么設(shè)下的。

    楊佑想起陸善見說過，以敖宸的力量，沒人可以強(qiáng)迫他，所以一定是敖宸自己心甘情愿地將自己和齊國綁在一起。

    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追問到這里，他只想知道高祖兄弟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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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祖為何要以種種隱晦的方式懷念弟弟？

    他為何不在生前正大光明的做？

    可惜的是，連最后的知情人敖宸也忘記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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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呆呆地看著宣政殿，眼前突然一黑，眼皮上傳來清涼的觸感。

    “敖宸……”楊佑無奈地笑著摸了摸他的手，“你又想干嘛？”

    敖宸送了手，在他頭發(fā)上啄了一下，走到楊佑旁邊說：“分一半龍椅給我坐？”

    楊佑想也不想地往旁邊坐了些，龍椅十分寬敞，但要平著坐下兩個(gè)大男人也著實(shí)有些困難，敖宸便將一只腿搭在楊佑身上。

    “原來當(dāng)皇帝是這種感覺。”敖宸看著大而空曠的宣政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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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椅和群臣站立的地方隔了許多高臺，讓這里變成了最高的地方。

    “說得像你以前沒坐過一樣?！睏钣釉缇椭懒税藉返牧?xí)性，“你肯定趁沒人的時(shí)候上來坐過，不，說不定有人在，你也坐過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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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佑抓著敖宸的衣領(lǐng)問：“你是不是還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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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宸眨眨眼，笑瞇瞇地靠過來，手指卷著楊佑的頭發(fā)，將頭靠在他的肩上，“陛下真了解臣妾?！?/br>
    他眉眼間盈盈的笑意讓楊佑莫名想起了和虞小姐調(diào)笑的韓王楊焰。

    即便敖宸已經(jīng)忘了韓王，他仍然在敖宸身上留下了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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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佑低頭，看見敖宸的衣服上掛著那枚碎裂的龍鱗，他拿起來放在手心里握著，將自己今日的夢告訴了敖宸。

    敖宸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楊佑注意到，他的眼睛眨了很多次，最后眼眶微紅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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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起來，他還真是個(gè)好人。”

    “你以前，或許和他是很好的朋友?！睏钣拥?，“你應(yīng)該很喜歡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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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摸著敖宸衣服上的龍紋，“也很喜歡韓王妃。”

    不然不會留著龍紋那么多年。

    敖宸握著他的手放在臉頰邊蹭了蹭，“不知道，好像提到他的名字，有時(shí)候很高興，有時(shí)候又很難受，還有的時(shí)候想打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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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你們以前的故事一定很精彩。”楊佑笑著說，他突然有些嫉妒韓王了。

    不過想到韓王夫妻，他又沒了情緒。

    “你說，我這次為什么會做夢，真的是因?yàn)槟敲洱堶[嗎？”

    楊佑問，“可這次龍鱗一直在你身上，我應(yīng)該感覺不到韓王的執(zhí)念才對?！?/br>
    敖宸也有些不解，想了片刻后他說，“或許你受過許多龍/精，體質(zhì)也變得敏感，只要接觸過這些東西就會做夢?！?/br>
    楊佑被他說紅了臉，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種說法是最合適的。

    “陸善見為了科考改制去了河北考察，后天才能回來。等他回來，就讓他趕緊看看你的契約和陣法。”

    敖宸抱著他在他側(cè)臉不住地親著。

    楊佑蜷在敖宸有些冰涼的胸膛上，漸漸有了困意，他控制不住地垂下眼睫，嘴上還在小聲地和敖宸說著話，只有在半睡半醒的松懈中，他才肯透露一絲半點(diǎn)的顧慮和軟弱。

    “我馬上就要當(dāng)皇帝了?！?/br>
    “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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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國積弊太深，我想改太難，你說我能做到嗎？”

    敖宸將他按在自己胸口，親了親他的額頭，“沒事，我保佑你?！?/br>
    “看在你是神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地信你一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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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佑想知道韓王的后續(xù)，卻什么夢都沒有做，那些故紙堆里的紛繁錯(cuò)雜、波云詭譎，連同現(xiàn)實(shí)中的驚心動(dòng)魄、顧慮憂愁，仿佛都在敖宸的懷抱里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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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番外并不是正文完結(jié)，因?yàn)榇雷髡哂幸贿厡懻囊贿厡懛獾牧?xí)慣……如果完結(jié)了會有一個(gè)后記，也會說清楚的，但目前看來，離完結(jié)似乎還很遠(yuǎn)……我恨我的手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