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黑夜游過神逐峰,天色轉(zhuǎn)向昏暗,江信飛身下馬,追著林間的狗吠而去。 “汪!汪汪!”俏郎君在叢林遮掩的巖壁里找到了靈脈的脈輪,朝身后連聲叫喚。 江信提劍削去路上橫生的枝葉,身后的守衛(wèi)系住馬匹后也跟了上來,忍不住道:“這次多虧把俏大人帶上了!否則誰能找到這種鬼地方??!” “就是……哎!少盟主你小心點!”守衛(wèi)瞥見江信在逼仄的林間被絆了一下,匆忙往前追。 “無妨,”江信重新振作,注視巖壁上方泛光的脈輪,“你們先將俏郎君抱出去吧?!?/br> 斷開靈脈只須一劍毀去脈輪的圓心,但脈輪外面有光罩作掩,稍一靠近,爆出的強震非同小可,遑論脈輪內(nèi)還藏有駭人的靈流,一旦失手,后果難料。 江信攥緊星璇劍,沉下內(nèi)息,一抬頭,天色盡暗,恐怕不能再耽擱了。 守衛(wèi)抱著絨犬退出林間,焦急地朝內(nèi)張望,星璇劍的鋒芒霎時照得盡頭一片雪亮。 西側(cè),亦有劍光閃爍。 陳清風左手持劍,從高高的峭壁上滑落,霍瀟湘急忙將他扶住。 “不行……太高了……”陳清風仰起頭,方才不歸山各處相錯,西脈處竟就斷開了一處高崖,脈輪嵌在數(shù)十丈高的頂上,可望不可及。 霍瀟湘觀望四周,已是晦暗難辨,大片茂密的山林簇擁崖下,似乎也沒法助他們登高。 “趕去崖上如何?”霍瀟湘問完又覺得不妥。 陳清風明白他的意思,無奈道:“眼下不歸山的路全亂了,加上天黑,恐怕很難找到路上去。” 霍瀟湘點點頭:“想來神逐峰那邊也快等不及了……” 遠處的天柱抖落強光,仙門靈陣在猛烈沖擊之下?lián)蔚迷桨l(fā)吃力。 陳清風記起蘇云開和雁知秋的囑托,頓時對自己恨得咬牙切齒,奈何右臂斷折處仍在生痛,他只能強忍著再往后退,重新醞釀輕功。 不能再拖累壞事,絕對不能。 唯一的念頭在陳清風心底扎下深根,這已是他最后的機會。 “陳師兄稍等?!被魹t湘站在崖下,用目光丈量各處的距離,陳清風眼巴巴地望著他。 霍瀟湘雖已從頭來過,但目前的功力尚不足以代替陳清風毀去脈輪,他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幫忙找到西脈錯開的路,以半吊子的勁力助陳清風飛上崖壁,再在倉促落地時伸出援手。 不過,他既決意跟過來,就不會只做個被動的旁觀者。 霍瀟湘從地上拾起幾粒石子:“陳師兄,你先將這幾處鑿破,就可以多出幾個落腳之處?!?/br> 說罷,霍瀟湘調(diào)動內(nèi)息彈出石子,瞬間在巖壁上擦出幾處火花,陳清風趁勢飛身而起,緊隨著刺向火花湮滅的地方,霍瀟湘當即向后閃避,崖上有無數(shù)碎石墜落,撒了滿地。 陳清風收起劍鋒,踩在中間的坑地里,忍不住嫌棄自己:“之前怎么就沒想到……” 霍瀟湘沖他淡然一笑,陳清風總算寬心不少,將目光拋向上方的脈輪。 整片天被晝夜切得支離破碎,在流變的風云里飄搖。祭陣高居蒼穹之頂,正散出強大的光流,一圈一圈向四周蕩漾開來。人界時而狂風吹拂,時而大地震蕩,滅世之景赫然眼前。 陳清風竭力攀登,在動蕩的瞬間揚起劍鋒,白光流過刃尖,毫不猶豫地刺向了脈輪! 霍瀟湘繃緊了心弦,只一瞬,頂上爆出轟響,陳清風猝然摔回了地上,鐵劍隨后落地,鏗鏘一響,竟被折斷了劍尖。 “陳師兄!”霍瀟湘趕去陳清風身邊時,他眉頭緊皺,已是不省人事。 霍瀟湘查探脈搏,幸好無礙,再抬頭看向脈輪時,光罩已碎,脈心裸露在外,就差一點! 然而陳清風已然力竭,握劍的左手都被震得僵住了,霍瀟湘喚不醒他,只得咬牙拿走了他手里的劍。 霍瀟湘能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在崖下定了定神,不再猶豫,開始徒手向上攀爬。 東脈驟然傳出爆破,天柱的靈流再被削弱,江信被徑直撞出了林間! “少盟主!”守衛(wèi)驚呼,只見江信翻滾在地,連衣袖都被絞得破碎。 俏郎君最先趕上去,江信痛得嘶了幾口氣,趕緊伸手摸了摸絨犬的腦袋:“別擔心……” 絨犬委屈地磨蹭他的掌心,江信旋即被守衛(wèi)扶起,見東脈已毀,寬心道:“可以回去了?!?/br> 不等片刻喘息,江信當即抱起俏郎君,同守衛(wèi)一道翻身上馬,沿錯亂的山路疾奔。 馬蹄聲從林外傳來,霍瀟湘絲毫不敢分心,指尖緊緊扣住方才鑿出的劍坑,腳下不斷有碎石滑落。 “呃……” 他身在高處,已是進退兩難。脈輪就在不遠處,霍瀟湘嘴里咬住鐵劍,目光忍得犀利。 快沒力氣了…… 他用余光掃過天地間一切的混亂,意識到自己沒有任何退路。 霍瀟湘掐緊了向上的路,直至脈輪近在咫尺,他松開一只手取下斷劍,渾身驟然繃緊,唯一支撐的手臂急劇顫抖,他用最后的氣力刺向脈心—— “轟!” 天柱靈流頃刻失色,神逐峰上一片喧囂。雁知秋堪堪趕回神逐峰頂,見五脈盡毀,又加快了腳步。 “時機已至!破陣!” 司掌門聲如洪鐘,仙門眾人再度變換陣型,雁知秋及時補上了空缺的位置,蘇云開回頭看見了他,忙問:“知秋!清風呢?” 雁知秋朝靈陣注入靈力,轉(zhuǎn)眼卻瞥見了底陣邊上的寧婉霜,當即皺起眉頭:“這妖女怎么回事!” 蘇云開一時語塞,不知要如何解釋,雁知秋見他肩頭的衣裳幾乎被血浸透,而那白衣女子還安然無恙,頓時更加惱怒。 “婦人之仁!”雁知秋斥他。 蘇云開:“……” 受傷了還要挨罵。 寧婉霜此刻無暇顧及這幫凡人,她一心守著天上的祭陣不斷蔓延開來,直至陣心攪起滔天巨浪,開始吸噬陣盤里囤積的靈力。 她這才落回視線,看向身后這群亡命之徒:“往生祭已成,你們不必再白費氣力了?!?/br> 說時已遲,天柱底陣在仙門靈陣的碾壓之下陡然破碎,而上方的祭陣卻毫發(fā)無損,回震的靈流將眾人盡數(shù)撞散,天柱也裂開了幾條細縫。 各峰掌門仰倒在地,皆受了靈流回彈的重傷,雁知秋匆忙去扶司掌門,自己嘴里也含著血沫。 蘇云開見眾人傷得不輕,方才又消耗了不少靈力,恐怕已至強弩之末,他忍住一口氣,朝寧婉霜問道:“那要如何才能終結(jié)此事?” “她就是謀事的人!你問她做什么!”雁知秋實在搞不懂這書呆子的路數(shù)。 蘇云開卻格外誠摯,甚至藏著一絲絲懇求的意味。 如他所料,寧婉霜沒有回避他,坦誠道:“往生祭已運轉(zhuǎn)數(shù)百年,天地萬靈凝于其中,除了天神,沒人可以終結(jié)?!?/br> . 西脈斷開的那刻,強震將霍瀟湘掀飛出去,他被山林托住一瞬,旋即又砸在荊草叢生的斜坡,向下翻滾,掉在最底下的落葉堆里。 只聽“咚”的一聲悶響,江信在山路上牽住了韁繩,回頭張望。 “少盟主,怎么了?”守衛(wèi)跟著他停下來,問道。 江信望向眼前蔥蘢的山林,莫名揪緊了心:“你們……有沒有聽見什么摔下來的聲音?” 守衛(wèi)們茫然豎起耳朵,周遭喧嘩聲駁雜交織,什么聲音都有:“啊?會不會是聽錯了?” “罷了,”江信只好壓住心間的忐忑,當作是錯覺,“還是趕緊回天鴻城去,待會兒恐怕又要變天了。” 堪堪上路,俏郎君卻忽然在懷里放肆大叫:“汪!汪!汪汪汪!” 江信正縱馬疾行,絨犬又開始撕咬他的衣裳,江信兼顧著前方的路,騰出一只手摸它:“怎么鬧起來了?乖,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嗷!”絨犬齜牙,江信拿它沒轍,只好置之不理,俏郎君竟突然跳出他的懷里,回頭追了過去。 “哎——!”江信不明白這絨犬要做什么,守衛(wèi)們在身后催得緊,他權(quán)衡一番,當以大局為重,便任由那狗子離去,自己先行帶人下山。 馬蹄聲由遠及近,又逐漸遠去。幽暗的林間降下片刻安寧。 霍瀟湘癱在落葉堆里,滿口腥咸,意識已模糊不清。隱隱約約地,他想起了很多往事,自己好像也曾睡在梧桐葉堆成的軟席上,與誰交談著,那名字就藏在含混的齒間。 之后,又有無數(shù)招式流過眼前,他仍記得一清二楚。 霍瀟湘覺得此刻很滿足,至少方才崖壁上那一劍,還能讓他回想起過去他所驕傲的一切。 足夠了。 他正要陷入昏睡,耳畔忽然響起幾聲狗吠——這熟悉的吵鬧…… “汪!汪!”俏郎君趴在霍瀟湘身旁,試圖叫醒他,不讓他就這么睡去。 霍瀟湘虛開眸子,禁不住一陣咳嗽,沖開了喉嚨里翻涌的血。 他無法動彈,眼皮始終沉重,只能瞥見邊上白絨絨的一團,在不停地吵他,將他從昏睡的邊緣拽回來。 夜深了,人界被強行塞進大片的黑夜,一直在各處奔逐的凡人也隨之疲乏。 人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做什么,才能在這片昏天黑地里顯出更大的用處。 神逐峰頂?shù)娜藗円嗍轻葆澹麄兌际歉鱾€仙門的掌座人,此刻在祭陣底下也不過成了茍且的生靈。 蘇云開望著夜空中耀眼的祭陣,仿佛是這世間最后余下的明亮。 與此同時,祭陣之上的仙界也開始流入黑夜,撕開了千萬年的白晝。 叛軍已被清剿干凈,仙族人失去了敵手,更不敢靠近神禁之地,眼下只能懸在半空,陷入未知的等待。 君不見摩挲生冷的虎符,目光稍顯空洞,散在茫茫四野,身旁的靖晗妤更是焦灼難安。 三界失去結(jié)界后融成了同一片天,天地間處處散落著晝與夜的碎片,交織不清。 往生祭就此橫貫在天地眾生每一個人的眼前。 屏息的剎那,一丁點紅光閃現(xiàn)天邊,隨后,猛然劃破了這片沉寂! 是一個染得殷紅的囚籠。 囚籠飛墜,被一朵仙蓮?fù)凶?,緊接著又生出無數(shù)利箭,刺向了里面遍體鱗傷的身影! 強大的靈壓從天邊蔓延而來,寧嗣因瞬間閃現(xiàn)于天地間,強大的靈壓讓眾人幾近窒息。 他強撐著往日的平靜,視線卻已猙獰無比,往上,沒有鶴林的人,往下,天柱微裂,底陣盡碎。 “真讓人放心啊……” 寧嗣因從齒間擠出一句。 他不過在萬劫不復(fù)深淵拖延了一陣,外面竟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之前對他信誓旦旦的人,如今不是灰飛煙滅,就是在袖手旁觀。 “凈蓮……”寧婉霜認出了天頂熟悉的人影,蘇云開聞言一怔,轉(zhuǎn)眼就見她飛身而去。 寧嗣因落下睥睨的眼色,輕蔑地掃過人界,而凡人皆在仰望他。 “你之前答應(yīng)過我什么?”寧嗣因瞪向這位玉華上仙。 寧婉霜瞥了一眼微裂的天柱,是她沒有守好,便沒有為自己辯解,只問:“那野種呢?” 寧嗣因沉下一口氣,將視線轉(zhuǎn)回不遠處沾血的囚籠,籠中人已被囚籠絞出了滿身的血。 “有這魔頭在,還怕他不會來么?”寧嗣因猛一覆手,囚籠驟然碎裂,風醒受他鉗制,正拼命地將痛苦的呼聲藏進齒間,絕不向外示弱。 方才在萬劫不復(fù)深淵,風醒幾乎是靠著死纏爛打才得以拖住寧嗣因,一副軀殼不斷死去活來,寧嗣因?qū)嵲跊]法脫身去尋云清凈。 可往生祭是不等人的。 陣心的漩渦如潮汐高漲,一旦過了獻祭的時限,就會自然退去。 寧嗣因只好改變主意,將這魔族的孽畜抓來此地,作為餌食,等待祭品自投羅網(wǎng)。 . 仙族大軍留守上空,見寧嗣因現(xiàn)身,靖晗妤立刻派人回稟九重天,等待上席號令,豈料一轉(zhuǎn)眼,君不見已攜劍奔向神禁之地,她當即大呼:“君不見!快停下!” 君不見一心要找寧嗣因質(zhì)問叔父的事,險些沒注意到眼前覆過的一層薄翼,他赫然頓住,只見薄翼正向外散出無數(shù)粉末,攜著腐蝕的氣息,他不得已后退。 寧婉霜從薄翼背后走出,神情冷冽,余光還擔憂地系在神禁之外。 . 蛇行般的花莖緊緊纏在四肢,風醒根本掙脫不了。 他渾身的血都燒得滾沸,脖頸早已攀上了交錯的青筋,卻還能擺弄出笑意,齒間滿是血,道:“你不會……得逞……的……” “如此不惜命,就不怕凈兒又失去你了?”寧嗣因別有意味地看著他,頓時有斑駁的花影鋪滿眼前,風醒雙眸逐漸渾濁。 萬丈深淵,從此離散。 “嗬……”風醒稍微松開齒間,“失去……又如何……” 哪怕放逐于生死,天差地別的他們也還是重逢了。 言辭上的挑釁未免太過蒼白。 “沒有人……可以……分開我們……哪怕是……死……” 寧嗣因蹙眉,指尖微動,登時有細小的靈流覆滿風醒,他接著戲謔道:“如此說來,粉身碎骨也不怕了?” 風醒體內(nèi)的魔性正在暴/亂,他時而清醒時而迷亂,聞言只顧發(fā)笑。 他不止一次粉身碎骨了,偏偏命大,每次都死不了。 寧嗣因見他亡命的狼狽相,眉間越發(fā)緊鎖,眸光一虛,花莖倏地生出了無數(shù)銳刺,齊齊扎進血rou! 風醒痛得失聲,渾身不住震顫。 “也對,你還能筋骨重塑,”寧嗣因蜷起指尖,“那我倒要看看,是你愈合得快,還是我碎得快了?!?/br> 話音一落,寧嗣因掐緊力道,銳刺瞬間將皮rou/洞穿,穿針引線一般,絞住骨rou,發(fā)出駭人的擰響! “呃——!” 劫難重新降臨,反復(fù)折磨他、碾碎他,四肢連同心神都快被擰斷了。 但他必須要繼續(xù)拖延時間,拖住眼前這個玉面惡鬼,還要拖住這場毀天滅地的往生祭。 最好能拖至一切終結(jié)。 他應(yīng)該這么做,他也想這么做。 熬過去就好了…… 不,他不想再熬了…… 可是這么多年都熬過來了…… 紊亂的魔性崩毀了他的神智,風醒陷入混亂之中。 寧嗣因不斷朝他身上施力,譏道:“看來凈兒當真是你的軟肋啊,不過稍微提了一句,你的心性就亂成這般,又何必再糾纏下去?” “軟肋……” 風醒雙眸開始閃爍紅光,他仿佛又看到天上那顆閃耀的流星,墜入不死地冗長的夜,在他近乎干涸的心里驚起了漣漪。 仰望時是神祇,平視時就是可以放在心尖上的人,低下頭更成全了心底最堅韌的柔軟。 于是,俯仰之間,他就可以汲取到足夠的氣力,撐過這顛簸的一生。 “人之所以有軟肋……是因為……他們不僅在乎對方……也在乎自己……” “我不一樣……”風醒像是脫離了所有痛楚,“如你所說……我的確在乎他……在乎得不得了……” “可我不在乎我自己……” 剎那間,風醒渾身爆出洶涌的魔氣,周遭有無數(shù)火光隕落,將他身上纏住的花莖都焚毀了! 寧嗣因面前登時裂開電芒,他稍一撤步,瞬間僵住了神情—— 如風般迅疾的人影,此刻已靠在他身前,掌鋒切進他的心口,從身后支出! 這一擊,幾乎山窮水盡,風醒是要和他玉石俱焚。 “凈蓮!”寧婉霜一聲呼嚎,寧嗣因有須臾的恍惚,堪堪回神,便咬牙將他打了出去。 風醒從天地間墜落,如飄落的枯葉,凡塵在底下,他要落葉歸根。 神逐峰頂,眾人仍在仰望,蘇云開看著空中的人影,瞬間心如刀絞,不斷迎上前,卻無從作為。神禁上方的仙族人更是一陣錯愕,沒想到事態(tài)會突然逆轉(zhuǎn),這魔頭竟舍盡最后的氣力重創(chuàng)了凈蓮尊者。 晝夜在身畔不斷變換,風醒眼前忽明忽暗,只有短暫的瞬間,他瞥見了背后的日光。 這是日出……還是日落? 他好像只記得這兩份光景。 璀璨的一抹,從不刺眼,逐漸暈染出天際,能燒出世間最綺麗的色彩。 清泉映疏松,不知幾千古。 風醒緩緩閉上了眼,嘴里默念起一個人的名字,任憑傷痛在墜落中散去,唯獨含住了笑意。 那一刻,耳畔的風聲變了。 他落墜的一生停在了一雙臂彎里,有人用懷抱接住了他。 風醒虛開眼眸,只一眼,他就認出了此生最熟悉的眼神——攜著過往種種,又曾消逝于記憶,從頭來過的眼神。 “瘋子,我回來了?!?/br> 他的仙尊終于回來了。 從此無所不能。 寧嗣因拼命捂住心口破開的血洞,寧婉霜趕回他身側(cè),眾人的目光皆流向天地間那一處高懸的身影。 祭陣的漩渦里翻起了巨浪,疾風來去咆哮,一切都是驚天動地。 云清凈抱著風醒,繾綣的目光向上一抬,瞬間如墜冰窟。 “外面可真是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