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如果按摩能讓他睡得好,那么很值得。 昨晚他睡得很好,不知道是按摩的緣故,還是只是湊巧,于寒舟打算再試試。 但是賀文璋非常不好意思。 他知道她是為了讓他睡得好,才要摸他的頭發(fā)??墒撬@樣說,總讓他誤會自己的頭發(fā)很好摸,她才要摸他的頭發(fā)。 這讓他非常難為情。 “這樣不好?!彼麍猿终f道,抬眼看著她:“我們雖然是朋友,到底男女有別?!?/br> 雖然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是他得提醒她,他們男女有別。 而他不想做她的姐妹。 一點也不想。 他乃堂堂七尺男兒,一言九鼎的大丈夫,他怎么能做她的姐妹? “你生著病。”于寒舟聽到這里,不笑了,白生生的纖手托了腮,垂眼看著他,“你還記得嗎?” 賀文璋當(dāng)然記得。 他點點頭道:“嗯?!?/br> 于寒舟便又道:“如果常大夫的診斷沒有錯,那么你還能活在世上的日子不久了?!?/br> 準(zhǔn)確來說,不到一年了。 賀文璋猛地想起來,一顆心頓時縮緊了。 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墒?,從來沒有人這樣直白地說在他臉上。 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對他說,大爺會好起來的。然后把他當(dāng)成易碎的物件兒,好好地保護著。 脆弱卻漂亮的假象,就這樣被她直白地戳破,讓賀文璋的心里不免刺痛起來。 “如果是我,我時日無多了,那我不會在意很多事情?!庇诤鄞怪鄄€,目光落在他瘦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脖子上,“比如規(guī)矩,比如男女之別。我可能只想好好的,快樂的,過完這最后的日子?!?/br> 他明明很喜歡的。她看得出來,他并不抗拒被她擼毛毛,甚至還有點沉溺。那他為什么不答應(yīng)?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為什么不遵從內(nèi)心真正的意愿,而去在意什么男女之別? 男人或者女人,在這種時候,那么重要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非常認真。一雙清幽的眸子,讓賀文璋不知怎么,竟想到了春日里雪山上流下來的雪水,融著碎冰,撲面而來的寒意。 他望著這一雙眼睛,一時間失去了言語。 仿佛又回到大婚那日,他有些煩惱,又有些擔(dān)憂,還有些期待地挑起了蓋頭,就看到了那樣一雙清眸。不帶什么溫度,如金石美玉雕刻而成。 被戳破現(xiàn)實的刺痛,早就不見了。他如今是個成年男子,他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真實處境。 他只在心中想道,她不喜歡他。 他在這一刻清楚地明白,她不喜歡他。所以,她才會說,男女之別沒有意義。因為他在她眼里,只是一個時日不久的病人,沒有性別。 可他不是?。⌒睦锼岢饋?,他不是啊,他看她是有性別的。他垂著眼睛,努力克制著酸澀的情緒。 “你說話啊,男女之別就那么重要嗎?”于寒舟見他不說話,就隔著被子戳了下他的手臂,“瀕死之男人和瀕死之女人,有什么分別?” 有分別!當(dāng)然有分別! 被她戳到的地方,泛起了一層麻酥酥的感覺,清楚地告訴了賀文璋這其中的區(qū)別。 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 他喜歡著她,這就是男女之別的意義所在。 他是這樣貪心的人,在所剩無多的時日里,還起了這樣的貪念。 他垂下眼睛,一聲不吭。 于寒舟見他又不說話了,一臉倔強的樣子,直接不跟他說了,動起手來。 她發(fā)現(xiàn)了,小伙伴非??谑切姆恰8f什么,都沒有用。他心里想著一套,嘴上說著一套。 既然這樣,她直接動手好了! “你,你干什么!”忽然眼前光影一暗,只見她居然彎腰下來抱他,賀文璋慌亂往旁邊躲,“你別動我!” 于寒舟直接把他抱到腿上。 他欲拒還迎的抵抗和掙扎,簡直沒有殺傷力。 “你放開我——” 當(dāng)纖纖十指穿入發(fā)間,賀文璋的聲音頓時被吞沒了。僵硬掙扎的身體,也漸漸軟弱下來。 第021章 賀文璋枕在一雙柔軟的腿上,發(fā)間是她纖細漂亮的十根手指,此時正動作輕柔地按揉著他的腦袋,他整個人如沉浸在云床上,舒服得不愿意動彈。 “不行?!彼е溃瑪D出一絲力氣,再次掙扎起來。 他不能這樣! 他曾經(jīng)發(fā)過誓,絕不占她的便宜。之前的那些,他半推半就的那些,就已經(jīng)夠卑鄙了,他再也不能繼續(xù)下去了! 雖然他掙扎的力道不大,但還是給于寒舟帶來一點困擾。 沒辦法了,她只好道:“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很喜歡毛絨絨的小動物,可是因為你,你身體不好,受不得驚嚇,所以府里不許養(yǎng)小動物。咱們院子里的幾個丫鬟,頭發(fā)倒是不錯,但我的身份,怎么能把她們抱在腿上摸?” 賀文璋一愣,不禁想起那天午睡起來后,所見到的一幕。她跟小丫鬟下棋,看著小丫鬟的眼神無比的溫柔。 “你還想摸她們的頭發(fā)?!”他一時拔高了聲音,隨即口吻嚴肅地道:“不行!這不合你的身份!” 于寒舟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沒有碰。這不是在摸你的頭發(fā)嗎?” 賀文璋聽了,頓時又為難起來了。 心里糾結(jié)又掙扎。 他的頭發(fā),不能給她摸。這太親密了,違背了他的原則。 但是養(yǎng)小動物,母親又絕對不會允許。 在他糾結(jié)的時候,于寒舟已經(jīng)繼續(xù)動手,給他順毛毛了。他的發(fā)質(zhì)實在很不錯,烏黑柔順,就像握著一把絲綢,卻又絲絲縷縷垂落,比絲綢好玩。 “怎么樣?好朋友?要不要滿足我的喜好???”于寒舟便問他。 她覺得這是互幫互助,互惠互利的好事。 她喜歡擼毛絨絨。而他被她擼一擼,可以睡得更好,這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互相誰也不占誰的便宜??! 賀文璋聽她問,更是為難了。這是什么癖好?他想不通,忍不住握了一縷自己的頭發(fā)在手里。 并不好摸??! “其實你是為了照顧我,才這樣說的,是不是?”他抬眼看著她道。 他不相信自己的頭發(fā)就那么好摸。她真是用心良苦,為了勸服他,費心找出這樣的借口來。 他不禁抿住了唇,看向她的眼神帶著nongnong的克制。他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的喜歡流露得太明顯。她,她把他看成姐妹,沒有性別的小伙伴。 于寒舟當(dāng)然要否認啦,她是有一說一的,就道:“一半一半啦。只有一半是為了照顧你,另外一半是為了討好我自己?!?/br> 說著,她微微彎腰,瞇起眼睛笑著看他:“你就當(dāng)為了滿足小伙伴的癖好,行不行?璋哥?賀大爺?天下第一好的小伙伴?” 賀文璋被她哄著,整個人輕飄飄的,暈陶陶的,簡直不知道怎么好! 她怎么能,怎么能這樣哄人!他簡直拿她沒有辦法!難道他還能拒絕她嗎? 于寒舟不知他內(nèi)心的糾結(jié)。只見他抿著薄唇,一言不發(fā),就當(dāng)他默許了。頓時笑彎了唇角,享受起他柔順絲滑的長發(fā)。 她頗有技巧,連最難纏的小貓都能被她安撫住,何況是不難伺候的賀文璋。 而賀文璋已經(jīng)是放棄掙扎了。他感受著她的輕撫,那些堅持,那些原則,那些抗拒的字眼,通通失去了力量。 他是那樣渴望接近她,又渴望被她接近。此刻感受著她主動的靠近,他如何還有力量抵擋。 此時此刻,他躺在她的腿上,胸腔里滿是她的味道,整個人既憂愁,又甜蜜。 而后,便在說不出的舒適中,漸漸閉上了眼睛,呼吸陷入悠長。 于寒舟等他睡著后,便輕輕把他放回去。 他躺回枕頭上,此刻眼眸閉著,長眉清朗,鼻梁高挺。本應(yīng)是十分清俊的人物,但是蒼白而沒有光彩的皮膚,使他透出nongnong的脆弱。 于寒舟看著他的睡容,心頭浮起微微憐惜。她小幅度地撿起他散落在外面的幾縷頭發(fā),細心放好了,才輕手輕腳地爬回被窩。 “晚安?!彼p聲說道,閉上了眼睛。 這次賀文璋生病,并沒有纏綿太久?;蛘哒f,好得很快。 原來他生病,總要反反復(fù)復(fù),拖拖拉拉很久,折磨得大家都不行了,才好利索起來。 這次卻不一樣,只三四日的工夫,便好得差不多了。 常大夫都有些意外,他來給賀文璋把脈,仔細察問一番,頗為欣慰地點點頭:“不錯,以后也要這樣,保持心胸開闊,心情舒暢?!?/br> 這話他原也沒少勸,是從賀文璋小時候勸到大的,只是不管用。沒想到,娶了妻子,倒是有些改善了。 這讓本來對侯夫人的做法不能茍同的常大夫,此刻也不禁佩服起來,不免打趣一句:“到底是娶了妻的男人,跟從前就是不一樣。” 原本常大夫擔(dān)心賀文璋娶妻后,因為只能看不能吃,反而心情郁郁,對身體不好。如今這樣的情形,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是既然結(jié)果是好的,他自然也高興。 隨口的一句揶揄,又把于寒舟在府里的地位提高了一截。 原本侯夫人就看重她,三令五申,不許府里下人怠慢。下人們本來就對她十分敬著,如今得了常大夫的一句話,更是吹到天上去。 “奶奶是大爺?shù)母P?。?/br> “咱們奶奶嫁進來,說不定大爺就快要好起來了?!?/br> “大爺和奶奶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佳偶?!?/br> 這些話侯夫人聽了,便是笑個不停。她本來就很滿意大兒媳的識趣,自她嫁進來后,就從來沒有嫌棄過賀文璋,日常還對他頗多體貼。此次賀文璋生病,好得比從前快,侯夫人就想起之前見過的幾幕,以及下人的匯報。由此,猜測大兒媳會哄人,哄得賀文璋心里不存氣。 “把璋兒媳婦叫來?!焙罘蛉说?。 于寒舟得到召喚,立時便趕來了:“給母親請安。不知母親喚我,有何吩咐?” 侯夫人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對她招招手:“來,顏兒,看看母親新得的布料,有沒有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