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溫郁金醒得很早，那時候天還沒亮，他瞇著眼睛，喉嚨里發(fā)出低而長的氣音。他的感冒還沒好，高燒退了比昨晚要舒服得多。

    他坐起來，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紙，側(cè)身時就看到趴在床邊的許常。

    許常睡相一直都很乖，他不是那種會抱著你的類型，只是會在睡著了挨著熱源，睡著了也不怎么動。溫郁金為數(shù)不多和他睡一床的時候，早上起床的時候就會感覺背后隱隱約約貼著什么，扭過頭去看便看到許常微微貼著他的背，兩只手放在臉龐。

    就像一只貓。

    現(xiàn)在有一只貓也趴在了他的床邊，兩只手交疊，頭枕在上面。溫郁金想起自己之前還在讀小學(xué)時候，有人趴在桌子上休息也是這樣。他總是會有些不受控制地去偷偷看別人，想，這樣睡會舒服嗎？

    現(xiàn)在他看著睡沉的許常在想，這樣真的舒服嗎？不等他多想，許常眼皮微動，是要醒了。

    他先張嘴打了個哈欠，準(zhǔn)備坐起來的時候突然小小叫了一聲。

    “啊…………！”

    溫郁金看著許常伸了一只手放在自己后頸處，偏著頭慢慢坐起來，他看著許常怪異的動作，皺皺眉：“怎么了？”

    “啊……郁金你醒了?！弧液孟瘛湔砹恕痹S常嘗試著轉(zhuǎn)下頭，結(jié)果被痛得齜牙咧嘴。

    許常不經(jīng)意間瞄到溫郁金竟然沒穿衣服只穿了一條內(nèi)褲，自己臉正好還對著他的腹肌，一著急想扭頭，還沒扭成就痛得他大叫一聲，眼淚都出來了，整個人僵著脖子，快要摔了。

    溫郁金著急過來扶住他，許常一晚上趴著睡的，身上很涼。溫郁金的手握住他的肩膀，掌心有些高的溫度傳到他身上，裸露的胸膛近在眼前，許常連帶著耳朵和臉，紅成一片。

    他往后撤一點，含含糊糊地說：“謝謝?！?/br>
    溫郁金收回手，他站直了身體，低頭看著許常：“怎么不回房間睡?！?/br>
    “……昨天太困了就不小心…………”

    他很奇怪地看許常一眼：“下次你直接回去，不用管我?！?/br>
    “可我擔(dān)心你………………”

    不用管我吃藥，也不用替我擦汗，更不用趴在我床邊睡覺，是我生病，和你沒關(guān)系，為什么非要做這些事。溫郁金看著許常頭頂?shù)陌l(fā)旋，舌尖頂頂齒間，到底沒說出口。

    “……不用了。”說完又看到許常歪著頭僵著脖子，皺著眉頭走去衣柜找衣服。

    許常注意到溫郁金是光著腳的。

    “郁……”

    “今天不能上班的話就在家里休息吧。”

    許常來不及提醒他穿上鞋，溫郁金就已經(jīng)邁進(jìn)了浴室，關(guān)上了門。

    他楞在原地，脖子還是很痛，許常試著動一動，就痛得他掉下來淚。

    那天許常沒去上班，他在溫郁金房間里站了很久，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之后才慢吞吞回了自己房間，他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蓋住，在黑暗里睜著眼睛，忍了很久。

    終于忍不住，埋在被子里哭了。

    溫郁金敲開他房門，給他送藥的時候。許常已經(jīng)不哭了，他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團(tuán)背對著溫郁金。

    “許常，吃藥了?！?/br>
    過了一會，許常才帶著nongnong鼻音嗯一聲。

    溫郁金聽出不對勁，又上前幾步，許常聽到腳步聲立馬開口：“我會吃的！…………你放床頭吧。”

    說完把頭埋進(jìn)被子里，太快了又扯到落枕的脖子，被子里傳來模模糊糊一聲痛呼。

    溫郁金沒再說什么，只躬身把藥和水放在床頭，站起來時候說一句：“你好好休息?！鞭D(zhuǎn)身走了。

    許常聽到溫郁金離開他房門的腳步聲，下樓梯的腳步聲，之后沒有聲音了。

    應(yīng)該是走了吧，上班去了。

    整個房間變得安靜，許常望著窗簾發(fā)呆。不知為什么，鼻間發(fā)堵，眼眶微熱，他又哭了。

    只是躺著流眼淚而已，就把他的力氣全部流干了，陷在柔軟棉被里卻讓他覺得疲憊無比。

    腦海里一直回想早上溫郁金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怎么不回房間睡”“不用管我”“不能上班就算了”，他抵抗般閉上眼睛，仿佛這樣就能聽不到腦子里的反復(fù)回想。

    但沒有用，那些聲音在他腦子里越來越響，眼前好像是溫郁金那張神情淡淡的臉，那幾句話被拆開來又重新裝起來，句句變成了鋒利的刀刺著他戳著他，他不停問自己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救救我吧，救救我，救救我。

    許常揪著被子，哭得快背過氣去。他張著嘴吸氣，突然想起溫郁金給他放著的藥。坐起來去拿藥，丟進(jìn)嘴里后大口吞著水，等被子里的水喝完他又把自己塞回被子里，睜著眼睛等藥效發(fā)揮。

    這藥好像很管用，許常都不想哭了，感覺自己變得麻木腦子里又空蕩蕩一片。

    不知多久，他陷入了睡眠。

    溫郁金在去公司的路上，手指輕點著大腿，想著那白色的背對著他的一團(tuán)，又想起許常濃厚的鼻音，他拿出手機(jī)聯(lián)系了家里的家政，請她今天上了全天班，并麻煩她飯點時候提醒許常吃飯。

    家政很快回復(fù)了他，得到確定答案，溫郁金終于放下手機(jī)。

    中午的時候家政給他發(fā)來說自己實在勸不動許常吃飯，溫郁金看到信息皺了皺眉，給人回過去說麻煩了，又說自己會提早回去，晚飯做了就可以走了。

    之后的整個下午溫郁金都在處理繁雜的事務(wù)，這種事他一直在重復(fù)沒什么新意，送上來的報表策劃也沒有問題，他卻感覺有些悶熱煩躁，他扯松領(lǐng)帶，看了看時間，又抬頭繼續(xù)工作。

    這股燥熱感使溫郁金不耐，并且一直伴隨著他一直到下班都沒能散去，回到了家，看到客廳漆黑一片冷冷清清，不耐感更是要到了極點。

    他走上樓，走到許常房間前，敲了兩下門便推門進(jìn)去了。

    “為什么不吃飯？”

    話說出口溫郁金自己都有點怔忡，怎么語氣這么差。

    許常好像是在睡覺，被他吵醒，慢吞吞地爬起來，眼睛腫著，可憐兮兮，十分困倦地對著他說：“……嗯？”

    溫郁金聽到自己胸膛傳來的巨大跳動聲，就這么淹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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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溫郁金有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起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