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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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泓閑著也是閑著,在李家一住就是半個多月,從悶熱的伏天一直待到立秋。李彬因要陪著元泓,這半個月學也不上書也不念好不快活。到得七月初七那天,李樺的夫人、李彬的大嫂例行每月去前街藥鋪把脈時竟查探出了身孕,樂得李家大少合不攏嘴。今日正好又趕上過節(jié),便放了府內(nèi)下人一日假,一眾十五六歲的小丫鬟拿著針線圍在一起斗巧。 李彬見家里沒人有時間管自己,入了夜滋溜一聲就帶著元泓逃出家門來到了汴河岸邊。 汴河兩岸人頭攢動,善男信女們圍站在岸邊,將一個個雕刻逼真,彩繪生動的小烏龜小鳥兒造型的“水上浮”,點上蠟燭投放在汴河水中。夜晚墨色的河水為幕布,點綴點點燭光,淡淡的光影映在成雙成對的男女臉上,各個都是甜蜜異常。 元泓見了這么多人多多少少有些尷尬,“今日七夕節(jié),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人家都是成雙成對結伴出行,為何偏偏是我們倆……?” “我們不也是兩人嘛,總比孤孤單單一個人好?!?/br> “……” “你嫌棄我!你嫌棄我不是女人!你竟然嫌棄你的好兄弟不是女人?!” 元泓連忙搖頭似撥浪鼓,“哪能呢,彬哥兒比這些女人好看的多!她們哪能跟你比!” 李彬總覺得這話不太像是夸自己。 沿途小攤小販不少,李彬瞧見了個赤著腳的小童子,懷里捧著一摞好幾個巴掌大的荷葉帽。 李彬走上前去問道,“你這荷葉怎么賣?” “這位公子,一枚銅板一個,我這就剩下兩個了,公子你要買幾個?” 李彬低頭一瞧,小男孩赤著腳,腳底板結了層厚厚的污泥。 “給你一兩銀子,你把這兩頂都給我吧!” 小童子開業(yè)一天,還從未見過如此手筆的大主顧,驚連連搖頭,“我,我沒有碎銀子,找不開錢…….” “沒事,剩下的就當做送你過節(jié)的零花!”說罷,扔了錠銀子,搶走了最后剩的兩頂荷葉帽。 小童子如何磕頭感謝不提,李彬歡天喜地地提著荷葉帽回到元泓的身邊,拿起一頂往元泓的頭上一扣,“怎么樣!好看不!” “?”元泓翻著眼睛往頭頂瞧,只看到了一圈青翠的荷葉邊。 李彬?qū)氊惖嘏踔种惺O碌淖詈笠豁數(shù)溃斑@個嘛,就留給今晚的有緣人吧?!?/br> “有緣人?”元泓看了四周,“就我們倆互相認識,哪來的有緣人?還不如我?guī)б粋€你帶一個呢?!?/br> “我有預感!今夜一定有有緣人!” 元泓拗不過他,李彬又吵吵嚷嚷,看好了人家玩的“水上浮”,非得也要跟元泓弄上一對,說是見證他們的“兄弟友情”。 “早知道這樣你為何不從家里帶?家里的玩物那么多……” “不需要!”李彬嘿嘿一笑,順手從草叢中揪了兩朵野生的芍藥,嫩粉的花瓣,鵝黃色花芯,瞧著就覺得嬌艷欲滴。 李彬又管過路之人要了幾根殘蠟,點燃后放在了花芯之上。 “小紅,我們一起把它放走?!?/br> “好?!?/br> 元泓點頭,與李彬一人手中一朵野芍藥,蹲在河岸邊,輕飄飄一松手將花兒扔進河中。 嫩粉的花瓣漂浮在鏡子似的河面上,忽忽悠悠左搖右擺,漸漸向河中央漂遠。 李彬抻著脖子張望,見芍藥越漂越遠,趕忙拍打元泓,“愣著干啥!快許愿??!看不見就不靈了!” 元泓撓破了頭也想不通,“我頭回聽說如此許愿,你要是有什么心愿去相國寺好不好啊?!?/br> “有道理,我竟然忘了去相國寺!”李彬一把薅住了元泓的袖子,“走,我們?nèi)ハ鄧?!?/br> “哎……”元泓一百個不情愿跟在后頭,可轉(zhuǎn)念一想今日本來就是陪他出來玩,便隨他去吧。 雖到了晚上,但因今日過節(jié),大街上依然是人潮涌動。兩個毛毛躁躁的少年,穿梭在人群之中,李彬的鼻息間嗅到陣熟悉的脂粉香。 這,這是?李彬的心思突然雀躍了起來。 他動動鼻尖,循著味道向人群中看去。果不其然,離他十幾步外,一窈窕少女正親昵挽著一華服公子哥的手臂。那女子皮膚白皙,眼窩深邃,不是冬枝又是哪個? 一男一女有說有笑向前走去,沒人發(fā)現(xiàn)李彬的存在,消失在了人潮中。李彬舉到半途想揮動的手臂,隨著垮掉的嘴角一起放了下來。 切,不就是個妓女……李彬惡毒地想著,心口窩的醋捅像是打翻了一般,燒得揪心難受。 “彬哥兒!彬哥兒!你往哪跑呢,不是去相國寺嗎?”元泓正按部就班朝相國寺方向走動,走著走著突然不見李彬的人影,他四下觀瞧,卻見李彬一個人站在這傻乎乎地發(fā)呆。 “走,去相國寺!”李彬咬牙切齒,一把拉住元泓的手,兩人跌跌撞撞,撞了不知道多少行路人小攤販到得了相國寺。 相國寺的偏殿院中也有棵榕樹,只是比起李彬院子里的那棵更小更矮一些。兩人來時已近深夜,榕樹的粗枝上掛滿了紅綢子。 晚風一吹,榕樹葉嘩啦嘩啦掉了一地,撲面而來的香火氣息,將李彬肚子里的那點怒氣沖得一干二凈。 抬頭一看到滿樹的紅綢,李彬犯了難,小臉繃成了包子,蹲在樹下發(fā)起了愁,“我們沒有紅綢,怎么寫愿望啊……” 元泓也毫無辦法,他翻遍全身的口袋也沒找到一塊紅色的布。 李彬想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從地上站了起來,提著褲腰帶往院子墻角走去。 “彬哥兒,你干啥去?” 元泓不解地跟在后頭,李彬鬼鬼祟祟地左看看右看看,確認了這院子除了他倆再無旁人之后招招手讓元泓站在他身后,“你幫我擋著點……” “你要干啥?” 李彬一邊松腰帶一邊說道,“我突然想起今日我穿了條紅色內(nèi)褲……” “你你你你你你……”元泓一張臉登時憋得通紅,你了半天說不出去一句話,一雙手死死按住李彬解褲子的手,“你等著,我去買!” 說罷兩腳一蹬地躥上墻頭,幾個縱身就沒了蹤影。 只一盞茶的功夫,元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又從墻頭上蹦了下來,手中還拎了兩塊紅布和兩支毛筆。 “寫吧!”元泓將東西遞上去。 “嘻嘻,小紅你可真好?!崩畋蛐ξ舆^筆和紅布,舔濕了筆尖,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在布料上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兩人就都停了筆,元泓身高更高一些,主動請纓要幫李彬系到樹枝上。 李彬卻背過手將東西藏在了身后,“你,你許了什么愿?跟我說說?” “說出來就不靈了。” “沒事,這里就我們倆,你偷偷給我看一眼,就一眼!” “可以,但是你的也要給我看看!” 李彬聞言撅起了嘴,“小氣鬼!不給看就不給看!略略略!”又朝元泓吐舌頭扮鬼臉,獨自一個跑到樹下,踮著腳尖將紅布系好。 元泓低聲嘆口氣,也將自己的紅綢子系在李彬的旁邊。而后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李彬不解,“這是做什么?” 元泓睜開眼,轉(zhuǎn)過頭去對他說道,“我爹說,許愿時要閉上眼虔誠默念,菩薩才聽得到你的愿望?!?/br> “當真?!” 李彬也學著他的樣子雙手成掌合十放置在胸前,闔上眼,眼前一片漆黑,只聞風打樹葉沙沙婆娑作響。 人說明目方能視物,可李彬偏偏覺得閉上眼洞察世間更能悉得人間百態(tài)。 一張張人臉、一幕幕經(jīng)歷,似走馬燈閃現(xiàn)在他腦海。 沉默寡言卻永遠帶著笑的娘親;明明沒有血緣卻視自己為己出的李家老??;事事讓著自己忍耐自己耍性子的鮮卑少年元泓…… 李彬靜靜地呼吸著,仿佛入定一般一動不動。元泓不欲打攪他,靜悄悄跳上院墻坐在了墻頭。 還有,還有……一張粗糙黝黑的面皮一閃而過,李彬倏地睜開了眼睛。 “彬哥兒?” 李彬提起筆,將紅布卸下,把上面原本寫的東西用墨汁涂得干干凈凈,又翻了個面,刷刷點點重新寫了愿望再次掛到樹上去。 “你許完愿了?” “嗯?!崩畋螯c點頭,“你怎么在墻頭上?” “看月亮啊,今日的月亮好看極了,彬哥兒也上來看看吧?!?/br> “好嘞!”兩人小時候沒少一起爬樹爬房頂,翻個院墻小菜一碟。李彬雖沒有元泓靈巧,但也慢騰騰爬了上去,與元泓肩并肩坐在了一起。 半輪殘月掛在夜幕,月亮大大的肚腩斜指向下。 “你看,今日是上弦月。” 李彬抬起頭,仰望漫天的星河,夜空中道道光輝好似為牛郎織女鋪成閃爍的相會之路。 “七月初七為何不是滿月呢?牛郎和織女一年只能相會一次,就為了這一次的團圓也要送他們一輪滿月才好?!?/br> 元泓聞言卻搖了搖頭,“七月初七既是他們一年到頭的團聚,又是殘忍的分離。對于他們而言,這既是希望的一天,又是絕望的一天?!?/br> “哎……”李彬長嘆一口氣,“幸虧我們做人的不會如此辛苦……” 元泓突然低聲笑了起來,“你怎么知道世上沒有人在苦苦等待呢?等著何時與你團聚的那天?!?/br> “不可能!”李彬矢口否認,“若是我知道誰在等我,我定然馬上飛奔到他身邊去,讓他一輩子都不會獨受痛苦!” 元泓靜靜地看著他不發(fā)一言,但那雙淡棕色水光瀲滟的眼眸似藏了千言萬語。 李彬兩手拄著墻頭的紅磚,兩條長腿不安分地踢踢搖搖,“突然想起元先生教我背的詩,‘煙霄微月澹長空,銀漢秋期萬古同。幾許……幾許……’”李彬醞釀了一腔離愁別緒的矯情,卻因為背詩不認真,生生忘記了后頭的詩句。 元泓比他還不愛學習,只能看著李彬結結巴巴地回憶這首詩,“幾許……幾許什么來著?” “幾許歡情與離恨,年年并在此宵中?!?/br> 一男子聲音突然在院中響起,李彬聽完連連拍手,“對對對!就是這句!‘幾許歡情與離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可轉(zhuǎn)念一想,這人是誰?為何這輕佻聲音有些耳熟。李彬循聲低頭一看,可巧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個月芳春院前一瞥的崔彧。 “此詩乃是香山居士的《七夕》,不過我總覺得七月初七吟誦此詩過于凄涼了些,倒不如秦少游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不知你覺得如何?” 崔彧桃花眼一瞇,笑容溫文爾雅,可李彬怎么看怎么覺得一身惡寒。 “他是誰啊,你認識嗎?”元泓不知怎么回事,低聲問道。 李彬可還記得清清楚楚,幾月前這人語氣輕佻浪蕩眼神貪婪露骨地稱自己“美人兒”。遂翻了個白眼道,“他就是個神經(jīng)病,我們走!” 元泓跟著李彬跳下墻頭,李彬一個平衡不穩(wěn),墩得腳踝發(fā)麻。 崔彧忍著笑,兩道濃眉忍得打成了結。 李彬氣哼哼地便想罵,他想起了在西域時那個蒙古人如何取笑自己,便學著他的樣子惡狠狠道,“yin詞浪語!” 崔彧不怒也不惱,“啪——”地將腰間折扇一展,動作瀟灑流暢,當真是副俊美倜儻的青年模樣,見李彬二人往外走,優(yōu)哉游哉道,“更深露重,兩位公子切莫著了涼。” 這話一出口,便似一團火苗點燃了李彬這口油桶,他強忍腳痛跺著腳破口大罵,“天黑路滑,你最好淹死在汴河里!”說罷,猛然間想起手中還剩下一頂荷葉帽,趁著崔彧輕搖折扇看笑話時,蹦起來就將翠綠的荷葉放在了他的頭頂。 “嗯?”崔彧一愣神,一身文人雅士的裝扮配上荷葉帽要多不倫不類就有多不倫不類。 “綠毛龜!”李彬若是只兔子,一定氣得尾巴都炸了毛。元泓見這闊少帶了家丁護院出門,怕李彬禍從口出引火上身,連拉帶拽將李彬拖出了相國寺。 “彬哥兒消氣,消消氣!何苦與那等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一般見識!” “他他他他,他就是個王八蛋!” 李彬想起那人的輕浮言行,就痛恨自己為何不狠狠給他一拳。 “好啦,不氣,以后這人咱躲遠點?!痹牧伺睦畋蚴菹鞯谋?,“今日光顧著玩,差點忘了正事?!?/br> “嗯?什么正事?” “前些天我也和你說了戰(zhàn)事不妙。昨晚我正好想起了一件有關的事。” “你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李彬急得連連錘他胸口。 “誒,誒別打我……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我爹竟與耶律楚材有書信往來?!?/br> “耶律楚材?你說那個為蒙古人效力的契丹人嗎?” “正是,而且我瞧著他倆像是及其熟絡,稱兄道弟的……” “嗯?”李彬長眉一挑,“難不成元先生通敵賣國?” “不是不是!”元泓急得滿頭大汗為父親辯解道,“我爹怎么會做出這種事呢,我的意思是,汴梁若遭了難,我爹說不定有辦法救下你們一家?!?/br> 李彬聞言不知該質(zhì)疑好還是該謝過元泓,被他這樣一說反而緊張起來,似乎明日就有一場大戰(zhàn)在即。 “我……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無論如何,我還是得聽從爹爹和哥哥們的安排……” 七月初七,月華似水。同一片天空之下,亦有遠道而來的征服者對月哀思,或惆悵故土難回,或思慕遠在草原的愛人。 蒙哥還是第一次真正的帶兵作戰(zhàn),跟在父親托雷和一眾老將軍身邊。在這軍營之中,他雖然是個身份尊貴的王子,但論及軍功他還尚不如個小小的十戶長。 夜色深沉,父親依然挑燈案前與眾將探討軍情,他年紀輕又無老道的經(jīng)驗,自然無權插話,苦悶地從中軍大帳鉆出來,爬到一處小山包對賞月發(fā)呆。 他今年剛剛十七歲,頭一次來到中原大地,聽說今日是中原人的乞巧節(jié),是中原的有情人寄托相思的節(jié)日。他還沒有愛人,臨來時額吉說了要為選個合適的王妃,他也不知這位未來的王妃會是什么模樣、何許人也。畢竟比起虛無縹緲的女人,他更想念的是家鄉(xiāng)草原的蒼涼,萬馬奔騰的氣勢和額吉親手做的酸甜可口的奶酪。 “哎……”中原地大物博,可處處都是他不想要的。 “你在憂傷什么?”冷不丁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蒙哥忙回頭看去。來人身長近九尺,著了身黛色輕袍,披散著黑發(fā),鬢角處飄蕩了條小辮兒。膚色黝黑,五官英挺,一對丹鳳眼不怒自威。 “拔都哥??!”蒙哥激動地站起身,兄弟倆幾年不見,熱烈地擁抱在一起。 “你小子長高了不少!”拔都拍了拍蒙哥漸趨成人的寬肩,“如何,軍旅生活可還習慣?” “還行……”一提起這事蒙哥有些不好意思,“只不過我尚未有什么軍功,阿爸沒事總念叨我……” “著什么急,這事得慢慢來,你還想一口氣吃成個胖子?” “哈哈哈哈哈!”兄弟倆相視大笑。 “拔都哥,你怎么來均州了?前些日子聽說斡兒達大哥大婚,你不是該在西域嗎?” 拔都聞言斂了笑容,“我有事去了趟平陽,聽聞四叔和你在這,我便過來看看?!闭f罷,拔都壓低了聲音,“我怕驚動了窩闊臺,便沒帶軍馬,只身前來,你與四叔可千萬別嫌棄我?!?/br> “瞧您說的,能看到你阿爸得高興極了?!?/br> “戰(zhàn)事如何了?沿路我仔細探看,你們?nèi)反筌妷旱勉炅悍较蛞豢跉舛疾环?,預備何日進攻?” “阿爸說得先渡過前方漢水,再深入河南一帶?!?/br> 拔都點點頭,“到時便是你為四叔分憂的時候了?!?/br> ——卷一完—— ※※※※※※※※※※※※※※※※※※※※ 卷一結束了,明天開始卷二的部分,也就是初稿時真正的開頭,可能文筆文風會有差異,求各位諒解!求改了前幾章的bug,小崔的名字打錯了,是崔彧來著,不好意思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