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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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經(jīng)常陰雨連綿,又冷又濕。 難得今天是個有太陽的日子,顧甄打算趁著天氣好,采購一些補給。 反正馬車又大又寬,買多少都放得下。 如此,兩個車夫拿了一大摞,長安長順拿了一大摞,連紅梅手上都沒空著。 李珍雖然低頭跪著,因為低泣,頭上的草簽還在微微顫抖,可她只要眼神稍微動一動,就能看見那一群滿載而來的人。 這一看,不得了,李珍差點倒抽一口涼氣。 尼瑪,那個女孩子手里抱著的一大包,上面印著“云香齋豬rou脯”的大大的油紙包,不會真是豬rou脯吧? 尼瑪,目測居然有五六斤? 尼瑪,看著不過也就兩個年輕主子,你們確定能吃得下這么多豬rou脯? 你們是想要上天? 太過分了! 李珍心里飛快地計算著這包豬rou脯的價格。 上半年豬rou還只有十八文一斤,下半年突然漲價已經(jīng)變成了快八十文一斤了,這接近一倆銀子一斤的豬rou,就是她這個江湖老手“百變妖姬”吃的時候都要猶豫一下,更何況是豬rou的升級版豬rou脯! 尼瑪尼瑪尼瑪! 這年頭,吃得起豬rou脯的,都是他媽的超級有錢人! 李珍心里狂飆粗口。 這群人是肥羊啊,不宰白不宰! 李珍干這行多年,行動比思想也慢不了多少,瞅準時機,一個迅速地縱越,人已經(jīng)來到了那個領(lǐng)頭的男人面前,身形柔美地跪伏在地,兩手緊緊抱住男人的小腿,如果不是時機還未成熟,她還能貼得更緊一些。 “嚶嚶嚶——這位公子,奴家與爹爹來這里投親,嚶嚶嚶——卻不料親戚早已搬走,而爹爹又染了重病離世。奴家盤纏用盡走投無路,在此賣身葬父,請公子可憐可憐奴家,買了奴家吧,嚶嚶嚶——” 李珍賣身葬父多年,是這一行的佼佼者,無論柔弱的身段和痛楚的眼淚,都是經(jīng)過長時間磨礪和不斷改進的,甚至頭發(fā)上的草簽怎么插,都是很有講究的。 這宛如黃鶯啼鳴的凄楚動人的哀求,一時間引來眾人的不少的同情眼神。 本來就有一群看客,時不時打量一番李珍跪在地上時,猶如柳枝般嬌軟的細腰,以及她修長白皙的脖頸,而今猶如珍珠般的晶瑩淚珠不斷從巴掌般大小的細嫩臉蛋上不斷滑落,更是狠狠揪動了看客的心。 眼看著那可憐女子求助的是個清雋的書生,眾人甚至覺得今日應該能成就一番佳話。 “這位俊俏后生,買了她吧,可憐她一個弱女子,也想著要盡了孝道,讓父親入土為安,此乃大義啊,就收了她吧!” “就是就是,這小娘子水靈靈的,多可人啊,我是買不起,否則,嘿嘿嘿——” “區(qū)區(qū)二十兩銀子,就能犧牲自己的一輩子,實乃奇女子也,能買得如此大義之人,書生,你不虧!趕緊掏銀子吧!” 紅梅氣得臉都張紅了,若不是手里還拿著小姐喜歡的零食,早就上去撕爛那賤女人的嘴了!沈瑜也同樣臉漲得通紅,他不是氣的,而是力氣不足,急的。 那小娘子看似柔柔弱弱,可兩只手圈攏了似乎像是一把鐵箍一樣,他使勁渾身力氣,也掙脫不了分毫。 沈瑜:??!天要亡我,我的親親娘子就在身邊,我可真是百口莫辯! 顧甄好奇地看著李珍,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滿是不解,嚴肅的小臉上都是疑惑。 這人還能自己賣了自己? 賣了自己以后呢,任買家驅(qū)使,萬一買家心懷叵測呢? 看著眼前的女孩,不過二十出頭,看著她的身段和外貌,也不見得是能吃苦的,怎么就能為了安葬一個死人就能將自己置于未知的境地。 再說了,就算你要安葬親人,尋個偏僻的郊外,最多花個鐵鍬的錢,多用上一點力氣,也能將親人安葬好。 在顧甄看著,買個鐵鍬,不過是將眼前這個姑娘一個銀耳環(huán)賣掉即可。 讓自己的親人入土為安,以后有能力有機會,就將親人移葬到家鄉(xiāng)。 哪里可能需要殘忍地用一個年輕姑娘的一輩子來換取二十兩銀子的風光大葬。 如果她去世的父親就是這么吩咐的,那么也不見得是個好父親,這個姑娘拒絕也罷。 如果就是這個姑娘單方面這么認為,這個姑娘就是個智障。 顧甄心理搖頭,轉(zhuǎn)眼卻看見沈瑜滿臉通紅地站在原地不動。 不知為何,顧甄心理有些不滿,她推了沈瑜一把。 沈瑜一個大大的趔趄,連帶著李珍都失重往前狠狠撲去,沈瑜才堪堪擺脫桎梏。 李珍爬起來,看著自己掌心隱隱可見的血絲,覺得自己今天簡直沒有吃飯。 不對吧,這個書生能如此輕易擺脫自己? 不是,他臉都漲紅了也沒能挪動一分,應該不是。 那是他身邊的小娘子? 更不會了,那圓溜溜的包子臉,那水靈靈的大眼睛,充其量就是個半大的姑娘罷了,她哪里能有這個力氣。 也沒有多想,原本“賣身葬父”就是業(yè)內(nèi)數(shù)得上有難度沒前途的任務,別看人家盜賊還讓道上的同行封個元帥呢,李珍心念急轉(zhuǎn),多年經(jīng)驗累積早已有多個應急方案可用,她馬上選擇以情動人。 “嚶嚶嚶——這位公子,買了奴家吧,奴家來生一定做牛做馬,好好還報這個大恩!“說著李珍就柔柔弱弱地開始磕頭。 沈瑜連連退后好幾步,分明將李珍視為洪水猛獸。 看客們不高興了,我們有各種理由不能買,你有各種理由可以馬上買下,怎么就是不開口。 “哎,那書生,趕緊將這小娘子買下,她多么可憐,你就忍心她將額頭磕破?” “被猶豫了,不過二十兩,怎么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你絕對不虧,買回家怎么使喚隨你!嘿嘿嘿!” 紅梅上去就是一口唾沫:“呸,不要臉我家姑爺已經(jīng)有我家小姐了,你個狐貍精,滾遠點!你這種嬌滴滴的小身板,怎么報恩,用什么報恩?可別是到我家姑爺?shù)拇舶迳蠄蠖?!?/br> 長安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她:“垃圾中的垃圾,來生做牛做馬,今生你想干啥,搶別人男人,呸,不要臉,上來就抱著人家相公不放,就憑你種垃圾,還能成為大義,我呸你全家!” 長順瞧瞧顧甄,有看看哥哥,沒有讓他動手的意思,就學著哥哥,怒瞪李珍:“呸,垃圾!” 李珍表面羞得滿臉通紅,一副委屈至極,可心里卻又轉(zhuǎn)著念頭。 這幾人到底是誰做主? 應該是個這個書生吧。到這里應該是來趕考的,那么就是個有功名的秀才了。 行,他做主就成。 李珍繼續(xù)可憐巴巴委屈至極的用袖口抹著眼淚。 “公子,若公子能替奴家好生安葬父親,奴家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李珍狠狠一抹眼淚,眼神中既有委屈,又有倔強。 沈瑜又微微退后一步。 李珍覺得,既然當家男人沒有開口,就應該還有戲,她賣身葬父多年,靠的是一身過硬的演技,而不是粗暴的事后搶劫或傻缺的偷竊。 每年同行聚會,大家都會相互交流心得,交流最多的還是大家的年收入。 值得驕傲的是,李珍工夫最差,年紀最輕,可年收入都遙遙領(lǐng)先各位同行,當然,那位封帥的盜賊除外。 這么想著,李珍自信滿滿,開始盡情地飆起戲來。 “奴家從小就會干粗活,地里的農(nóng)活什么都干,一把子力氣賽過壯漢,”李珍仿佛剛從梨園行出來,一身的戲仿佛都要溢出來。 沈瑜剛要再退后一步,可不小心看到顧甄緊繃的小臉,總覺得危機已經(jīng)到來,不自覺連連退后數(shù)步。 “……奴家還養(yǎng)過豬,一只手能舉起一只半大的……”小豬崽。 一旁,顧甄緩緩地、穩(wěn)穩(wěn)的、像是舉起一只小豬崽似的,舉起了路邊的巨大石獅子。 李珍:我神馬都沒看見,讓我先喘口氣先! 幾個呼吸后,李珍將“小豬崽”三個字狠狠咽回了肚子里,還因為吃了一口冷風,狠狠被噎了一下。 尼瑪,我看到了神馬? 這還是個小娘子嗎? 李珍開始打起了哆嗦,嘴巴都幾乎不會說話了,江湖上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這么一號深藏不露的高手? 太嚇人了,自己的這點工夫,在這個高手面前,幾乎走不過一招就會死的不都能在死。 顧甄看著眼前的女子哆嗦個不停,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她有些不耐煩。 “到底誰的力氣更大?” 我已經(jīng)親身示范給你看了,到底誰的氣力大,這明擺著的事,你這么就分不清楚。 到底是個智障!已經(jīng)沒救了! 顧甄緩緩放下石獅子,身邊的紅梅瞪著眼睛開口了。 “我家夫人當下人使,下人當騾子使!吃得比鴨少,干的比牛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若是使詐進門的,哼,沒有飯吃,不給睡覺,累死拉倒,你還敢來嗎?” 李珍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堪堪恢復神智。 我堂堂“百變妖姬”,在江湖上橫行十數(shù)年,在賣身葬父一行已經(jīng)少有敵手,只有被模仿,從未被超越,更加不可能被一個空有力氣的小娘子給唬住了! 來吧,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