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130
老太卜不知徐福心中所想,又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道:“你比那尉繚好,知禮節(jié),不狂傲,想來應(yīng)當是能擔(dān)此重任的……” 知禮節(jié),不狂傲…… 這說的真的是他嗎?徐福心中忍不住吐槽。 “個中事宜,想來你是有許多不懂之處的,屆時前來問我便是。蠟祭不可出錯,你可記住了?” “……記住了。”徐福弄不清老太卜是何用意,但對方如此提醒他,總歸也算是好心,徐福當然不會生出什么抵觸來。 只是他覺得這差事…… 夠坑爹的?。?/br> 他能撂挑子不干嗎? 第88章 徐福不知道之前尉繚到底給了老太卜多大的刺激,如今老太卜竟然待他如此耐心和氣,完全不符合他腦子里的構(gòu)想,這也就罷了,老太卜竟然還覺得他是個溫和好學(xué)上進低調(diào)的人。 天知道有些詞一輩子也跟他扯不上關(guān)系。 實在扛不住老太卜寄予厚望的目光,徐福點頭,為這番交談畫上了總結(jié)的句號。 “今日多謝老太卜一番肺腑之言,徐福銘記于心?!毙旄2皇悄贻p氣盛的小子,他可不會在沖動之下,說什么一定不辜負老太卜的期望。承諾是不能亂給的,要是胡亂給錯了,那就是活生生給自己立一個flag,之后總要被打臉的。 老太卜沒能聽到想要的話,面上一閃而過失望之色,不過徐福話都說到這里了,他也只能命人將徐福送出塔去。 待到徐福出去之后,老太卜望著他的背影,嘆了聲,“還是年輕了些,說話竟是這樣老實,外表瞧上去那樣靈氣一個孩子,卻不知半分討巧……” 徐福若是聽見那老太卜所言,一定覺得冤死了。 他老實? 那這世上也難尋幾個不老實的人了。 老太卜的住處不是誰都能進去的,徐福一出來,秦王寢宮中的宮人便立即迎了上來,個個目光焦灼地看著他,問道:“徐典事無事吧?” “無事?!笨此麄儞?dān)心的模樣,估計是對上次尉繚與老太卜杠起來,心有余悸了。 徐?;厝ブ蟛痪茫阋不氐綄媽m中了。 “王上選了我做主持蠟祭的人?”徐福當即便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嬴政點了點頭,揮開衣角,在桌案前跽坐下來,他抬起頭看著徐福,口氣淡然,道:“有一日,你睡得迷糊時,對寡人道,你想做國師?!?/br> 徐?;叵肓艘幌拢孟瘛孟袷钦f過這話。 當時他好像乍然從夢中醒來,那瞬間還格外的清醒。 徐福突然覺得口舌有些發(fā)干,他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嬴政真的將他那一刻的話放在心上了?這是準備……為他鋪路? 蠟祭在秦國的重要性之大,不管是去年他參加時的感受也好,還是今年老太卜對他千萬囑咐也好,都能看出一二來。秦國百姓們或許不知奉常寺為何物,太卜署為何物,但他們定然知曉主持蠟祭的人是誰。若是在蠟祭上露了臉,自然就會讓百姓們記住,得了民心,受了百姓的擁戴,有了這樣的基礎(chǔ),日后要做國師,那還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嗎? 這樣一條通天之路,就簡簡單單被鋪在了他的腳邊。 當初他選擇走嬴政這道后門,似乎是選對了? 徐福也揮開衣角,在嬴政身邊坐下,道:“王上,今日老太卜叫我過去了一趟?!?/br> 嬴政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小小地表達了一番,對“王上”這個稱呼的不滿?!袄咸穯灸闳チ??他可有為難你?”嬴政頓了頓,道:“老太卜本身厲害,也有幾分氣傲,若是說話令你不快了,你也勿要放在心上。他年紀大了,總會退下這個位置的?!?/br> 看來所有人都以為那老太卜會欺負他? 但他又不是什么好欺負的人! 徐福無奈搖頭,“老太卜并未說令我不快的話,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 “他似乎樂于見到我去接替蠟祭主持的位置,對我好生說了一番鼓勵的話,順便再告訴我,若是搞砸了蠟祭,那可就是大麻煩了。”徐??跉庥州p又淡,全然沒將老太卜的話放在心上。不是他不認真,而是他沒必要杞人憂天。若是時時刻刻惦念著不要搞砸,那才容易搞砸呢。 嬴政皺了皺眉,對于老太卜這番帶有壓力的話有些不滿。不過他還是為徐福解答了心中的疑惑,“蠟祭曾是老太卜一力負責(zé),后來呂不韋選了奉常寺的田太祝接替老太卜的位置,老太卜便對那田太祝心生不滿了。若沒有田太祝,他便不至于早早從位置上退下來,手中一干權(quán)力也跟著丟失了。此時你又要接替田太?!?/br> 嬴政說到一半,徐福便悟了。 大約就是那么個意思,“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 徐福頓覺,這些人心思彎彎繞,自己有時還真看不透。 嬴政笑道:“如此也好,之后便無人能阻你的腳步了?!?/br> 也算是一種幸運了。徐福暗自感嘆了一聲。 蠟祭過后,他離國師之路又更近一步了。徐福驟然輕松了起來,主持蠟祭,坑爹就坑爹吧,只要能值得就好。 嬴政的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了徐福的臉龐上。 為君王者,向來稱孤道寡,縱使后宮子女成群,也依舊是孤身一人。 曾經(jīng)嬴政也是這樣以為的,他這一生或許便只奔著大業(yè)去了,再沒有旁的心思分割出來。直到這時,嬴政才覺得并非如此。他甘愿分出幾分心思放在徐福的身上,只愿他大業(yè)得成那一日,徐福也同他的攜手并立。 徐福慢半拍地轉(zhuǎn)過頭來,迎上嬴政的目光,道:“這樣是很好。” …… 奉常寺上下都未曾想到,蠟祭的主持人選這么快便定下來了,竟然真的是徐福!頓時令人有種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覺。有的人心中難免有些酸氣,只覺徐福這一路走得未免也太過順風(fēng)順水了,在這講究家世背景和資歷的奉常寺中,才前后不到一年,便要主持蠟祭了,實在是人比人,氣死人! 蘇邑與徐福交好,難免有的人就酸到蘇邑跟前去了。 “蘇兄與徐典事交情頗深,何不從徐典事那里也討個重要的職務(wù)來呢?” “對啊,說起來,蘇兄才為太祝,蘇兄才當是主持蠟祭的好人選呢……” “是啊,要論資格,應(yīng)當蘇兄為先才是……” 蘇邑面帶不耐之色,偏偏那兩人沒看出蘇邑的不快來。此時正好王柳又從旁邊路過,那兩人更來勁兒了,叫住王柳,道:“就算不說蘇兄,那王太卜也更有資歷和背景啊,偏偏我們誰也選不上,嘖嘖……” 王柳頓住腳步,回過頭來,冷冷地瞥了那兩人一眼。 兩人不自覺地住了嘴,這才想起這王柳還是昔日奉常寺中的小霸王呢。自從去年王柳與徐福比試后,便低調(diào)了不少,眾人都快忘記他的本性了,現(xiàn)在見他面色不虞,兩人才反應(yīng)過來,王柳的脾氣并不好,也根本不好得罪。 他們可不是第二個徐福,能保證得罪了王柳,還能安然無恙。 “你們連徐典事是何來頭也不知曉,就在這里隨意搬弄,口上逞能可讓你們得到這個機會了?不過嘴里冒些酸氣!”王柳開口可絲毫不客氣。 那二人被他說得臉上一陣臊。 就連蘇邑都不由得多看了王柳一眼。 若說從前,王柳比起他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那時王柳不會自降身份,同人在背后酸來酸去。王柳現(xiàn)在好像真的徹底變了一樣。 那二人越想越覺得下不來臺,再想到從前王柳也不是個什么好貨色,現(xiàn)在來教訓(xùn)他們,也不知道裝的什么! 他們自然不甘咽下這口氣,于是便不服氣地反問道:“難道王太卜知曉徐典事是什么來頭不成?” 莫說這二人了,就是蘇邑都不由得看向了王柳,滿眼都是驚訝好奇之色。 蘇邑與徐福算是走得極為近了,但他都不知徐福究竟什么來頭,王柳如何能知道? 三人卻見王柳冷笑一聲,道:“鬼谷你們可知?剛被封為國尉的尉繚先生你們可知?徐典事便與國尉為同出鬼谷的師兄弟!你們說他是什么來頭?” 鬼谷門下出了多少厲害人物,七國都是有所耳聞的。 且不說鬼谷,就單說那尉繚,名聲也是頗為響亮的。 二人對視一眼,訕訕離去。從前都當徐福沒有來頭,誰知道人家不是沒有來頭,只是捂住了,怕嚇著別人。現(xiàn)在想來,也只能心中各自羨慕嫉妒恨了。這樣好命,那也是人家的! 王柳也正要離去,卻被蘇邑一把拽住了。 “你如何知道徐典事的來歷?”蘇邑微微皺眉,看著王柳問道。 王柳翻了個白眼給他,“若是你多關(guān)注徐典事幾分,便會知道,國尉來奉常寺中尋過徐典事好幾次。” 王柳說完便掙脫他的手臂,大步離去了。 蘇邑怔了怔,半晌才嘆道:“……徐典事,果真非常人也?!惫砉鹊牡茏?,哪里是常人能與之比較的?也怪不得徐典事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倒是那些想要看笑話的人,恐怕要教他們失望了…… · 鄭國還在竭力爭取修建水渠的時候,徐福已經(jīng)開始準備蠟祭了。 那一日王柳與二人的對話不知不覺便飛遍了整個奉常寺,雖然他們沒有親眼見到尉繚是如何來找徐福的,但他們心中已經(jīng)隱隱升起了畏懼與敬意。甚至還有人私下拍著馬屁,道,早就看出徐福非同凡響了,今日一看,果然!乃是鬼谷出來的弟子!自然是比旁人要厲害幾分的! 對于這些私底下的議論,徐福都是一律裝作不知曉。 他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理會。 與單單去瞧蠟祭是全然不同的,他作為主持蠟祭的人,頭一件事便是要將蠟祭上的唱詞給背下來。 徐福還隱約記得去年那一日,主持的人口中吟唱歌詞,口音還有些奇怪,但聽起來卻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和神秘悠遠。 徐福覺得……挺難為五音不全的自己。 不過這個他不會唱,嬴政卻會,嬴政便手把手地教他,個中艱難就不贅述,不過也算是添了幾分“房中之趣”。如果腰酸背疼一番過后,還記不住的話,那就活該腰酸背疼了!如此折騰幾日后,徐福終于會背了。 除此之外,他還要了解各種反復(fù)的禮儀,其中最令徐福覺得難以忍受的,就是到了那一日,他是沒飯吃的,必須等到蠟祭結(jié)束之后,晚上舉行大宴了,他方才有機會進食。 徐福盯著竹簡上關(guān)于這一點的記載,整個人都坐得直挺挺的,一臉生無可戀的冷漠表情。 嬴政從旁瞥到這一點,也不由得皺了皺眉。上回徐福便是在蠟祭之后暈了過去,這次幾乎是整整一天都要不進水米,那如何能行?什么規(guī)矩,什么禁忌,瞬間都被嬴政拋到了腦后去。 “這一日寡人會命人為你準備好飯食,早起之后便先用飯食,用了之后再處理蠟祭之事。” 嬴政都如此主動地通情達理了,徐福又不是矯情的人,當然馬上順著桿子往上爬,臉上展露了點兒笑意,“多謝王……阿政?!闭f到那里,他硬生生地改了口。 嬴政對他這樣體貼周全,他總是要給嬴政一點甜頭吃的嘛。 嬴政聞言,臉上的神色果然驟然溫和了不少。 徐福瞥見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原來哪怕是秦始皇,也并非那樣難對付的啊。哦不,或許只是因為自己太聰明了而已。 徐福合上竹簡,那些內(nèi)容他基本已經(jīng)能倒背如流了,待到蠟祭時,只要沒有什么天災(zāi)人禍,那他就不可能出問題。 嬴政心中頓覺愉悅,他正要擁著徐福度過接下來的二人時間,卻突然見扶蘇從殿外走了進來,“老師!”扶蘇一走進來,見著嬴政擁住徐福的模樣,呆住了。 嬴政臉色微黑,心中默念三聲,父子感情不能破壞!父子感情不能破壞!父子感情不能破壞! 扶蘇依舊呆立在那里。 其實他是在暗自琢磨,怎么悄無聲息地溜出去,免得讓父王盯上不識時務(wù)跑來瞎攪合的自己。 而嬴政瞧了瞧扶蘇呆住的模樣,卻以為他是被自己和徐福的關(guān)系給嚇住了。 “扶蘇,過來。”嬴政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