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珠玉_分節(jié)閱讀_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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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一腔癡情隨逝流水(一) ? 上回言畢千霰諸事,道是千霰已接手匯星樓分店,亦可謂是為自己尋到了一條出路。此番且回到榮府,仍說府里諸事。 卻說近日里榮府里喜事頗多,首先便是賈母王夫人按例進宮探視元春之時,聞?wù)f元春懷上龍種之事,彼時賈母王夫人好不歡悅暢快,回府之后便闔府大擺筵席,廣邀親朋,大肆慶祝。只道是若是元春能就此誕下龍子,則榮府來日無憂。 其次是熙玉并了賈府原籍族人殿試下場及第之事,此番熙玉殿試取了第七,點了庶杰士,入館習(xí)學(xué)。熙玉因了這等名次,駭?shù)迷诹指锒阒桓仪皝順s府請安,深恐兄長責罰。孰不知煦玉早有賈珠從旁開導(dǎo),對熙玉名次雖說不滿,然前往禮部瞧了熙玉墨卷之后,只道是這等文字點了三甲亦是使得的,遂心下早已息怒,未嘗過多理論熙玉。此外賈璣并了周光祖二人亦是分別取了四十一名與五十九名,一個入職吏部一個入職順天府衙門,皆是京官,他二人倒也甚為滿意。前來賈府眾爺們跟前道謝之時,賈敬等專程置席慶賀。賈珠見狀亦是甚為滿意,只道是直至今日,賈氏一族到底有更多的族人步入朝堂,對了自己家族,當是好事一樁。 這邊賈府眾爺們慶祝賈璣、周光祖二人及第之后,翌日,賈代儒攜了家塾里一個學(xué)生前來榮府拜訪,家人將代儒等人迎入賈政外書房,代儒與賈政寒暄畢,方道明來意,原來這學(xué)生是賈家旁親,在家塾附讀。自賈珠改革家塾之后,勤學(xué)苦讀,最是用功,本科下場,本省鄉(xiāng)試雖已落第,到底得了生員,正是家塾中這些年所出第一個秀才,遂特攜了來拜見。賈政聞罷緣故亦是欣喜異常,忙命小廝前往賈珠院中將賈珠喚來。賈珠前來,彼此見禮畢,聞罷這學(xué)生之事,心下之喜較了賈政更甚,只道是自己當初整改家塾之舉倒也并未白費,這些年總算見了成效,族中親戚有人終能得以入學(xué)下場。隨后賈珠又很是勉勵勸慰了那學(xué)生幾句,與賈政二人各自贈了表禮,待一行人又說了幾句閑話,賈珠亦詢問一回塾中事務(wù),賈政又在書房中留了飯。飯畢,代儒方領(lǐng)著那名學(xué)生去了。賈珠心想,長此以往,賈家斷然不會成為朝中無人、后繼乏力之局。 另一邊,卻說內(nèi)宅之中鳳姐因cao持多載,如今積勞成疾,加之身上又有了身孕,遂身體染恙,不能料理內(nèi)宅中諸事。王夫人待鳳姐一撂了手,便覺左右不得力,一面又埋怨一回若是賈珠娶了妻,自己又何需到如今這般左右尋不到得力心腹相助的田地。忖度一番,遂便指令家里最為精明的三姑娘探春出面代為料理內(nèi)宅諸事。又念及探春一個姑娘家,素昔養(yǎng)在深閨之中,難免羞頭羞腳,家中豪奴便倚仗著小姐家的未曾當家作主而欺上瞞下,遂又另行指定了寶釵從旁相助。而賈珠聞知后,則又額外向王夫人薦了黛玉,道是黛玉曾在揚州協(xié)助料理他父親的喪事,大可令她們?nèi)齻€姑娘一道商量。王夫人雖不明因由,然亦是首肯。 且說賈珠如此行事自有用意,據(jù)之前煦玉的考量,黛玉嫁入豪門大戶已是既定之事,作為當家太太,對上侍奉公婆,對下相攜與姑嫂,皆是無法回避之事。不若在家之事便將這等本事練就妥當,省得日后入了他人府中,平白受人閑氣,被人看輕了去。兼了煦玉素昔又是一性子清高絕俗、目無俗務(wù)之人,從不過問宅中家事,對了這干子內(nèi)務(wù),又如何思慮得到,惟有自己平日里留個心眼罷了。只如此這般哥哥尚可,meimei卻絕不可如此,畢竟男女分工,職責不同,否則待日后入了別家宅邸,吃虧的總是自個兒。 而黛玉素昔性子雖與了煦玉如出一轍,然卻并非昏聵無知之人,對了賈府諸事看得較寶玉這一賈府之人還要透徹。尤其待黛玉與寶釵一道隨了探春理事之后,將了榮府之事亦是瞧得清楚。 一日,黛玉寶釵從探春處議事出來,走到岔路口之時,二人方別,各自回自己院中。黛玉往瀟|湘館處行來,途中與寶玉不期而遇,二人方一道立于瀟|湘館外的假山后閑話。彼時賈珠煦玉二人亦進了園來探望黛玉,正往了瀟|湘館這處行來,尚未目見假山背后寶黛二人的身影,便已聞見二人談話聲。遂珠玉二人干脆便立在那假山背后聞聽。 只聽他二人正說到探春理事以來的幾次改革,蠲了幾項雜費,二人皆痛贊了一回,黛玉說道:“要這樣才好。從前我哥哥臥病將養(yǎng)之時,我亦曾代理過府中內(nèi)務(wù)幾日,方知掌家不易,可謂事事繁瑣,容不得一絲差錯,否則便也落了家下人的話柄。這回太太令我協(xié)助探丫頭料理幾日,只覺家里太花費了,我暗暗替你們算計了一番,雖有珠大哥哥從上監(jiān)管著家里的各處生意,收益頗豐,然這般耗費下去,亦非長久之計;如今若不省檢,必致后手不接?!?/br> 賈珠聞罷這話暗地里對煦玉比了個贊許的手勢,道是難得姑娘家能有這般眼光,今后是個能管事的。煦玉見狀亦是欣慰非常。 隨后只聽寶玉開口對曰,倒是不以為意:“憑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們兩個人的?!?/br> 煦玉聞言只覺難以置信,當即變了臉色;賈珠則一手扶額,心下暗道:“弟弟,你便這般迫不及待地為自己挖坑往下跳嗎?……” 便連黛玉聽罷亦是氣憤不過,當即轉(zhuǎn)身就走。寶玉見狀尚且不明就里,跟著黛玉走了兩步,連聲問道:“meimei怎忽地不理人了?” 黛玉行了幾步,聽罷寶玉之言,竟是怒極反笑,住了腳,又轉(zhuǎn)身問了句:“我知曉寶二爺素昔是府中閑人,不管家里閑事,然好歹替你哥哥想想。他一人支撐這偌大個府邸,又哪里是個容易的?諸事一律推與他人,自己落得清閑,見他之時便不會覺得于心不安?”說罷冷笑一聲,接著道,“我頭上亦有哥哥,但我們與了寶二爺不同,萬人疼寵。我的至親惟有哥哥與弟弟兩個,我們兄妹三人相依為命。我為家中長女,若我不為我哥哥分擔些許,何人與他分擔?” 寶玉聞言急了,欲分辯幾句。賈珠唯恐寶玉再說出甚過激之言,又見身旁煦玉面色陰晴不定,既欣慰meimei懂事,又氣惱寶玉不懂體恤。賈珠遂一面伸手攬住煦玉,以免他就此沖上前去,一面不動聲色地用胳膊肘將假山上的一塊碎石碰落在地。假山之后的寶黛二人聞罷碎石滾地之聲,方一并住了口,忙不迭一道轉(zhuǎn)過假山背后,只見賈珠煦玉正立于此處。二人皆訝然羞赧,尤其寶玉見煦玉正背對著自己的方向負手而立,更是心下發(fā)憷。雖請安行禮,卻不敢動作。 此番賈珠率先開口說道,亦為寶玉解圍:“寶玉且先回,現(xiàn)下我們有事欲與meimei相商。” 寶玉聞言心下添了醋意,只道是為何哥哥可與黛玉兄妹交談,自己偏需避開。然礙于此乃哥哥之命,兼了方才說了蠢話,又一貫對煦玉畏之如虎,遂只得依言自去。 隨后三人方一道入了瀟|湘館落座。黛玉命紫鵑奉茶,方開口詢問珠玉二人來意。 煦玉方道:“據(jù)聞你亦收到柳姑娘婚事的帖子,她與子卿,七月初七日出閣迎親;次日七月初八日,你們被請去陪新?” 黛玉聽罷頷首作答:“是,柳jiejie乃我盟姊,府里便請了我與寶jiejie,屆時我二人一道前往侯府便是。哥哥呢?可是隨花轎前往柳府迎親?” 煦玉點頭,又指了一旁賈珠道:“子卿乃我與珠兒盟兄,又素同門,我二人自是責無旁貸,屆時還需送上厚禮。我與珠兒不可一道,只得分別裝箱。此事你回府分派一番,賀禮萬不可簡薄了?!?/br> 黛玉應(yīng)下了。 隨后煦玉又轉(zhuǎn)頭對身側(cè)的賈珠說道:“此番子卿婚事亦是隆重,柳大爺送親,媒人正是南安太妃。因了世家之誼,這府里諸兄皆會前往。你我二人并了蔣子安、韓妙章共四人隨花轎迎親,隨后前往侯府賀喜。客中四王爺、五王爺以及四大郡王皆在應(yīng)邀之列,其余便是禮部尚書、督察院諸人并詹事府、鴻臚寺、同年同館諸官皆至。據(jù)聞宴會設(shè)了兩處,一處設(shè)在府中正堂,一處設(shè)在花園,京師兩大戲班皆請,排場可謂盛況空前?!?/br> 賈珠聽罷亦是頷首贊同:“不錯,誰讓柳老太君疼的便是這名孫女,老太太自己添置了多少私房充作孫女的嫁妝,較了侯大爺那房之媳,竟是過之而無不及……” 正說著,賈珠只見黛玉神色若有所思,便開口問道:“見meimei神色有異,可是有甚心事?” 黛玉忖度半晌,方據(jù)實以告:“這些時日我亦收到柳jiejie錦書,道與我近日里身體不適,正臥床將養(yǎng)。我想素昔jiejie總道自己身強體健,何以親事臨近,竟染恙。我今日還同寶jiejie商量,我二人是否前往柳府探視她一番……” 煦玉聞言首肯:“此言甚是,你與她關(guān)系非比尋常,于情于禮皆需前往一回?!?/br> 此番議定,三人又閑談幾句,珠玉二人方辭了黛玉,一道出了園子。 ? ☆、第七十七回 一腔癡情隨逝流水(二) ? 黛玉得了煦玉首肯,便與寶釵擇定時日,命人將拜帖送往柳府,約定上門拜訪之日。此番賈母聞言亦是贊同,待她二人前往辭行之際,專程吩咐她二人替她向柳府老太君問好。她二人自是鄭重應(yīng)下。 此番釵黛二人皆用心梳妝打扮了,方各乘一頂四人轎,其后一輛鞍車坐了紫鵑、雪雁、鶯兒、文杏四名丫鬟,再一輛鞍車坐了黛玉的乳母與薛家的一名仆婦,再一輛車則裝著衣服首飾胭脂水粉之類預(yù)備著。賈珠煦玉又命鄭文、林士簡騎了跟班馬在外照應(yīng)。 待到柳府,直接駛?cè)攵T。只見此番這二門內(nèi)還有別家的轎輿停在此處,見那轎輿亦是雕輪繡帷,方知今日柳府內(nèi)宅有貴客來訪。芷煙命執(zhí)事媳婦在二門處將客接了進來,先行迎入上房向柳家老太君請了安,替賈母問了好。老太太見罷她二人倒也很是夸了一通。在上房吃了一杯茶,方又出來,往芷煙房中來。因柳老太君將這雙龍鳳兄妹養(yǎng)在身邊之故,柳菥柳芷煙皆隨老太太住,未隨了謝夫人。遂此番釵黛二人出了上房,隨丫鬟往院中另一處房舍而來。芷煙聞知,亦是親自領(lǐng)著五香在房門處迎接。黛玉寶釵見狀,忙不迭直勸她勿要多禮。 之后入了房中,只見此處正坐著兩位雍容華貴的貌美佳人。見釵黛二人進了屋,亦忙不迭起身見禮。芷煙方一一介紹了,只見那身著錦衣袍服的小姐正是南安郡主,南安郡王炎煜的胞妹炎煐;她身旁另一位少婦則是已經(jīng)出閣的禮部尚書孫家鼐的獨女孫玉淑,此二位佳人亦是盟姊妹。此番待介紹畢,釵黛二人忙不迭向二位佳人見禮,這二位亦還了禮,算起來各家之間還都有些世誼。 釵黛二人先向芷煙問候一番,只見芷煙乃是染了風寒,正發(fā)熱,雙頰燒得發(fā)紅,卻如病中海棠,猶自呈鮮。之后又轉(zhuǎn)向二位佳人,只見她二人雖不及芷煙那般絕世無雙,然炎煐生得雍容大雅,窈窕靈巧;孫玉淑則生得靜婉妍妙、娟秀和順。 二位佳人亦不露聲色地細細打量釵黛二人,炎煐率先開口說道:“素聞母妃道賈府的姊妹們個個都是好的,只我從未得嘗一見,如今見罷,果真名不虛傳。” 而那孫玉淑,因了自己從前與林家的一段前緣,又與別個不同。此番倒也留心觀察了這煦玉的胞妹黛玉,只覺兄妹二人氣質(zhì)風骨當真相肖了八|九分,真真是個林下風流,秀麗超群,心下便添了許多贊賞喜歡。又見一旁寶釵,亦是天姿國色、瑩潤豐澤,見之令人難忘。隨后眾佳人便在芷煙屋內(nèi)暖閣中閑談,五香則從旁侍奉。眾佳人自是對芷煙大婚在即說些歆羨道賀的話,只道是得嫁這般才貌雙全的乘龍快婿,生生成就一雙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如何不令人艷羨眼饞的?何況本身便是姨表兄妹,自小相識長大,更是親上加親。一番話說得芷煙面紅耳赤、羞赧不堪。隨后亦是紅著臉對期間打趣得最起興的炎煐說道:“郡主且不忙著拿meimei作那消遣,孰不知郡主又如何沒有出閣的那一日?屆時meimei才有好看的呢!” 炎煐聞言則笑曰:“meimei說哪里話,jiejie我的婚事豈是自家能做得了主的?還不全憑了圣上一句話罷了,哪里及得上meimei能嫁了意中人……” 這邊黛玉寶釵二人聽罷方知原來南安王府中尚有這等隱情,心底對這炎煐倒也寄予了幾分同情,只道是這炎煐此番打趣芷煙親事,未必不是強顏歡笑,內(nèi)里苦楚罷。 對了此事炎煐亦未深談,眾佳人亦知趣不言,又聽炎煐轉(zhuǎn)了話題道:“如此說來,在座諸位,除卻佩仙jiejie,都是尚未出閣的閨女。只怕今后這初為人婦的經(jīng)驗,還要向佩仙jiejie討教呢?!?/br> 孫玉淑聽罷淡笑對曰:“郡主說哪里話?這里姑娘們?nèi)巳私允悄锹敾哿胬?,何需討教,想必皆是成竹在胸?!?/br> 炎煐又道:“jiejie夫婿亦是個好的,當朝工部尚書家的小公子,如今升至翰林侍讀學(xué)士,可知亦是個有才華的……” 孫玉淑聞言不過一笑了之,并未多作解釋,心下卻惟有苦笑。只道是如今黛玉在這處,總令她不由自主地將心思飄到她哥哥煦玉身上。若說自己這丈夫,雖是尚書之子,與自己亦是門當戶對,對外自是光鮮無比,孰不知她卻是“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待成親之日見過那尚書之子后,只覺此人相較煦玉,既無煦玉那般才貌,亦無煦玉那般風度,不過凡夫俗子一介罷了。又念及自己曾擁有一樁宛如芷煙一般的良姻,不過得而終失,心下便更添黯然?;楹笈c夫婿雖亦是相敬如賓,奈何心下的失落卻難以彌補。因有了這樁心事,近日里回娘家省親之時偶聞母親提起自家有意與林家聯(lián)姻之事,令自己胞弟迎娶林家小姐,方對了跟前黛玉,不由地添了更多關(guān)注。 一干佳人閑談一陣,因了芷煙有恙,遂無法領(lǐng)著眾人前往園中游逛,只得在屋內(nèi)坐了半日,說了些私房話,吃過幾杯茶,炎煐孫玉淑便提出告辭,黛玉寶釵亦隨之欲辭。芷煙挽留晚飯,她二人則推遲了,只道是下回待芷煙好轉(zhuǎn),她二人方往了侯府喝喜酒去。之后命家人備轎,二人上轎,芷煙欲送至二門處,她二人方攔著。芷煙遂命仆婦送了一回,二人領(lǐng)著眾家人自去不提。 芷煙因在房中將養(yǎng),遂近日里皆未隨了上房老太太一并用膳,只在自己房中用些清淡膳食調(diào)養(yǎng)。當日晚膳后,芷煙正半倚在榻上拿了卷元曲讀著,讀到那首《潘妃曲》曰“目斷妝樓夕陽外,鬼病怏怏害。恨不該,止不過淚滴旱蓮腮。罵你個不良才,莫不少下你相思債”之時,不僅放下書,念起心下之事,徑自出了一回神。 不知過了多久,便聞見蘭香道句“侯二爺來了”,芷煙方回過神來。正要令丫鬟扶起身來行禮,便被孝華伸手制止。孝華順勢往榻邊椅上坐了,詢問芷煙今日可是大安了。芷煙答不過是發(fā)了熱,并非甚大不了之病,奈何倒累及各家姊妹往來慰問一回,倒令她心下難安。 孝華聞罷這話則笑道:“如此便也快些大愈了,此番菥兒在外間將養(yǎng),你在這宅中將養(yǎng),你兄妹二人還未曾這般不約而同過。這般養(yǎng)疴,倒將你往日神采皆是埋沒了,從前何曾這般倚靠榻邊做那捧心西子之狀?” 芷煙聞言心下一凜,遲疑半晌方低聲問道:“哥哥可是不喜?” 孝華一聽,心下疑惑不解,遂問道:“meimei此話怎講?” 芷煙則道:“哥哥可是不喜meimei這般?抑或不喜meimei?” 孝華聽罷這話更是疑惑,道句:“不喜meimei一說從何而來?” 芷煙輕咬朱唇不語,卻說她此番染恙,亦有心疾之故,自從知曉了孝華與柳菥之間有那私情,便有了心結(jié),只道是孝華心儀柳菥而不喜自己,遂染恙之時亦不留心治愈,而有意效仿了柳菥纏綿病榻之狀,成了個病中美人的光景。不料此番見孝華嗔怪,方知孝華卻不喜自己如此。 孝華見芷煙似是心緒不佳,便不肯久坐,惟吩咐幾句曰好好將養(yǎng),按時吃藥之類,又吩咐了一旁伺候的五香幾句,方起身欲離。不料剛立起身,便聞見身后芷煙喚道:“華哥哥?!?/br> 孝華聞聲住了腳,只得又坐下,問道:“還有何事見教,我洗耳恭聽?!?/br> 芷煙躊躇片晌方道:“我與哥哥之事,雖系父母之命,到底亦是既定之事,我們別無選擇,遂只得……” 孝華聽罷這話說得蹊蹺,方打斷芷煙之言說道:“meimei多慮了,你我之事雖是父母做主,然若是換作我們自主抉擇,除卻煙兒,我又能擇以何人?”說到此處又淡笑道句,“抑或是煙兒有了那心儀之人,此番卻是反悔了?” 芷煙聞言嬌嗔道:“華哥哥!何出此言?!這如何可能?!” 孝華遂道:“既如此,又何需多慮?!?/br> 芷煙聞罷孝華之言心下欣悅非常,孝華已明言自己乃是他心目中最為鐘意之人,竟是舍我其誰?然念及孝華與柳菥之事,又遲疑著問道:“我與三哥哥是雙胞兄妹,華哥哥不會是拿我作了三哥哥罷?” 孝華聽罷,雖淡然回答,語氣卻是毅然決然:“這如何可能?于我看來,你們兄妹二人可謂是千差萬別,如何有那替代的可能?” 芷煙聞言便也安下心來,只道是盡管孝華心里有個柳菥,然到底自己在他心里仍是不同的。芷煙又欲再問孝華心里對柳菥乃是何種情愫,便見柳菥房里的惜香進來喚孝華前往,遂他二人亦不及再說,孝華便告辭去了。 此番屋內(nèi)除卻眾丫鬟,便惟剩芷煙一人,芷煙放身子躺下,將之前的談話再細細尋思一回,竟是愈想愈情難自己,念及孝華所道舍她其誰之言,一面羞紅了臉,暗自欣喜;一面亦是止不住尋思自己那未能詢問出口的問題的答案,心下亦總有那么幾絲疑慮,放心不下。 卻說孝華隨惜香到了那外間書房內(nèi),入了房中,只見柳菥側(cè)臥在榻上,面無血色,拿絲帕捂嘴咳著。孝華見狀,三步趲作兩步跨至柳菥榻前,拿手替他拍著后背,一面說道:“歇了吧,歇了便不想著咳了。不過是尋常的風寒,這回怎的這般嚴重?” 柳菥咳了一陣,咳得幾近將氣管肺葉欲一并咳出之狀,半晌方開口說道:“我這身子我自己知曉,近日來我實感大不如前,大抵大限之日將近……” 孝華忙打斷柳菥之言道:“說甚大限之日?這般年紀,不知生,焉知死?” 柳菥啞著嗓子又道:“我早已知曉,你娶妻之日,便是我將逝之時,我活著還有甚意思。好歹捱了這些年,皆是因有你陪著之故……” 孝華聞言扳住柳菥雙肩厲聲說道:“我便是成親,又如何會離了你?難道煙兒會將我二人分開嗎?” 柳菥心急,咳了兩聲方道,竟是呼天搶地一般:“總歸了你娶煙兒,我二人難成正果。上天偏何將我與她生成一對雙生兄妹,又何以將我生成男兒身,令我無法與你結(jié)成良緣?!這世道,竟注定了是有她無我,有我無她!……” 孝華聽罷這話只如萬箭攢心,痛徹心扉,將柳菥瘦弱的身軀一把摟進懷里,只覺懷中軀體只余瘦骨一把,慘然說道:“我二人不過兩廂情悅,何嘗在意過你是男是女?想必當初南安太妃將太太的金步搖取下贈姨媽定親之時,便已注定了你我之情緣……” 柳菥則道:“然我終是生成男子,你我終歸是有緣無分?!?/br> 孝華聞言只得勸慰柳菥幾句,隨后又道是今日自家府里太太身體有恙,他需回府伺候,無法留在柳府過夜。令柳菥好生調(diào)養(yǎng)將息,待明日下朝后,他再來探視。說罷方依依不舍地去了。躺在榻上的柳菥目視著孝華離去的背影,只如孝華就這般行出了自己的生命一般,一時間悲從中來,腥甜上涌,一口血便就此噴出。伺候的五香見狀,唬得是手忙腳亂,手足無措。 ? ☆、第七十七回 一腔癡情隨逝流水(三) ? 今年的七月初七將至與往年的七夕很是不同。卻說七夕正是賈珠煦玉二人成親之日,每年這日,二人皆推了手邊事務(wù),前往趣園廝守一日,祭拜雙星。然今年因孝華芷煙婚事之故,這一回的七夕,他二人是斷然無法偷得半分空閑。只賈珠每每念及于此,心下皆是酸楚非常。只道是七夕是自己與煦玉的吉期,如今孝華亦于此日迎娶芷煙,暗地里倒成了孝華與柳菥的悲期了。 所有嫁妝賀禮之類已于初六日押送至侯府,停放安置妥當,新房亦著人布置了。侯府謝夫人親自在府中坐鎮(zhèn)指揮,又著了侯孝康的媳婦從旁相幫,忙得腳不沾地。初七辰時,孝華行了親迎之禮,賈珠煦玉并一干迎親之人方從侯府隨了花轎前往柳府,一路上笙歌鼎沸,人人喜氣盈腮。待到了柳府,賈珠等人方候于大堂中,孝華則進入內(nèi)宅中請出新婦,又叩拜了岳父岳母。 賈珠只道是此事怕是需要些許時日,他們正可待于此處歇息片晌。剛從柳府家人手中接過茶盞欲飲,不料卻見孝華神色慌亂地進入大堂中,身后還跟著柳府的婆子媳婦,口里不迭喚著“姑爺您去哪兒啊”。賈珠見狀知曉定是有事發(fā)生,忙不迭迎上前去問道:“你這新郎官怎的出來了,出了何事?” 孝華急道:“是菥兒,菥兒不見了!府里人說,因今日府里有大事,遂便無人留意外間書房,今晨天剛大亮,府里老太太著人喚菥兒前去盡禮之時,房中便已尋不到人,之后家人將府里各處皆尋遍了,亦尋不到。畫梅、訪蘭兩個小子也不知去向,想必是一道出了府了……” 賈珠一聽,心下頓生不祥之感,心下暗道這柳菥不會是自尋短見了吧。見孝華已是急得手足無措,頭腦一熱說道:“子卿你是今日的主角,不可缺席,誤了規(guī)矩。你且先進去,將禮盡了,將新娘接去侯府方是,我將玉哥留著此處照應(yīng)。尋回文清之事交與我便是,我負責尋他回來。” 孝華則道:“府里亦是遣了家人往了各處去尋,卻仍未尋到,賢弟又當如何是好?” 賈珠則答:“尋人之事到底需得人多,多一分人手便多一分希望。仁兄且莫要憂心弟這處,安心成親便是?!?/br> 孝華聞言對賈珠長揖道謝,賈珠忙不迭伸手止了,孝華道:“今日本請賢弟觀禮,竟以自家之事相擾,在下實在過意不去?!?/br> 孝華又再三言謝,賈珠則連說幾句無妨。隨后跟隨而來的婆子媳婦便將孝華喚入里間。 賈珠對煦玉說了幾句,道是迎親之人不可缺了,令煦玉留在此處照應(yīng),自己去去就來。隨后便尋了柳府的家人借馬。又將跟來的小子們喚來,惟命潤筆跟隨,其余由鄭文帶領(lǐng),分別前往各城門打聽柳三少爺可有出城。鄭文等領(lǐng)命去了。賈珠騎在馬上,雖說方才信誓旦旦地在孝華跟前取下承諾,道是自己不費多少工夫便能將柳菥平安帶回。實則方才只是為安慰孝華,對了柳菥去向以及如何找尋之事,賈珠心里亦是沒譜。如今只得尋思一番,又怕時日耽擱久了,柳菥當真出事,自己又當如何交待。一面思忖著,忽地靈光一閃,腦中憶起當日眾王孫公子隨五皇子騎馬踏青那回,前往柳家家廟何仙閣用了午膳,自己與煦玉在閣中散步閑逛,在那閣中粉壁上所見侯柳二人所題的《長相思》兩首,只道是那地方想必于侯柳二人意義匪淺,適或便是侯柳二人定情之處。大抵此番柳菥便是因情而感,前往了該地也未可知。念及于此,賈珠忙不迭領(lǐng)了潤筆,二人一道飛馬疾馳出城,往了何仙閣而去。 耗去半個時辰,二人方到達何仙閣。賈珠尋了閣中僧人詢問,閣中之人支支吾吾不肯實言,惟待賈珠道是此番自己乃是受柳府主子所托,前來尋找柳菥,那僧人方才道了實話,柳菥正在閣中。 命僧人在前引路,賈珠跟著那僧人拐了幾拐,方入了內(nèi)院的一間僻靜禪房,將賈珠引了進去。賈珠命潤筆先行回城中將柳菥行蹤告知孝華并柳府眾人,而自己則進入禪房。只見禪房中東面一張橫幾,其上置著一個神龕,龕內(nèi)供著藥仙。北面靠墻處則橫著一張矮榻,柳菥正側(cè)躺在榻上,一旁立著兩名小子,正是畫梅、訪蘭。此番賈珠即便是立在房門處,亦能看出柳菥已是病入沉疴。臉龐瘦削不堪,面色慘白,雙頰卻燒得赤紅,眼神迷離,懵懵懂懂,似已神志不清,口里還念念有詞,呢喃著幾句戲文:“……只有一點那癡情,愛河沉未醒。說到此悔不來惟天表證??v冷骨不重生,拼向九泉待等……” 賈珠見罷心如刀絞,一步上前,蹲在了那榻邊,一迭聲問道:“病成這樣,為何不回府請大夫來診治一回?!” 一旁的畫梅見狀忙不迭拾了杌子來令賈珠坐了。 柳菥迷迷瞪瞪地見一人靠近,尚未辨認清楚,惟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賈珠則答:“我是賈珠,受你二哥囑托前來尋你回去??芍愫龅厥Я僳?,你二哥很是憂心,怕是親也結(jié)不安穩(wěn)了……” 柳菥唯獨聽清“二哥”兩字,又恍恍惚惚地自語:“二哥……二哥棄我……” 賈珠聞言不忍,忙勸慰道:“你二哥哪里就棄了你了?他因你失蹤之事心下難安,迎親之時俱是憂心著你……” 柳菥聽罷這話似笑非笑著說道:“呵,二哥憂心我?憂心我……他就這般離了我,可知我便要死了……”說著又自顧自吟了句戲文,“業(yè)障縈,夙慧輕。今夕徒然愧悔生,泉路茫茫隔上清。說起傷情,說起傷情,只落得千秋恨成?!?/br> 賈珠見罷此景亦是心痛難捱,對著這苦苦相戀卻不得相守之情是了若指掌,只道是自己與煦玉當真是幸運之至,得以相愛相守,否則他二人的光景與如今的侯柳二人又有何分別。隨后又轉(zhuǎn)頭四顧,這七月是日日艷陽高照,唯獨今日,卻是天霏霏而欲雨,云黯黯而常陰,怕是連老天對這般虐戀情深亦看不下去,為令這天空放晴。禪房中未得日光漏入,室內(nèi)顯得格外陰暗,畫梅訪蘭只得在那橫幾上點了兩只白蠟,更顯燭影黯淡、光景凄涼;與了現(xiàn)下侯府那紅燭高照、人聲鼎沸相較,真令人目之垂淚心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