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一路上跑得飛快。

    從蓬萊苑出去，順著一條小路可以直接繞到賬房那邊，她在跑著的時候也還記得回頭看看身后，生怕有人跟蹤，等到她終于進了賬房的院子，又極小心地注意了一番周圍，之后才裝作非常平靜的樣子進了院子，往其中一間廂房走去了。

    她沒有敲門，而是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屋中的人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見是她，也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仍拿著手上的雞毛撣子去撣架子上的灰塵，過了許久，才終于開口問道，“你這匆匆忙忙地來我這里，可是發(fā)生了什么？”

    “九姑娘剛剛在問那條裙子……”尾音兒低下去，有些底氣不足，“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把那裙子再拿回來？”

    “你要把裙子拿走？”那人終于有了一點反應(yīng)，“你知道那裙子值多少錢嗎？”

    “憑它值多少錢，總歸是九姑娘點名要穿的，前不久你還說要緩一緩再當(dāng)?shù)?，這會兒先還給我應(yīng)個急，怎么就不行呢？”

    “夏荷，”那人變得嚴肅起來，“若是往后都像你這樣，拿出來的東西沒幾天又要送回去，我們將來靠什么吃喝？”

    “難道一定就要這樣嗎？”夏荷有些著急，卻不敢大聲叫嚷，“也是我糊涂，才答應(yīng)了將那條裙子偷出來，可你也要為我想一想啊！我是九姑娘身邊的貼身侍女，是一等大丫鬟，姑娘的衣柜首飾向來都是我在整理，若是她要的東西我拿不出來，我還如何有臉在蓬萊苑里立足？”

    “就只是先拿回去應(yīng)個景兒？”那人有些不放心，“從第一天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東西拿就是拿了，萬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若是你將這裙子拿出去卻又不拿出來了，卻要我怎么像那邊交代？”

    “九姑娘還有那么多的好東西，這次應(yīng)該只是心血來潮，你快給我吧，若是再晚了，被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往后做什么可都不方便?！?/br>
    “好吧好吧……”那人有些不太情愿，“你等著，我去給你拿。”說完他放下雞毛撣子，出了廂房，沒多久又拿了個布包回來，往她的懷里一塞，“給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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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看仔細了？”蓬萊苑的正房內(nèi)，郗昭站在多寶閣前，一邊去看里面擺著的東西，一邊問宋十娘。

    “千真萬確，”宋十娘垂手站在身后，“雙鯉一直在后面跟著，兩個人的對話也是一句沒落全聽到了，夏荷偷了姑娘的東西拿出去變賣，這會兒正拿著姑娘要的裙子往回走呢。”

    難怪當(dāng)時在問到那條裙子的時候，夏荷的反應(yīng)是那樣的。

    “既然她將東西帶回來了，總要給她些時間物歸原樣，”郗昭打了個呵欠，“我有些乏了，先歇一會兒?！?/br>
    宋十娘放下帷幔，仍有些不放心，“姑娘就不打算徹查嗎？”

    夏荷怕是已經(jīng)卷走了不少東西，若是任由發(fā)展下去，再多的東西也禁不住這樣被惦記著，但郗昭不為所動，只擺了擺手，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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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被她看出來了？”棲梧居內(nèi)，田氏在屋子里踱步，很有些煩躁。

    “或許是夫人想多了，九姑娘仍是完璧，蘇首輔之所以會那樣做，只是因為九姑娘是他未過門的夫人……”

    “誰知道她到底會做出什么事來，若她早已經(jīng)委身于蘇宇曠，回頭再叫懷王察覺了，哪里還有你我的容身之地？”田氏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是說……有夏荷在，就還有一半的可能么？”

    萬婆子點了點頭，“我抓著那丫頭的把柄呢，她就算想在蓬萊苑里待到年紀，也得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藏好了，否則真被揪出來，就真是吃不了兜著走?！?/br>
    “找個時間同她說說，免得夜長夢多?！闭f到這兒又忽然想起件別的事兒來，因而又問道，“還是找不到郗夢君的下落嗎？”

    萬婆子搖搖頭，“咱們的人打聽了許久，始終沒打聽出些什么來，不過暉哥兒就快要回來了，到時候讓他去查查，說不定能查到些什么?！?/br>
    “也只能如此了，”田氏算了算日子，“也該回來了呀……怎么一點動靜兒都沒有？”

    “想來是路上不太好走，這一路上又是水路又是陸路，暉哥兒便是個鐵打的身子，也禁不得這樣折騰，便是晚一些也無妨，夫人別急，暉哥兒總還是會回來的?！?/br>
    “我倒不是急這個，”田氏指了指格物齋的方向，“三房那邊的昀哥兒也快要回來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主兒，能在營地里待上那么長時間，還立住了腳，總不能一點手段都沒有?！?/br>
    “咱們暉哥兒也不差，夫人就別憂心這個了。 ”萬婆子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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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小院內(nèi)，郗晗不住地望向院門的方向，像是在等著誰。

    清書見狀寬慰道，“姑娘別著急，水蘭已經(jīng)出去了，這會兒算算時間，應(yīng)該也快要回來了，姑娘等的消息一定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厮偷焦媚锸稚?，這樣一直干站著也不是回事兒，姑娘就先進屋吧？”

    郗晗搖了搖頭，“我想在外面看著，屋子里太悶了。”

    清書無法，只得仍在一旁陪著，不多時院門處終于出現(xiàn)了一道身影，是水蘭，郗晗見到人以后勉強放了一點心，也不再在院中站著了，轉(zhuǎn)身進了屋，又是期待又是緊張，連去拿茶盞的手都有些不穩(wěn)了。

    水蘭從外面進來，從袖子里拿出一封被折了又折的信，說，“按著姑娘指的地方，果然就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封信，姑娘請看?！?/br>
    郗晗異常急切地去拆那封信，才剛展開，又趕忙吩咐清書和水蘭，“你們?nèi)ネ饷媸刂?！?/br>
    二人會意，當(dāng)即出了屋子，又輕輕關(guān)好了門。

    郗晗又等了一會兒，這才終于放下心來，她先去看信封上的內(nèi)容，只有三個字：妹，親啟。

    里面是一張浣花箋，內(nèi)容雖然簡短，卻讓她在看過之后心潮澎湃，是用隸書寫的幾句詩文：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