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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心上嬌顏在線閱讀 - 第47節(jié)

第47節(jié)

    她惱了,“那要怎樣?我要死要活地嫁給你?要我付出的比你多?”

    “你付出了什么?嗯?”他也有了火氣,“這其中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多么可笑,對著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他們斤斤計較,俗得掉渣。

    她沒再說話,負(fù)氣離開。

    這一次的不歡而散,只是反目的開端。

    他們連好聚好散都沒做到。

    小廝走過來,低聲稟道:“沈大學(xué)士已經(jīng)到了半山腰的風(fēng)亭?!?/br>
    陸休頷首,離開書院,沿著山路拾階而上。

    山風(fēng)清涼,鳥語花香,他又陷入回憶,沒了平時的警覺。

    隨行的小廝察覺到有人遠(yuǎn)遠(yuǎn)地尾隨,回望一眼,窈窕清麗的身姿入目,想到女子與先生的羈絆,猶豫一下,沒提醒,甚至回身打手勢提醒女子,走另一條岔路。

    大學(xué)士沈肅見到陸休,如何也做不到聲色自若,神色很是別扭。

    見禮落座之后,待得小廝退至遠(yuǎn)處,陸休單刀直入:“梁王殿下的人,找過沈家?!?/br>
    沈肅避重就輕,“沈家與諸多門第皆有來往?!?/br>
    陸休笑容玩味,“打太極就免了,說些舊事。

    “我提親前一年的科舉考試,出了些上不得臺面的事,主考官是你,受了委屈的是翎山書院的學(xué)子。

    “那件事,當(dāng)初握著人證物證的是陸家,如今是我的人。

    “為此,請你做些事情,不過分吧?”

    沈肅陡然變色,思忖后卻是哼笑一聲,“涉事的人得了補償,如今做官的有之,在國子監(jiān)的有之?!?/br>
    “我說了,那些是翎山書院走出去的人?!标懶荻堕_折扇,搖了搖,“但換言之,你對梁王也該這樣理直氣壯,可你沒有?!?/br>
    沈肅仍是避重就輕:“從哪兒走出去的人也一樣,時過境遷,你所謂受委屈的人還在,得到益處、給他們委屈的人卻已不見蹤影。不對,還有我。可你能指望我自己跳出來承認(rèn)?承認(rèn)什么?我什么都沒做過。”

    陸休一點兒火氣都沒有。

    不生氣,動輒跟這個衣冠禽獸生氣,早氣死了。

    他語氣幽涼:“那么,那些不見蹤影的人到底去了何處?”

    沈肅反問:“難道你要告訴我,人在你手里?原來詩書傳家、底蘊最是深厚的陸家,也有本事讓幾名官員銷聲匿跡?”

    “我辦不到,只是恰好識得一些樂于路見不平之人?!标懶萑〕鲆粡垖φ燮饋淼墓{紙,放在石幾上居中的位置,“明日辰時,去這地方看看故人,聽說他們過得很不好?!?/br>
    沈肅驚疑不定地看住他,好半晌,說出口的卻是:“那你到底要怎樣?當(dāng)初就用這件事拿捏沈家,這不行那不行,恨不得我們上趕著把女兒嫁給你??诳诼暵曠娗榍逦?,可你給她的只有難堪!

    “別總一副高高在上清高得不行的樣子,陸家若是無所圖,便不會有那場鬧劇!

    “清梧死心眼兒,還在等你,你就算不能善待她,也不該這樣為難她的父親!”

    聽起來是胡攪蠻纏,其實是在打感情牌。

    而這樣一番話,真的激怒了陸休。他低低地冷笑一聲,視線寒涼,使得眸子如鷹隼一般,徐徐道出隱忍太久的話:“陸家有所圖?

    “陸家根本就瞧不起你這個裝腔作勢的偽君子,當(dāng)初我放下非她不娶的話,家族才選擇成全,權(quán)衡了輕重,安撫那些在科考舞弊中耽擱了前程的人——提親之后,我才知道這些。

    “說白了,家族給我臉,那些人給陸家臉,沒你那些臟心思。

    “要我入仕,為的是控制住我,讓考場舞弊永遠(yuǎn)被壓下去,你再無隱憂,并非認(rèn)定我是可用之才。

    “我與沈大小姐,以你那個自以為是的腦子,像是認(rèn)定了我一面等她一面與沈家置氣?

    “多慮了。我對人,只有珍惜與舍棄。”

    說到這兒,他伸手將字條收回,起身時笑容冷酷,“你與那些人,私下相見不如公堂對峙。沈大學(xué)士,助紂為虐是不能夠了,如何應(yīng)付昔日從犯對你的指證,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br>
    語畢,闊步走出風(fēng)亭。

    沈肅一張臉早就成了豬肝色,“你……你等等!”說著話,急匆匆追上前去。

    陸休走出去一段,瞥見素淡身影從一棵大樹后轉(zhuǎn)出來,立時停下腳步。

    沈肅看到面色蒼白的女兒,大驚失色,“你怎么會在這兒?”

    陸休黑著臉望向小廝。

    小廝腿肚子直轉(zhuǎn)筋,但并不后悔這一次的自作主張。她沈清梧當(dāng)初是怎樣對待先生的?憑什么一直自以為無辜?

    沈清梧身形搖搖欲墜,噙著淚光的明眸來回看著陸休與沈肅。她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落,終歸是沒做到,晶瑩的淚水簌簌滾落。

    陸休凝她一眼,微微頷首,步履如風(fēng)地走遠(yuǎn)。

    她明白那些事也好。相信她難過一陣便會釋懷,重新安排余生的路,不用再與他耗下去。

    沈肅主持的那次科考,不但泄露考題給行賄之人,更將翎山書院幾名學(xué)子答得出彩的考卷交由行賄之人謄錄一遍,至于那幾名無辜的學(xué)子的考卷,用白卷代替。

    誰給他的膽子?——陸休生出這疑問的時候,才明白官場已惡劣到了什么地步。

    陸家選擇勸說幾名學(xué)子從長計議,是為他,更是衡量過局勢之后的選擇:張閣老是沈肅的岳父,楊閣老又是個不辦人事的,便是鬧起來,有士林撐腰的學(xué)子,不大可能斗得過相互包庇的一眾官員。

    與其冒險行事,落個誣告官員的下場,倒不如由陸家?guī)兔χ苄环?,再?yīng)試,不求照顧,只求一份公允的對待。

    陸休知情后,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屈辱與憤怒,但那時真的非常喜歡她,愿意放棄一些東西,換得與她長相廝守。

    可惜,沈肅在她面前,簡直把他捧成了文曲星下凡。

    張閣老那時是否知情,知道多少,他說不準(zhǔn),但是無疑,張閣老非常認(rèn)可沈肅的說法,沒少敲邊鼓。

    于是,她對他生出了本不該有的期許,再也不能做他眼中淡泊通透的沈清梧。

    他永不會說她虛榮,好高騖遠(yuǎn)。還是那句話,她應(yīng)該想要更多,是他當(dāng)時頭腦發(fā)熱,也拎不清。

    沈肅看出他認(rèn)定了她,一直做張做喬,他被惡心得不行,在等的只有她一句,我嫁你。

    可她沒有。

    荷花湖畔不歡而散之后,沈夫人與她也不知怎么想的,派人對他說,求娶她的人大有人在,他若再不抓緊,她們就要選個比他更有上進心的。

    他不相信她會幼稚至此,當(dāng)面詢問。

    她神色冷淡,說那的確是她的意思,又說在她心里,兒女情長與錦繡前程的分量相同。

    小孩子一般置氣,威脅,一定要他為她付出更多。也理解,但不接受,當(dāng)下說那你隨意,我無所謂。

    她回到家中,邀請才子佳人品詩論畫,沒多久,竟與一名小有名氣的才子傳出了閑話,那人托人登門說項,沈家一如對他,不給準(zhǔn)話。

    他沒生氣,只是心冷了,失望了,請說項的人權(quán)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

    那樣個置氣的路數(shù),他再活多少年也接受不來。

    她找到他,責(zé)問他到底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打退堂鼓會害得她被人說閑話。

    他氣笑了,說你現(xiàn)在需要一面鏡子。

    她惱羞成怒,老死不相往來、他日相見是敵人的話都說了出來。

    他克制不住火氣,說那我謝謝你。

    話趕話的,把彼此逼到了絕境。

    她哭了一陣,冷靜下來,說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告訴我,到底要怎樣。

    他說我們都看錯了人,就這樣吧。

    于是她說,恩斷義絕。

    他說好。

    她又說,你可別后悔。

    他說不會,我已清楚自己的斤兩,配不上你沈大小姐。

    臨別前,她眼中有著不容錯失的恨意。

    非常不好看的過往——翎山書院山長陸休與監(jiān)院沈清梧的過往,非常不好看。

    .

    看到陸休派人送來的信函,洛十三失笑,“這是什么暴脾氣?”隨后喚來丁十二,說了原委,“既然是先生的意思,我們就要竭盡全力。彼時幾個涉案的人,眼下情形如何?”

    “依照侯爺?shù)囊馑?,一直關(guān)在暗牢,有事沒事就給他們擺擺輕重。他們親筆寫的受賄、行賄的供詞,各有百十來份了?!?/br>
    洛十三莞爾。說起來,那些人,是十二樓第一次路見不平,在陸先生提親之事一年后,針對那幾個涉案人員相繼做了不同的文章,讓他們以不同的理由離開官場,再銷聲匿跡。

    原以為,他們會一直在暗牢浪費糧食,沒成想,陸先生不知為何發(fā)飆了。

    幾年前的科考舞弊案,就要浮出水面。遲了,結(jié)果只有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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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沈家倒臺+小暖章

    天黑了,山風(fēng)有了涼意。

    沈清梧呆呆地坐在石階上。

    書院的仆役尋過來, 請她回去。

    她茫茫然地點頭, 起身,隨著仆役往回返。

    陸休離開之后, 她看著父親,很久。

    父親走到面前, 欲言又止。

    她說您回去吧。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父親又還能說什么?

    父親該是擔(dān)心舞弊案事發(fā), 急于去搬救兵阻止, 面色青紅不定地看了她一陣, 舉步離開。

    她想回書院,沒走幾步便失了力氣, 跌坐在石階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曾經(jīng)有過的計較掙扎怨恨, 在真相面前, 顯得那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