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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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在我眼前長大,我卻從沒盡過一點長輩的本分?!?/br> “挑剔?!痹瞥跗分@字眼,輕輕地笑,“把顏顏當親閨女才會如此。明白了,翻篇兒了?!?/br> 他態(tài)度閑散,語氣輕松,卻讓賀師虞呼吸又是狠狠一滯。想哭,無淚。好一陣才平靜一些,“偶爾,我甚至盼著你不是這般長情之人,有朝一日看開了,另結(jié)良緣。雖然沒資格,卻是真的這么想。” “是沒資格?!痹瞥醪挥嗾f,旋即道出來意,“有一些事,您得看著賀朝,幫我辦了?!?/br> 賀師虞神色一整,“你說,只要我能盡一份力?!?/br> 云初道:“往后多看看賀朝的兒子,親孫子,始終視而不見,大抵會成為孩子的心病?!?/br> 原來找補他偏心的舊賬是有深意的,在這兒等著他呢。賀師虞不想應(yīng)也要應(yīng)下。 云初繼續(xù)道:“廣修路一事,跟賀朝提了一嘴,他應(yīng)了,但我疑心病太重,您答應(yīng)督促著他,更安心。” 賀師虞說好。是大事,但并不難辦,新帝巴不得阿初每日都變著法子提醒不足之處。 云初又娓娓道:“再就是十二樓在各地開設(shè)銀號的事。我留了兩張圖,一張是迄今為止最詳盡的輿圖,給皇上拿去;另一張是迄今為止十二樓開設(shè)銀號的情形。 “六部為著一些小算盤使絆子的話,事兒還真不好辦,我那張圖興許會止步不前。 “賀家務(wù)必幫我,免去不必要的磕絆?!?/br> 賀師虞再次正色應(yīng)下,之后噙著笑意道破他用意:“你只是怕我沒多久就死了罷了?!?/br> 云初承認,“對。” “十幾年,你用酗酒、失眠逐日謀殺自己,輪到我,卻為何是這樣的手段?”賀師虞沒有任何抵觸,純屬好奇。 云初淡然道:“索命不如誅心。人盡其用罷了?!?/br> “說的對?!辟R師虞對這類事還真有些興趣,便與他探討起來,“我若是隨著年歲漸長,看淡了對你們的虧欠,活至耄耋,你豈不是失算了?” 云初淡漠道,“不怕身敗名裂就好?!?/br> 賀師虞笑了笑,“有沒有想過,若能重來,會是怎樣的情形?” 云初對這類話題興致缺缺,“重來時再想也不遲?!?/br> 他是活在過去的人,沒有明日,喪失了憧憬的能力。 賀師虞在昏黑光線中久久凝視阿初,“你有多累,我明白了一些?!?/br> “那很好?!?/br> “遲早,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的功績。” “誰在乎那些。”云初旋上酒壺的蓋子。 賀師虞急切地道:“阿初,別急著走?!?/br> 旋上的蓋子,又很慢很慢地旋開,“好。”云初說。 始終留在門外聆聽的賀朝,在這一刻,淚如雨下。 別急著走,別急著離開這塵世——他多希望阿初對此也能答一句好。 . 將至黎明,天色最為昏黑時,云初離開莊園。 賀朝發(fā)現(xiàn),他是獨自策馬前來,堅持送了一段,途中問道:“接下來要去何處?” “去該去的地方。”云初答。 “有沒有大夫照顧你?要不要……” 云初不客氣地打斷:“啰嗦?!?/br> 賀朝知道他又氣兒不順了,搖頭笑了笑,“嫌啰嗦我也得問東問西。索長友、莫坤都可還好?還有陸先生,在何處?”那都是阿初在意或愿意照拂的人。 陸休當年離京云游,根本不是外人以為的氣云初不聽勸,只是恨云初不愛惜身子骨。 云初道:“索長友與莫坤各有各想過的日子,也過上了。師父去了西域,我讓阿洛給他養(yǎng)老送終。估摸著夠嗆,他身子骨比阿洛還好,指不定誰先走?!?/br> 賀朝沒有笑的心情,卻是不自主地彎了唇角。 “賀朝。”蔣云初轉(zhuǎn)頭凝視。 “怎么?”賀朝及時應(yīng)聲。 “你與令尊,其實都是罕見的好人?!痹瞥跽Z氣柔和,“尤其你,有擔當,這些年比誰都不易?!?/br> 賀朝笑了,“我簡直有些受寵若驚。”心里則在嘆氣,好人好心辦壞事的結(jié)局,才是最要命的吧? “心里話?!痹瞥跻恍?,繼而拋下一句“回吧”,忽的揚鞭打馬,絕塵而去。 那隨意灑脫的做派,就像是隔不久還會再相見。 清寒的天地間,賀朝坐在馬上,淚水模糊了視線。 數(shù)日后,賀朝收到阿洛信件:他走了,我送他,已告假半年。 賀朝連忙回信問道:送他到何處?能否允我同行? 阿洛炸毛,下一封信非常不客氣:時日今日,怎么就還不肯給他清凈?是有多恨他?再出這種幺蛾子,你便是我仇人。 賀朝不敢再說別的,卻是又一次疼痛入骨。阿洛這樣的態(tài)度,變相地證明,阿初真的離開了。 那孤獨多年的蔣云初,離開了。 永遠的。 . 阿初病故之后,賀師虞又活了五年。五年間,為阿初交待過的事殫精竭慮、盡心竭力。 他與孫兒隨著逐日相處,情分深厚,在此之余,委婉告知孫兒的姑姑、姑父的可敬之處。 盛世安穩(wěn)、歲月靜好的一幕幕光景,如畫展開,他看得不全,皆用力銘記于心。 十二樓將銀號開遍各地,迅速實現(xiàn)了貨通天下,士農(nóng)工商皆因此得了莫大的便利。六部曾有人竭力阻撓,但新帝早就得了賀家父子、阿洛的諫言,擺出鐵腕做派、強勢否決,又命各地官府幫襯十二樓。 游走于廟堂、民間、江湖之間的十二樓主的傳聞,如往年一樣,不時傳來,甚至有人聲稱在海上、鬧市、山中見過一直叱咤風(fēng)云于各方的蔣云初。 沒有人意外。無人想到,斯人早已不在。 彌留之際,賀師虞記起多年前的一幕幕: 阿初第一次登門之前,便聽顏顏每日提起好幾次,莫名地就覺得,女兒栽到那小子手里了。 還沒見,就有了幾分抵觸。哪怕,那是摯友蔣勛的兒子,是景淳風(fēng)一早就想拐回家的乘龍快婿。 阿初說的對,這是因為顏顏就是他的親閨女,比親生的還在乎。 顏顏如珠似玉,縈繞在她身邊的男孩子,到了他眼里,俱是瓦礫,總有不足。 正經(jīng)見到阿初的那日上午,陸休正在指點阿初的畫作。 他第一反應(yīng)便是不悅:課業(yè)無成,學(xué)那些旁門左道做什么?連帶的,對陸先生都有了幾分不滿。 阿初懂事地行禮,“蔣云初問侯爺安?!?/br> 隨后閑話幾句,總是他問一句,阿初答一句——每句話絕不會超過十個字。 這些落到他眼里,成了有些過度的冷情,過于沉悶,不知道要人怎樣長期忍受。 是啊,那時就開始想的很長遠的,想到的盡是關(guān)乎兩個孩子一生的事,卻獨獨沒有嘗試讓那孩子開朗起來,反而一直用冷眼旁觀的方式觀望著,不嫌棄,也不親近——好竹出歹筍的情形屢見不鮮——偶爾甚至這么想。 那時哪里能想到,終有一日,阿初會問他,為何不肯對蔣勛之子付出對阿洛十中之一的好。 真不曾認真想過,阿初亦在阿洛失去家園的年齡失了雙親,或許更需得長輩予以的溫暖。 陸先生能給予,他怎么就不能? 怎么會在阿初離京前相見的時候,回絕他好意之余,還說了那么多混賬話?——將要遠行的少年,從認定的岳父那里聽說的是,你們婚事若生變,也是很自然的事。 那孩子為了家族、自己與顏顏的前程擔足風(fēng)險遠行的時候,他竟那么說。 偏心。何止是偏心。 合該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不能彌補,無法償還。 唯剩日日誅心之痛。 今時今日,腥風(fēng)血雨的時光已被人們淡忘,風(fēng)煙俱凈、天山共色了。 他,也終于得了解脫。 作者: 這一陣并沒有妨礙寫文的事,只是前所未有的卡文了,一度懷疑自己喪失了寫文的能力。 卡文原因在于,沒完全走進過阿初在一世最后那些年的狀態(tài),所寫也就總是不對勁。 好在終于找到了癥結(jié)。 其次,前世不少情節(jié)對結(jié)局有鋪墊作用,阿初顏顏能省心省力些,我行文時也能在相關(guān)情節(jié)一筆帶過,這是前世番外較長的原因。 下章進入結(jié)局卷,明晚更下一章。由衷感謝愿意等待至今的你,比心~ 斷更前章節(jié)紅包已發(fā),今天更新的四個章節(jié)依舊,二十五字以上評論贈送100幣紅包,其余贈送小紅包~ 小論文是我最希望看到噠(*^▽^*)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忘憂清樂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晚晚 20瓶;飄飄魅影、玖玖、crazyya 10瓶;淺妝 5瓶; 愛你們!(づ ̄ 3 ̄)づ 第63章 結(jié)局倒數(shù)(5)愛 賀顏流著淚醒來,心頭被巨大的殤痛籠罩。 但她很快清醒過來, 含著恐懼、悲切喚“阿初”。 那場夢過于冗長、殘酷、真實, 叫她混淆了夢境與現(xiàn)實。 她的阿初沒應(yīng)聲。 她慌了,掀掉薄毯, 赤腳跳下地,視線急切地在室內(nèi)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