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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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死后以另一種形式存在 果然,她對面的女孩迷惑道:“小涵,你干嗎呢?” 幸虧另一女孩打趣道:“是不是今天忘了化妝,怕我們看到你的本來面目啊?哈哈哈?!?/br> 其他人也笑起來。 這樣不會掩飾的女孩,我估計她不會與男友合伙騙人。熟悉她的男友也應(yīng)該清楚,與這樣的人合伙騙人,還沒有開始就已經(jīng)失敗了。 “我們下班再聊吧?!蔽艺f道。再說下去,恐怕全公司的人都會知道她男友的秘密了。而我竟然漸漸對這件事產(chǎn)生了興趣。 我想起大學(xué)時的一個物理教授,德高望重、著作等身的他居然宣稱人是有靈魂的。據(jù)他說,他的觀點來源于最熟悉不過的“能量守恒定律”——任何能量不能憑空產(chǎn)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只會由一個物體轉(zhuǎn)移到另一個物體,或者由一種形式轉(zhuǎn)化為另一種形式。 這個定律,學(xué)過高中物理的學(xué)生都知道。 比如,太陽使樹木生長,是太陽能轉(zhuǎn)化為生物能的過程;樹木變成煤炭發(fā)電,是生物能轉(zhuǎn)化為電能的過程;發(fā)的電可以使機器運轉(zhuǎn),是電能轉(zhuǎn)化為動能的過程;機器運轉(zhuǎn)會發(fā)熱,是動能損耗變成熱能的過程;目前人類無法將損耗的熱能百分之百地收集利用,當(dāng)科技再發(fā)展到一定階段,這些散發(fā)的熱能也能收集起來存儲,如同電池存儲電能那樣。 在這些轉(zhuǎn)化過程中,能量的總量是不會增多也不會減少的。只是由一種能量變成了另一種或者另幾種能量。 由此,那位物理教授說,世間萬物都是能量驅(qū)動的,人也是。人死后并不會就此消失。他一定有另外一種存在形式。 有其他教授笑話他的“邪教理論”,他無所謂地擺擺手,說,我們崇尚的科學(xué)的祖宗牛頓先生,最后也試圖證明神的存在,我這點又算得了什么? 時隔多年,我已經(jīng)記不清這位物理教授的模樣,但是此時此刻,他的“邪教理論”再次清晰地在我腦海浮現(xiàn)。 小涵的男友,到底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形式存在著?報紙上那個刀疤男的死,是不是與他相關(guān)?是誰,有本事將副總裁殺死,而又未讓與死者同床共枕的美女發(fā)覺而驚醒呢? 下班之后,我迅速收拾好東西,起身去打卡。 在打卡機吃餅干一般吞噬記錄卡的時候,我瞟了一眼小涵。她呆坐在位置上,兩眼沒有焦點地看著前方。顯然這一整天她都沒有工作的心思。 我繞到她的位置,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給她暗示,然后出了公司。 在樓下出門時,我從玻璃門的反光映像中看到小涵從后面跟了過來。上身是深黑短袖衫,下面穿著潔白百皺裙,素雅得很。玻璃門上的映像有些變形,這樣看上去她就像一縷幽魂,飄飄忽忽。 我出了玻璃門,站在臺階上等她。 “我們?nèi)ツ睦铮俊笔紫嚷牭讲AчT轉(zhuǎn)動的聲音,而后聽到她的聲音。 我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她今天不僅僅是穿得素雅,往日常見的耳環(huán)和手鐲也不見了。在公司跟她說話小心翼翼的,連她的這些變化都不曾注意到。 “還是去蛋糕店吧?!蔽艺f道。我一時想不到更合適的聊天的地方。 于是,我們又一起擠上了公交車,駛往那個“看起來比較冷”的蛋糕店。 “你為什么沒有戴首飾?”我擠到靠窗的位置,她跟在后面。我問她的時候,她正用手掌在臉前拼命地揮舞,想驅(qū)散空氣中各種各樣的人發(fā)出的氣味。 見我突然發(fā)問,她的手掌停住了,就勢捂住鼻子,說道:“首飾?” “嗯。你今天穿得也很……”我皺了皺眉,“……很不符合你的風(fēng)格呀?!?/br> “哦,呵呵。”她微微一笑,側(cè)身握著扶手,“他不喜歡我穿得太鮮艷,他說他眼睛受不了,看了就會流眼淚。至于首飾嘛,我更不想拿掉?!?/br> “那為什么拿掉呢?也是因為他嗎?” 她眉頭微蹙,撇嘴道:“是的。他的皮膚還很脆弱,我的首飾容易劃傷他,并且他一旦被劃傷,就很難愈合?!?/br> 我不再說話。之所以她的男友這么脆弱,肯定跟剛剛復(fù)活的虛弱體質(zhì)相關(guān)。再說下去,難免又要扯到復(fù)活的話題。在耳目眾多的公交車上談這些,無疑是個不理智的選擇。我看著窗外往后退去的人和物,瞬間如同置身于夢境之中,一切都變得虛幻。 我甚至懷疑我是否真的見過小涵的男朋友。也許那只是我的一個夢境罷了,小涵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她的男朋友,之前我們確實去了那個蛋糕店,但是我趴在餐桌上睡了一覺,睡著睡著就夢到她的男朋友跟我見面,以及夢到他為店外車禍意外憤憤不平的景象。 又是售票員的聲音提醒了我。 “惠新西街南口到了,下車的乘客請記得刷卡下車。” 小涵推著我下了車。 “你怎么了?到了站還不知道下車?”小涵責(zé)怪道。 要上車的人拼命往上擠,我們差點兒沒能下來。 “我在想其他的事?!蔽冶傅匦πΑR娬九_上的人都上了車,我迫不及待地問道:“小涵,報紙上的那個頭條消息,你怎么看?這兩天晚上,你男朋友都在你身邊嗎?”不得不說,我已經(jīng)被這件事吸引住了。前些天她要拉著我說話,我還不情不愿;現(xiàn)在她要不給我說清楚,我還要著急呢。 “進店里再給你說?!毙『D(zhuǎn)身往蛋糕店走。 進了蛋糕店,我們選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 沒等我繼續(xù)問,她主動說道:“他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都半夜出去了一趟?!?/br> “真的是他殺了那個撞人的刀疤男?”我大吃一驚。 奇怪的是,小涵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卻只是咬住了嘴唇不說話。半晌之后,她才怯怯地說:“他回來后我問過。他說的是其他的事?!?/br> “什么事?” 小涵雙手抱住肩膀,似乎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后面的話:“他說他是死后復(fù)活,魂魄都散了。他半夜出去是為了把散去的魂魄收回來……” “收魂?”我后背陡然升起一陣寒意。這個回答遠遠出乎我的意料。 小涵很認真地看著我,眼神純凈如月下的井水。 “不會的。他肯定是騙你的。他需要一個理由來掩飾殺人的意圖?!蔽壹泵φf道。 “不,他沒有騙我。我確實看到他的魂魄跟他回來了?!?/br> “你看到了他的魂魄?”我后背一陣寒意,“你……你確定不是眼花嗎?” 小涵咬著嘴唇,我確定她是在回想當(dāng)時看見男友“收魂”的情景。半晌,她開口道:“應(yīng)該沒有看錯。他回來的時候,背后跟著一個黑漆漆亂糟糟的影子。我當(dāng)時躺在床上,頭枕在枕頭上看著他。他自己好像也不知道魂魄在后面跟著。” “他不知道?”我插了一句。 小涵似乎不太肯定,但是點點頭,然后突然問我道:“你說,人有三魂六魄,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問這個干什么,想了想,回答道:“一般我們喜歡說三魂六魄,但是正規(guī)一點的說法,應(yīng)該是三魂七魄的。按中國道教對于人靈魂的說法,人的精神可以分而稱之為魂魄,其魂有三,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你問這個干什么?” 清代名人袁枚《子不語·隨園瑣記》中曾自述:他某日病重高燒,感覺到有六七人縱橫雜臥一床,他不想呻吟,但他們呻吟;他想靜臥,但他們卻搖醒他。后來高燒退去,床上人也漸少,等到燒退盡,那些人都不見了。原來,與他同臥的人,都是他的三魂七魄。 小涵豎起食指,指著虛無的上空,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當(dāng)時就看見他的三魂六……哦不……七魄了?!?/br> “你看見了他的三魂七魄?”我更加驚訝了。 小涵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神色既驚訝又凝重地說:“他一回來我就聽見響動了,我問他去干什么了,他吱吱唔唔。這時,他打開衣柜,準備換衣服,我就看見了他背后的三魂七魄。重重疊疊的好些個魂魄,都跟著他做同樣的動作。我當(dāng)時有些怕,不敢直接叫他轉(zhuǎn)過身來看,擔(dān)心他自己也受驚嚇。因為他自己好像不知道后面跟著這么多魂魄。我第二天早上再問他,他就說,他昨晚是收魂去了。他還說他是死后復(fù)活,魂魄都散了。他要把散去的魂魄收回來……” 我記得還有一種說法。人要死時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離。莫非他的身體僵硬,正是因為魂魄不全?如此說來,他為了身體恢復(fù)到生前的靈活程度,半夜去找散失的魂魄也不是不可能。 當(dāng)然,我不會輕易相信小涵的說法,仍不死心地問道:“你確定他回來時只有一個人?我的意思是,也許你看到的重重疊疊的魂魄,其實是跟他一起回來的其他人?!?/br> 小涵嘴角一彎,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 “難道不可能嗎?他是半夜回來的,而當(dāng)時也許你睡得迷迷糊糊,就算睜開了眼睛,也可能意識還在半睡眠狀態(tài)。這個時候很容易把別人錯看成……或者說是影子……或者說是魂魄。不是嗎?”我自信這樣的猜測比較靠譜,因為我自己就經(jīng)常這樣。有時候在別人家里借宿,第二天一早醒來剛剛睜開眼,看到的都是自己家的景物,但是很快幻象就會消失,這才醒悟自己是住在別人家里了。 小涵聳聳肩,說道:“他會半夜帶別人來我睡覺的房間?何況他知道我習(xí)慣裸睡。還有,他換好睡衣關(guān)上衣柜,轉(zhuǎn)身朝我走過來的時候,那些重重疊疊的魂魄就突然會聚到他身上消失了。就算跟進來的是別人,那些人怎么能跟他的身體融合一起?” “難道,他真是從陰間來的?”我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也許小涵的男朋友說得對,蛋糕店確實比其他地方要冷一些,因為我感覺到了一陣涼意,不禁雙手交叉抱著肩膀。 “說來奇怪,從看到他的魂魄那一刻起,我竟然對鬼魂這回事不再害怕。既然他有魂魄附在身上,那么我自然也有魂魄附在身上,我們都是一樣的,沒必要害怕?!毙『柭柤?,“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很怕鬼的?!?/br> 我倒不覺得她的轉(zhuǎn)變有多奇怪。從她的男朋友死后復(fù)生回到她的身邊那一刻開始,我相信她早已接受了這種說法。正像她對我說出秘密的那天說的話:“生活中本身就有很多荒誕的事情,但是它們也是真實發(fā)生的?!?/br> 小時候,我親身經(jīng)歷過“喊魂”。如果我白天還好好的,傍晚時無緣無故生起病來,mama就要將我白天走過的路重新走一遍,一邊走一邊喊我的名字。鄉(xiāng)下的傍晚是很安靜的,即使在五六里遠的地方,只要mama喊一聲,家里的我也能聽見。于是,mama每喊一聲,我就在家里答一聲。 “亮亮,回來喲——”“我回來咯——” 在一喊一答的過程中,mama慢慢走回家。仿佛是mama在我白天玩過的地方找到了我的魂魄,并在喊答聲中將我的魂魄引回家。 從小涵提供的信息來看,她的男朋友應(yīng)該是給自己“喊魂”去了。至于他給自己收魂的方式是不是跟我mama當(dāng)年使用的一樣,這就不得而知了。 “這么說來,他跟那個人的死沒有關(guān)系了?”我問道。 “我也怕他是騙我的呢?!毙『碱^微蹙,很顯然,她的態(tài)度不是很堅決,“可是他為了證明沒有騙我,還將他的證據(jù)給我看了。” “證據(jù)?什么證據(jù)?”我不知道“收魂”還能拿出證據(jù)來。就如小時候mama幫我“喊魂”回來,我也不曾見到自己的靈魂跟在mama后面。他又是如何留下證據(jù)的? “他是第二天早晨給我看的,那是一個烏龜?!毙『檬直犬嬛鵀觚?shù)男螤睢?/br> 我更加迷惑了,撓頭問道:“烏龜?” “是的。他說晚上收回來的魂魄就裝在那個烏龜里面。他還說,他的身體是死過一次的,現(xiàn)在很虛弱,容納不了所有的靈魂。所以,他將收回來的魂魄寄存在那個烏龜身體里。等身體漸漸恢復(fù)到以前的程度,再將魂魄放出來,讓它們回到自己的身上?!?/br> “那個烏龜長什么樣?”我急忙問道。 小涵奇怪地看著我,說道:“烏龜當(dāng)然長得是烏龜那樣啊。” 我擺擺手,說:“我的意思是,它多大?活的還是死的?什么顏色?” “好像是……活的吧……”小涵撓撓后腦勺。 “好像?” 小涵抱歉地聳聳肩,說道:“他不讓我接近,很快就放回去了,所以我沒有看清楚。不過烏龜?shù)哪X袋是扭著的,好像是能動的一樣?!?/br> “如果他真的是出去收魂,那刀疤男的死就跟他沒一點兒關(guān)系了。不過呢,也許這只是他的借口。這樣吧,你回去了找機會偷偷仔細看看那只烏龜,然后告訴我?!?/br> 小涵答應(yīng)了。 當(dāng)天晚上她偷偷出來打電話告訴我,烏龜不是活的,而是金屬的,應(yīng)該是銅,烏龜?shù)哪X袋扭著,朝后面看。 “它的鼻孔是通透的?”我的腦海里閃過炎爹的畫面,急忙問道。 “對啊。咦?你怎么猜到的?你見過嗎?”小涵大為驚訝。 “我沒見過,但是聽說過?!?/br> “那真是收魂用的嗎?可以把人的靈魂藏在里面?” 小涵連珠炮似的發(fā)問。 “這個……我還不清楚?!?/br> 掛掉小涵的電話之后,我立即打電話給mama。 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三更半夜,我很少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回家。mama一接電話就問:“亮,你沒出什么事吧?”用爸爸的話說就是“你mama總喜歡cao空心。你有點兒不對勁兒,她就心上心下”。 我說:“沒事,你別亂猜。我就是突然想問點兒事情?!?/br> 然后,我詢問她是否知道炎爹那個銅烏龜?shù)南侣洹?/br> mama說不知道,明天去畫眉村幫我問一問。 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知道炎爹將銅烏龜賣給收破爛的了,但是我沒有說,讓mama去問一問,也許能得到其他方面的消息。 這一問,果然問出一些其他消息來。那個收破爛的再次來到畫眉村的時候,特意上門找到炎爹,非得要將銅烏龜退回去。炎爹問他為什么要退。收破爛的說,自從得了那個東西之后,他每天晚上都要做噩夢,夢見一個陌生人扭轉(zhuǎn)了頭看著他,看得他心里發(fā)毛。 炎爹吃了一驚,但是堅持做生意不能反悔。 收破爛的無奈,要將銅烏龜按斤兩賣給別人,并且只賣給陌生人。因為如果賣給熟人,說不定人家還是會回來找他退貨。沒想到,還真有個陌生人找來,要買他的烏龜,出的價錢遠遠超出他的預(yù)料。收破爛的想都沒想就高興地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