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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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嘔吐得精疲力竭的茍杞也轉(zhuǎn)過頭來看著突然發(fā)問的老太太,面露驚恐。 董曉峰伸長了脖子看了看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問道:“三奶奶,您這是怎么了?她是我媳婦茍杞??!您不認(rèn)得了?” 董曉峰的母親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角,問道:“兒啊,我們不會讓她老人家中邪了吧?”她以為茍杞身上的邪氣轉(zhuǎn)移到了老太太身上。 “三奶奶,三奶奶?”董曉峰將手舉在老太太眼前,不停地?fù)]動。 可是老太太不去看董曉峰的手,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趴在地上嘔吐的茍杞?!八皇瞧堣??!崩咸淅涞卣f道。 “她不是茍杞?那她是誰?”董曉峰聳肩道。 老太太仍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茍杞,說道:“所以我現(xiàn)在問她到底是誰。” 茍杞嘴角抽搐了一下,一開口就把其他人嚇壞了。她的聲音完全變了,變成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她粗聲粗氣地回答道:“我看到她跑出去,見她長得漂亮,想讓她當(dāng)我的老婆。我就跟著她到這里來了?!?/br> 董曉峰的母親差點兒暈厥過去,他父親慌忙扶住她。 這是老太太意料之中的情況。她面不改色,冷冷地問道:“你看到她漂亮就讓她做你的老婆,那她的老公怎么辦?她肚子里的小孩怎么辦?你想娶老婆就跟你家里邊的人說啊。” 茍杞低下了頭,好像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老太太接著說:“你是哪家的人?今年多少歲?什么時候死的?”她一板一眼地模仿以前看到的場景。 茍杞低著頭說道:“我是登科家的二叔,我去年剛走的,我還沒有娶到老婆就病死了。”說完,她的頭更低了。 “登科家呀!那你們家跟曉峰家還有點兒親戚關(guān)系呢。大家都是親戚,你怎么下得了手呢?就算你沒有老婆也不能來害他們呀!”老太太仿佛在跟一個小孩子講道理,語氣和表情越來越慈祥。 去年村里確實有這樣一個人過世。那個人獨家獨戶住在暗沖坡那里,平時跟村里人交往比較少。昨晚董曉峰他們迷路后遇到的老井,就是這個人生前挖的。 茍杞咬了咬嘴唇,說道:“那你們幫我找一個老婆我就走?!?/br>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對董曉峰說道:“你去登科家,跟他家人說要幫去年過世的二叔找個老婆。不然他就要帶走你的老婆了?!?/br> 董曉峰不樂意,推脫道:“三奶奶,你讓我去哪里給他找老婆???哪個女的愿意嫁給一個死了的人哪?” 老太太道:“你別急,你就看看周邊村里有沒有跟他年紀(jì)差不多的,給他們倆湊合湊合?!?/br> 董曉峰別無他法,只好點頭暫且應(yīng)允。 老太太說:“你別只顧著點頭,說出來讓他聽到才行?!?/br> “好吧,我去給你找老婆?!倍瓡苑鍩o奈地說道。 老太太對著茍杞說道:“這樣行了吧?他答應(yīng)給你找老婆了。你可以放過他們了。” 老太太叫董曉峰的父親舀了一碗米過來,她在碗里抓了一把米,撒在茍杞身上。茍杞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渾身一抖。 然后,老太太叫董曉峰騎摩托車載著茍杞繞著村子開一圈再回來,說是要送附身的人出去。 董曉峰扶著茍杞上了摩托車,怕她從車后掉落下來,就用摩托車尾箱的繩子將她與自己捆在了一起。他本來打算結(jié)結(jié)實實繞村子開一圈再回來,未料開到暗沖坡的時候摩托車掉了鏈子。沒有辦法,他只好松開了繩子,讓茍杞坐在上面,然后將摩托車推了回來。 回到家里,老太太急忙問:“怎么樣?剛才路上摩托車有沒有停?” 董曉峰以為半途不能停,垂頭喪氣道:“唉,才開到暗沖坡那里就掉鏈子了,沒有按您說的開一圈?!?/br> 老太太卻欣喜道:“好了,好了,鏈子掉了說明他下車走了。你家媳婦應(yīng)該沒事了??旆鏊M屋休息吧。” 董曉峰扶著茍杞進門時,老太太拍拍他的肩膀,囑咐道:“你一定要幫他找好老婆哦。不然他還可能回來的。” 這時候董曉峰很不樂意了,生氣道:“三奶奶,他來害我媳婦,我還要幫他找媳婦???想得美!”說完,他將茍杞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半扶半扛地將茍杞弄進了房間。董曉峰的父母似乎也心有不服,悶著沒說話。 老太太見事情差不多了,本來想走的,見董曉峰突然變了卦,又跟著進了房間,等他將茍杞放在床上后勸道:“你呀,你不幫他找,他以后看見你媳婦還會找你媳婦給他當(dāng)老婆。你就當(dāng)做一件善事嘛。并且我聽說,如果幫忙做成一樁陰親,幫忙的人以后會生兒子?!?/br> 董曉峰的母親聽了老太太說的會生兒子的話,態(tài)度立即發(fā)生了改變,附和著老太太的意思勸道:“曉峰,你就幫幫嘛,何況你還答應(yīng)過。” 董曉峰的父親從來都跟著他母親轉(zhuǎn),此時也勸董曉峰幫忙找陰親。 更多人的勸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董曉峰不耐煩地?fù)]手道:“你們都別說了,不幫他我也會生兒子。” 董曉峰的父母見勸解不下,便回過身來對老太太說:“這次多虧了您哪!耽誤了您睡覺,您早點兒回去休息吧。有時間了我們再去登門感謝?!?/br> 老太太只好出來。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老太太仍舊不放心,挽著董曉峰母親的手,說道:“你們真得好好勸勸曉峰,叫他真心去做陰親的事。這次是運氣好。要不是我以前見過這樣的場面,茍杞早就被那個二叔害死,做他的老婆去了。要是不讓他的事情落定,倘若他再來鬧一次,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對付。” 董曉峰的母親為難道:“不是我不勸啊,您也剛剛看到我兒子的態(tài)度了,是不?再說了,登科家都是些什么人?小氣得要死!這配陰親雖然沒有訂婚結(jié)婚分開的說法,但是也要男方過門戶帖,要給女方送定禮。這定禮一半可以用紙糊的,可還有一半是要真東西。他們登科家舍得出?到時候恐怕還要我們家出這些東西?!?/br> 老太太咂嘴道:“說得也是。不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的事,如果辦不到……” “我知道?!倍瓡苑宓哪赣H打斷她。 82. 在老太太居住的這一帶,其實配陰親的儀式從來沒有形成定例。陰親對死人來說當(dāng)然算作喜事,要按照紅事來辦。但“結(jié)婚”的畢竟是已故的人,又免不了要摻雜一些白事才有的禮儀。這也是配陰親的形式一直沒有統(tǒng)一的原因所在。但是基本的規(guī)則還是有一些,比如配陰親的雙方必須過門戶帖,必須“放定”?!胺哦ā钡囊馑几付Y差不多。 活人定婚有大定、小定的說法。這個在配陰親里是沒有的,只有一次“放定”。男方給女方送去的定禮,一半是真材實料的布匹被子,家具用品;一半?yún)s是紙糊的皮、棉、夾、單衣服各一件,錦匣兩對,內(nèi)裝耳環(huán)、鐲子、戒指及簪子之類的首飾。 放定的當(dāng)天晚上,紙糊的東西要在女方家門口或者墳上焚化。 女方給男方的陪送嫁妝相對簡單多了,一般都是紙糊的,送到男方家里后,只在“新郎”的照片或者牌位前陳列半天,有的只是抬著環(huán)繞男方的房子走一圈,然后由道士引著去合適的地方燒掉。 “放定”之后還有迎娶儀式。迎娶那天要在門前搭棚,宴請親友賓客。門前擺放喜轎,喜房里供奉“百份”全神。神牌位對面擺一矮桌,桌上放“新郎”照片或牌位,前面放一盤蘋果和一盤龍鳳喜餅,并且有一朵大紅花,大紅花下面綴著一個布條,布條上寫“新郎”二字。 喜轎到達(dá)女方后,女方家人將自己家里供奉的“新娘”照片或者牌位取下來,送進喜轎。不管是真?zhèn)倪€是假傷心,女方的父母此時一定要大聲號哭,并且要追出屋外。但是喜轎一起身,女方的父母不可再做挽留,而要好言相勸,勸女兒在公婆家要孝順賢良。如果此時女方父母還做挽留,或許“新娘”真的不走了,悄悄地留了下來,而眾人卻不知。 喜轎回到男方家之后,“新娘”與“新郎”的照片并列放于喜房的供桌上,并用紅繩將兩幅照片拴起來,這就算結(jié)合在一起了。然后有人端來“合杯酒”“子孫餃子”“長壽面”等供于“新婚夫婦”照片或牌位之前。 死者為大。所以最后所有家人都要給“新婚夫婦”磕頭行禮,長輩也不例外。 這些儀式結(jié)束之后還沒有完?!吧鷦t同床,死則同xue。”等到預(yù)定的某個黃道吉日且宜破土安葬的好日子,女方就可以起靈了。 不但日子要算好,當(dāng)天的具體起靈時辰也得算好。 時辰一到,眾人將棺材起出之后,馬上朝空出的墓坑里潑一桶清水,扔下去兩個蘋果。與此同時,早預(yù)備好的人對著棺材撒花紅紙錢。 此時,男方也沒有閑著。男方家人在同一天同一個時辰在“新郎”的墳側(cè)挖一個xue,露出“新郎”棺材的側(cè)面。等“新娘”的靈柩來了,挨著“新郎”埋下。 男女雙方的父母等家屬在旁一邊哭一邊道“大喜”。此后,男女兩方便當(dāng)做親家來往了。 83. 老太太和董曉峰的母親都知道,登科家的人一直以來小里小氣,既不可能愿意花錢給一個死去的人辦事,更不可能心平氣和地遵照配陰親的條條規(guī)規(guī)。 要想配陰親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全部由董曉峰家包辦下來。可是他們怎么會心甘情愿在死者的親屬還在卻撒手不管的情況下包辦所有的事呢? 老太太心里清楚,換作是自己,也不會甘心。 剛離開董曉峰家,一群小孩子從老太太身邊跑過,一邊跑一邊喊:“閹豬匠,敲馬鑼,閹你家公,閹你家婆,閹個豬兒喂不活……” 老太太朝前一看,原來對面來了一個閹割匠。閹割匠姓陳,人們都叫他陳割匠,他住的地方離這里不是太遠(yuǎn)。用董曉峰挖苦的話來說,周圍十多公里的雄性動物都怕見到他。因為他有一手閹割的好功夫。 用陳匠人自己的話來說:“所有公的動物都是躁動的,躁動就會影響身體。為什么躁動?因為欲望太強。公雞躁動厲害了,就不長rou,凈去給母雞踩蛋了。其實村里有一兩只公雞就能讓所有母雞下蛋,其他公雞不長rou就是虧,不如割掉它的欲望,讓它安安分分長rou。公豬躁動厲害了,不但不長rou,還壞欄。一個木柵欄經(jīng)常修,常修常壞。為什么?那發(fā)情的公豬一會兒踢一會兒啃,能不壞嗎?還不如割掉它的欲望,讓它安安分分長rou,豬欄也少修點兒?!?/br> 他說的也多是人們心里想的。正是因為這些,才會產(chǎn)生閹割匠這種職業(yè)。 陳割匠見了老太太,打趣道:“您老人家吃飯了沒有?。课医?jīng)過您家門口的時候,看見兩三只雄雞爭著搶著要給一只母雞踩蛋呢,最后蛋沒踩成,幾只雄雞互相斗了起來,啄掉了好多毛。要不我?guī)湍o它們?nèi)サ??”“踩蛋”是這里的方言,意思是公雞踩在母雞身上交配,然后母雞才有蛋生下來。他說的“去掉”自然就是閹掉的意思。 老太太想了想,那幾只公雞最近好像沒怎么長,谷糠算是白喂了,不如聽陳割匠的,讓它們少了欲望,安心長rou。于是,她點頭招手道:“好吧,麻煩你到我屋里去一趟。” 陳割匠樂滋滋地跟了上來,道:“好嘞!” 老太太笑道:“難怪曉峰要說公的動物見了你就跑!你的眼睛賊尖!一個都不放過!” 陳割匠呵呵笑道:“哪里有他說得那么厲害哦。時代不同了,以前家家戶戶養(yǎng)雞鴨鵝,養(yǎng)豬狗牛。要想閹割,還得上門去排隊請我?,F(xiàn)在不行啦,人家都懶得養(yǎng)這些,養(yǎng)了也懶得管。我就只好主動送服務(wù)上門啦。”面雖帶笑,但他的話里透露出些許心酸。 老太太見他這樣,忙改口道:“你的技術(shù)還是一流的,沒有不干凈的活兒。有的人家的豬閹過一次,卻不干凈,豬還是壞欄,不長rou。沒辦法還得做第二次。” 陳割匠聽了這話,舒心多了。 “聽說,董曉峰家里昨晚來了一個客人?”陳割匠眨了眨眼睛問道。 “你就直說吧,什么客人不客人的!”老太太知道他故意避諱,不以為然。 “鬼客?”陳割匠還是盡量避諱。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沒想到他這么快就知道了。老太太停住腳步,回身問道:“你對這事很感興趣?你這次來是要給我閹雞的嗎?” 陳割匠忙賠笑道:“雞當(dāng)然要閹!我憑這個吃飯呢。不過那個事情我也挺感興趣。”他的兩只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 老太太從他眼神里看出端倪,小聲問道:“你為什么感興趣?” 陳割匠擺擺手,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哎,先不說吧。我先給你閹雞。” 于是,老太太抓出一把米,“咯咯咯”地引地坪里的雞來啄,然后一一逮住。老太太養(yǎng)的雞特別聽話,被捉的時候不驚不乍,雙手將翅膀捏住,它就乖乖地待在手掌之中,左瞧右瞧,也不逃跑。 陳割匠早就將一張四周用竹片固定的網(wǎng)張開,放在腳前。然后,他去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將他的小刀小剪之類的閹割工具泡在水里。 老太太將一只公雞遞給他,他接住,將雞頭一扭,包在雞翅膀下面,放在網(wǎng)中,然后左腳踩住翅膀,右腳踩住爪子,左手在翅膀下邊“刷刷刷”幾下拔光一小片雞毛,右手從清水中撈起一把小刀飛快地在拔光毛的地方切開一道口子,再撈出一把類似女人用的發(fā)夾的鐵弓,將那道口子固定,接著,他拿出一根一尺來長,一頭系著細(xì)線,像縫衣針的鐵絲,伸進固定的口子里頭。他捻起細(xì)線拉扯幾下,然后用一個小勺子將一個橢圓形的器官從里面掏了出來。那就是他要割掉的雞子,也就是雞的欲望器官。正是這個東西,使得公雞rou透出膻味,個頭不長。掏完雞子之后,他掰開雞的嘴巴,灌幾滴清水,這就算完成閹割了。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如此反復(fù)幾次,老太太的所有公雞都成了“線雞”。這里的人將閹割過的雞叫做“線雞”。至于為什么叫“線雞”,誰也沒有給過解釋,算是約定俗成。 陳割匠收拾起工具,在清水里洗過手,看著幾只新“線雞”,高興地道:“您老人家聽說過沒有?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曾經(jīng)特意為我們這個行當(dāng)寫過一副對聯(lián)呢。” 老太太一聽,稀奇了,笑問:“哎喲,我還真沒有聽說過呢?;实圻€為這種事情寫對聯(lián)?寫的什么對聯(lián)啊?” 陳割匠就更得意了,伸出食指在空中點了點,擺出一副以前的老私塾先生的架勢,悠悠地念道:“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br> 老太太笑得彎了腰,說道:“是不是真的呀?你就蒙我這個老婆子吧!” 陳割匠一本正經(jīng)道:“蒙您干嗎呀?這是史書上有記載的!皇帝說的可不是嘛,有了這東西,就有了是非。昨晚董曉峰他家的事,可不就是是非!做了鬼還不甘心呢!” 話題轉(zhuǎn)到這上面,老太太知道陳割匠心里一直牽掛著這件事。 老太太說道:“是啊,看樣子你都聽說了,我也就不多說其他的。你來這里除了給我閹雞,還有別的心思吧?” 陳割匠將工具踢到椅子下面,搓著手說:“您看我做事都是為了他人好。雞閹了長rou,豬割了不壞欄,牛騸了安心耕田……” “你直說。”老太太打斷他。 陳割匠愣了一下,說道:“我是想給登科家死去的二叔做媒?!?/br> “你要做媒?”老太太也愣了一下。 “是啊,我聽說了,那個二叔不就是覺得活著的時候沒結(jié)婚,死了沒老婆陪不甘心嗎?這跟豬壞欄差不多,不給它點兒甜頭或者苦頭,它是不會安心的。甜頭就是給它配個種,苦頭就是把它的是非根割掉。那個什么二叔,我不可能……割他的東西,那就給他配個……配個老婆?!标惛罱巢铧c兒說錯話。 “我們也想呢,可是這樣符合要求的陰親從哪里找?誰家愿意?”老太太愁眉苦臉道。 “我呀!”陳割匠拍著胸脯道。 “你?”老太太斜眼看著陳割匠。 “不信呀?我們村剛好有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那個女孩子沒結(jié)過婚就去世了,跟董曉峰的二叔剛好相配?!标惛罱痴J(rèn)真道。 “真的?”老太太非常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