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忘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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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余舒去了回興街,又在秋桂坊上溜達了一圈,村福安鏢局拜年。 趙慶輝舅甥兩個都在,聽前院通報說是余先生來了,忙出來相請,到客廳里說話,因知余舒參加了去年的大衍試,周老板便關心地問起情況。 余舒道:“考的還成,等放榜之日,再來通知你們好消息。” 周老板見她說話時神態(tài)輕松,便料她考的不錯,言語又多了幾分熱絡,讓悄悄讓人去賬房支了五十兩銀子,怕余舒不好意思要,還尋了個由頭:“我待要給慶輝說門親事,煩請余生給看一看雙方八字,你這會兒有空嗎?” 余舒既然來一趟,不好意思什么忙都不幫,就說:“有的,拿來我看看?!?/br> 于是周老板讓下人擺上紙墨,自己去取了內房八字出來,交給余舒。 八門生死決里有男女婚配,余舒盡管學的不精,但尋常是足夠用了,看出個好歹是沒問題的,當場推算,一一告訴周老板,這門親倒是說得。 周老板便順勢取了一包銀給她,說是紅包和月供,余舒猶豫后,還是收下了。 中午留下吃了一桌酒菜,飯后才回。 看人走,趙慶輝不解問他舅舅:“之前找不到余先生,不是請人看過八字了嗎,為何還要重看一遍?” 周老板笑道:“這便是人情世故了,你學著些,總有好處?!?/br> 手拎著一包銀,余舒沒再去別處,直接往家走,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看見了老崔駕著馬車等在路邊,余舒從他身旁經(jīng)過,老崔竟沒認出來。 余舒失笑,停下來先同他打招呼:“老崔·你在這兒做什么?” 老崔這才認出是她,見她著了女裝,忙從駕座上下來,喊了一聲:“姑娘?!?/br> 又道:“小的在等姑娘回來·大少爺請您去城北一趟,您上車吧。” 余舒心想是要去新開的酒樓,便回家去和趙慧說了一聲要去別處,把銀子房屋里,出來坐上馬車。 老崔果然將她拉到了酒樓,余舒下車,和上次一樣·掌柜林福從門里迎了出來,將她請到后院。 推門進去,左右一轉頭,就見薛睿坐在玻璃窗子下喝茶,很閑適的樣子。 薛睿扭頭,看到余舒那身秀氣乖凈的女孩兒打扮,微微詫異,多看了兩眼·才回神,笑了笑,道:“差點沒認出你·為何忽然穿起了裙子?” 余舒聽出他話里調侃,再見他目里笑意,稍有一點不自在,這兩天被趙慧盯著穿裙子戴珠花,剛有些習慣了,就沒想要換回去。 “怎么,還不行我穿裙子了?”余舒反唇相譏。 薛睿搖搖頭,道:“不,這樣子很好?!?/br> 余舒輕撇了嘴角,沒將薛睿的“實話”當真·問起他正事:“不是說這酒樓上元節(jié)后就開張嗎,我瞧門外面匾額空著,你取好了名字沒有?” “放心,門匾已經(jīng)做好了,就放在二樓,等開張前一天再掛上·”薛睿一時興起,提議道:“我?guī)闳タ纯矗俊?/br> “行?!?/br> 薛睿放下茶盞,起身領著余舒出了后院,到前樓,林福和店小二正在站在柜臺邊閑聊磕牙,看薛睿到前頭來了,忙扭頭站好,臉上帶了恭敬:“子爺?!?/br> 薛睿指著他們兩個,問余舒:“都認過了嗎?” 余舒道:“老林我認得,這小二哥我上回見過,就不知叫什么?!?/br> 聞言,不需要薛睿開口,那年紀輕輕的小二便站出來,揚著白凈的笑臉道:“姑娘,小的名叫柳貴,因在家排行老六,您喚一聲貴六兒就是我了。” “貴六?!庇嗍纥c點頭,又問薛睿:“還有其他人嗎?” 薛睿便對林福道:“把人都找到樓下,過會兒見一見。” 林福應了,薛睿才又帶著余舒上了二樓,這二樓一溜兒兩排都是雅座,單獨的屋子,薛睿推開頭一間,先走了進去,余舒隨后。 這雅間布置的極巧,屏風羅幃,仙桌軟凳,花架子字畫一樣不少,靠墻邊還擺著一張半長的軟榻,供人醉酒休息。 只是這會兒榻上躺的不是人,而是一塊沉甸甸的牌匾,上面蓋著紅布,可見喜結露出兩頭。 薛睿走過去,伸手揭了紅布,余舒上前一看,只見一塊啞黃的橫長大匾木,打磨的渾然一體,上面雕鑿著“忘機樓”三字,俊秀清晰。 “忘機樓,”余舒輕念,覺得這名字起的不錯,想來是有典故,奈何她肚子里的文墨不多,全是算盤珠子,就問他:“有什么說法嗎?” 薛睿道:“道家語,忘機乃是淡泊之心,沒有世俗煩惱,沒有爭強意念,又取唐朝詩李白,《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中一句,‘我醉君復樂,陶然共忘機,,但求酒中且隨心意?!?/br> 余舒點點頭,做出受教模樣,心里卻犯嘀咕,不知道這酒樓開起來,來的人能有幾個淡泊之心呢。 看完匾牌,薛睿和余舒下樓,林福已經(jīng)帶著十幾號人在等候,有男有女,余舒原當這酒樓里不過一個掌柜,幾個伙計,哪想這么多人冒出來,先是詫異,后來想想也對,這么大一間酒樓,人不多點也招呼不過來啊。 “公子爺,姑娘,人都在這里了。” 薛睿帶著余舒找桌子坐下,林福一一把人叫上前,給余舒介紹了,除了小二貴六,另外跑堂的兩個都是他兄弟,一個是貴七,一個是貴三個掌勺的廚子,帶頭的竟是個女人,三十上下年紀,名叫秀青。 兩個賬房,一個姓采,一個姓付。 兩個端酒上菜的丫鬟,小蝶,小晴。 兩個掃地刷盤子的粗工,阿祥,阿平。 此砷還有兩個琴師,一男一女,男的姓龔名溫,女子白氏,細說竟是一對夫妻。 再加上林福,一共是十五個人。 嗬,這下她還真不是個光桿司令! 林福介紹完,薛睿看余舒神情,道:“不急一時,回頭再記名字就是?!?/br> 又喝了口茶,對那群人講:“這位是蓮房姑娘,乃我知交好友,你們今日見過,便記仔細,往后這酒樓里有什么大小事情,我不在場,就聽她的吩咐,不要想著偷懶?;?,欺上瞞下,都記住了嗎?” 眼前眾人異口同聲:“回公子爺,都記住了?!?/br> “好,”薛?;仡^頭,又問余舒:“你有什么要說的?” 余舒暗翻白眼,他一聲招呼都沒打,就把她推出來了,好在她路上就有心理準備,清了清嗓子,面露了笑容,道:“我受你們東家所托,來這酒樓照應,也是拿了銀子做事,同你們一個樣子。日后少不了天天見面,我這人說話直,不喜歡繞彎子,若我哪里做的不對,你們盡管提出來,若你們哪里不妥,我也會有話直說,咱們不要見外就是?!?/br> 話畢,林福帶頭回道:“姑娘放心,我們曉得了。 頭一天見面,余舒沒那么多廢話講,看這群人都還聽話,就沒打算給他們下馬威,和和氣氣地過去。 薛睿在旁聽的滿意,余舒行事穩(wěn)重,年紀雖小,但說話很有分寸,手段又夠狠硬,將這群“閑雜人等”交給她管,他是不擔心她會被為難,只怕有人會犯在她手里。 回到后院,薛睿帶著余舒上了圍樓,從西邊樓梯,路過指了后院門給她看:“待會兒我給你酒樓里的鑰匙,白天你若嫌前面亂,就從后頭進,樓上我給你準備了一間客房,平日你來了就在這里休息,看書睡覺都行,有事再讓他們稟報你。” “你考慮的還真周道?!逼鋵嵱嗍娌⒉唤橐鈷侇^露面,身為女易客,原本就和深閨中待嫁的閨秀女子不同,求的不是相夫教子,而是易學之道,世人眼光并不會苛刻她們,甚至更加青眼。 不迨能有個專用的辦公室,不用外頭去站柜臺,她當然更樂意。 這是一間兩室的屋子,布置要比前樓的雅間更顯得舒適,外間有茶座,有書桌書架子,里頭有床鋪,有衣柜,窗戶一樣是玻璃封的,最得余舒心意的,是床前那一架小巧的玻璃屏風,綠幽幽的水草里游著一群金紅的小魚兒,歡快活潑,以假亂真。 余舒站在屏風下,手摸著那涼絲絲的玻璃,開玩笑:“這家酒樓耗費不虛,回頭你付不起我工錢,就拿這架屏風抵還吧。” 一抬頭,不設防地對上這水晶玻璃上,一雙黑漆漆的眸子。 薛睿不知何時站在了屏風那一側,看著她,那似曾相識的眼神讓余舒心頭一跳,立刻就警覺地站直了身子,后退了兩步,訕聲道:“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薛睿收回視線,道:“不急,再待一會兒,我?guī)銍L嘗酒樓里的招牌菜色。” 余舒猶豫道:“可是我沒同家里說過晚上要在外頭吃飯,回去遲了他們要擔心。” 薛睿明知這是她的推托之詞,卻不拆穿,很是通情達理地說道:“好吧,我讓老崔送你回去,明日你再過來,這酒樓里的賬目你需要先看個詳細?!?/br> 于是將她送到樓下,看她坐車離開,薛睿轉身進到酒樓,沒理那幾個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