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周愜，面上慣常帶笑，乍看是極為好相與之人，實(shí)際上卻十分之鐵石心腸，甚至曾親手將他在地方作惡的父族全數(shù)誅盡，只余下他自己與年幼的meimei。

    天承三十年，周愜因牽涉一樁殺人案而罷官免職，流刑千里，后文帝將當(dāng)時任隅州知州的蕭月白提拔上來，接任大理寺卿之職。

    現(xiàn)下是天承二十九年，離周愜涉案尚有一年的時間。

    蕭月白窺了眼已坐回梳背椅上姿態(tài)高傲，神色喜怒難辨的顏珣，這才向著周愜行禮道：“見過周大人。”

    周愜客氣地笑道：“蕭先生多禮了?！?/br>
    顏珣毒殺顏玙一案，雖有物證，但這物證乃是稀罕的毒/藥，倘若這毒/藥當(dāng)真為顏珣所有，顏珣究竟是從何處得來的？至于人證，而今劉垣已死，只王姝一人，誠如顏珣所言，王姝無法證明她當(dāng)真親眼見到顏珣與劉垣密會。

    故而，此案無從往下審，須得先做一番調(diào)查才行。

    恰是這時，有一內(nèi)侍匆匆而來，這內(nèi)侍乃是文帝的貼身內(nèi)侍李疇，為文帝所重用。

    這李疇一進(jìn)公堂，乍見顏環(huán)亦在場，微微一怔，腳步卻未停滯，徑直走到周愜身側(cè)耳語了幾句，又疾步到顏珣、蕭月白以及顏環(huán)面前，恭聲道：“二殿下、四殿下、蕭先生請隨咱家一道回宮去罷?！?/br>
    聞言，顏珣心下略略吃了一驚，面上半點(diǎn)不露，只瞥了眼公堂之上的周愜。

    周愜正思忖著李疇方才之言，半晌，才下得堂來，朝顏珣行禮道：“昨日委屈二殿下與蕭先生了?！?/br>
    蕭月白含笑道：“周大人不過秉公辦案，我與殿下有何委屈的?！?/br>
    蕭月白又與周愜寒暄了幾句，便同顏珣以及顏環(huán)一道隨李疇回宮去了。

    四人悉數(shù)上了馬車去，這馬車乃是宮中之物，較尋常馬車寬敞許多，其上鋪著厚厚的皮毛，又有厚實(shí)松軟的墊子，舒適萬分，顏珣昨日在大理寺牢房中渡了一夜，雖在蕭月白懷中一夜好眠，但渾身上下的骨頭到底還是有些酸疼，可即使如此，顏珣仍是端坐著，并不倚靠近在咫尺的軟墊子。

    他對面的顏環(huán)好容易出了大理寺，已然松懈下來，倚在軟墊子上，半歪著身子，打了個哈欠。

    而他身側(cè)的蕭月白因雙足受傷，坐姿有些許別扭，雙目低垂著，不知在思索些甚么。

    片刻后，顏珣淡淡掃了李疇一眼，道：“父皇回來了么？”

    昨日顏玙帶人將顏珣以及蕭月白下了大理寺之時，文帝并不在宮中。

    李疇笑道：“陛下一回宮，得知太子殿下將二殿下與蕭先生下了獄，便急匆匆地要奴才來大理寺將二殿下與蕭先生請回宮，不過由于太子被投毒一案尚未分明，還請二殿下與蕭先生待在拂雨殿內(nèi)，勿要隨意外出?！?/br>
    話音落地，四人再也無話，馬車之中一片默然。

    這時，偏巧經(jīng)過一處集市，外頭的熱鬧陡然鉆了進(jìn)來，使得馬車之中好似也跟著熱鬧了起來。

    又行了一陣，這熱鬧便被拋遠(yuǎn)了去，馬車之中再次陷入一片默然。

    約莫一刻后，馬車駛進(jìn)宮內(nèi)，停在了棲云殿前，李疇掀開簾子，拱手告辭：“二殿下、四殿下、蕭先生，咱家須得去回稟陛下了，便在此退下了。”

    待李疇下了馬車去，顏珣望著顏環(huán)，致謝道：“四皇弟，勞煩你今日來看我，你且回去好生歇息罷。待水落石出之前，你勿要接近我為好，以免被我牽連了去?！?/br>
    “二皇兄。”顏環(huán)細(xì)聲地一喚，圓潤的面頰驟然浮上憂愁，“二皇兄，我信你不會害大皇兄，也不知是誰要害你與大皇兄……”

    馬車又行了一段路，便到了顏環(huán)所居的吹霜殿，顏環(huán)拉了拉顏珣的手，不舍地下了馬車去。

    顏環(huán)一下馬車，掀起的簾子便墜落下來，那簾子隨即將馬車?yán)镱^的情形遮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李疇顏環(huán)既去，馬車之中便只余下蕭月白與顏珣倆人。

    顏珣原本挺得筆直的背脊登時軟了下去，向著蕭月白傾斜而去，繼而合身伏在蕭月白懷中，一張臉更是埋進(jìn)了蕭月白頸窩里頭，拼命地汲取蕭月白身上的氣息，蕭月白雖在牢中渡了一夜，身上的氣息卻未被污染分毫，依舊是令人舒適的淡淡的墨香氣。

    可惜，不過須臾，馬車已然到了拂雨殿前，耳畔的馬蹄聲歇止，顏珣抬眼望著蕭月白，撒嬌地往那處暖和的頸窩拱了拱，才乖巧地下了馬車去。

    蕭月白雙足未愈，正要由一內(nèi)侍抱下馬車去，卻見下了馬車，堪堪站穩(wěn)的顏珣向著他張開雙手：“先生，我抱你下馬車罷?！?/br>
    一下馬車，顏珣復(fù)又恢復(fù)了那副目無下塵的模樣，語調(diào)亦甚是平淡，連張開的雙手都好似有些勉強(qiáng)，只瑩白圓潤的指尖緊張地微微顫抖著。

    見狀，蕭月白心生歡喜，抿唇低笑一聲，朝那內(nèi)侍擺了擺手，內(nèi)侍會意，退到一邊。

    顏珣急切地抱緊了蕭月白的腰身，下一瞬，蕭月白全數(shù)的重量都負(fù)在了他身上，顏珣恍惚覺得蕭月白已為他所有，甚至連性命都付托于他了。

    蕭月白見顏珣雙目迷離，輕聲喚道：“殿下。”

    顏珣年不過十四，尚未長成，身量不及蕭月白，抱著蕭月白本就是強(qiáng)撐，蕭月白的輕喚將他從恍惚中生生拉扯了出來，他一時猝不及防，腳下踉蹌，竟險(xiǎn)些將蕭月白摔了去。

    第15章 起·其十一

    顏珣年不過十四，尚未長成，身量不及蕭月白，抱著蕭月白本就是強(qiáng)撐，蕭月白的輕喚將他從恍惚中生生拉扯了出來，他一時猝不及防，腳下踉蹌，竟險(xiǎn)些將蕭月白摔了去。

    蕭月白眼見顏珣身子不穩(wěn)，下意識地以雙手?jǐn)堊×祟伀懙牟鳖i，蕭月白寬大的月白色的衣袂磨蹭著他的肌膚順勢往下墜去，堪堪到了手肘處，展露出來的小臂線條姣好，白若凝脂。

    時近白露，現(xiàn)下已然過了午時，日頭向西邊傾斜而去，正是一日中最熱的時候，明媚的光線散落在蕭月白的小臂上，照得上頭的肌膚散出扎眼的光澤來，這肌膚下一瞬便與顏珣赤/裸著的頸側(cè)肌膚貼在了一處，顏珣肌膚的觸感直逼得蕭月白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一雙桃花眼中霎時泛起瀲滟的波光。

    好容易將蕭月白安穩(wěn)地抱到輪椅上，顏珣的額間已生了一層薄汗，薄汗滑過他的面頰，自下頜淌落下去，偏生墜在了蕭月白細(xì)致的鎖骨之上，在凹陷處打了個轉(zhuǎn)，繼而滑入了蕭月白衣襟內(nèi)，不見蹤影。

    顏珣不知怎地有些耳熱，定了定神，屏退左右，才朝蕭月白致歉道：“先生，是我的不是?！?/br>
    蕭月白仰首望著顏珣，展顏笑道：“殿下為何要向我道歉？”

    “我方才險(xiǎn)些將先生摔了去，是為其一?！鳖伀懗烈黜汈?，耳根生紅，卻聽得蕭月白問道：“那何為其二？”

    蕭月白的衣襟稍稍有些松散了，顏珣因站立著的緣故，視線輕而易舉地便能溜進(jìn)那衣襟之中，拂過心口的肌膚，蜿蜒而下，幾乎能窺見蕭月白的一段小腹。

    顏珣猝然后退了一步，勉力將逾矩的視線收了回來，才道：“我的汗水方才落進(jìn)先生的衣襟中了。”

    蕭月白向著顏珣伸出手去，柔聲道：“阿珣，你且過來些?！?/br>
    顏珣不知蕭月白要作甚么，稍稍一滯，便乖巧地到了蕭月白跟前，面上盡是可憐之色：“先生要責(zé)罰我么？”

    蕭月白不答，反是道：“阿珣，把頭低下來些?！?/br>
    顏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依言而行，眼瞼低垂，不敢去看蕭月白，下一刻，卻有不甚柔軟的肌膚覆在了他的額間，緊接著，那溫?zé)岬募∧w便在他額間細(xì)細(xì)擦拭起來，直至將其上的薄汗全數(shù)拭去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