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景乾笑斥，“誰是他？混帳，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景南的兒子，若是隨便大街上誰，我難道會平白無故的喜歡你。你才幾歲，說話就這樣刁鉆了?！?/br>
    明湛過去摸摸鳳景乾的手，討好的笑。

    “不說這些了，”鳳景乾笑的溫和，讓明湛坐在自己身畔，打發(fā)了馮誠下去，方道，“朕料想此事并不簡單，卻不想會牽扯出方皇后的事兒來。你年紀(jì)漸大，也不能總窩在石榴院里一味憨吃玩耍，既然你在帝都，朕也不能容你輕閑，子敏是個妥當(dāng)人，你跟著他學(xué)些事務(wù)，也好為朕分憂，日后也能幫襯你父王?！?/br>
    聽到這樣的明示，明湛依舊沒什么激烈或者興奮的意思，烏黑的眼珠子只是自鳳景乾的臉上移開，轉(zhuǎn)而仔細(xì)盯著手里的青花蓋碗，很有些沉穩(wěn)。沒有誰比皇家更擅長開空頭支票，對于求名誘以青名，對求利的使于重利，像自己，便以權(quán)柄相授。

    明湛經(jīng)過鳳景南授于印簽安撫自己一事，已有了經(jīng)驗。對于這種輕飄飄的話自然不會輕信，空口白牙的，又有什么值的相信。他要的權(quán)利，并不需要經(jīng)過任何人的許可，他要以一種強(qiáng)勢的姿態(tài)讓天下人承認(rèn)他應(yīng)得的權(quán)利，而不過靠人施舍。

    雖然鳳景乾對他一直親近溫和，比對皇子們都要親近三分，可就是這種態(tài)度才讓明湛生疑，沒有哪個人會把侄子看的比兒子更重的，何況是鳳景乾？

    不過，明湛喜歡鳳景乾溫暖的微笑，喜歡他對自己的寵愛與所求必應(yīng)，甚至感激鳳景乾對他的別有用心，非如此，他再沒有出頭的機(jī)會。

    可是，不論鳳景乾與鳳景南關(guān)系再如何親近，鳳景乾也不會愿意看到他與鳳景南相和的，否則，鳳景乾便不能放心用他。

    明湛的冷淡似乎是取悅了鳳景乾，鳳景乾反倒是來哄他，“你這小子真是被朕寵壞了啊，連朕勸你都敢給朕臉色看?！?/br>
    明湛寫道，“我回去睡覺了?！?/br>
    “罷了，先說正事?！兵P景乾溫聲道，“你年紀(jì)小，許是不大清楚當(dāng)年戾太子之事，那個婆子好死不死專用廢后方氏的發(fā)簪自盡，定與當(dāng)年戾太子案有些許牽連。這些事，不會有人與你說的，朕告訴你，你要警醒些。你身份擺在這兒，既有人敢對皇姐的車駕出手，朕實在擔(dān)心的很?！?/br>
    明湛乖乖的點頭，聽鳳景乾話說當(dāng)年。

    “方皇后是先帝的發(fā)妻，與先帝感情極深，那支簪子便是當(dāng)年先帝為方皇后所制。先帝后宮三千，無人能及方皇后之寵愛。戾太子是方皇后唯一的嫡子，也為先帝所寵愛。戾太子自幼被冊為太子，又在兄弟之中居長，生母為元后，幼時兄弟之間尚且和睦?？捎侥觊L，戾太子便愈發(fā)暴戾，視兄弟為奴才，有一次還鞭打了你父王?！兵P景乾嘆道，“你父王少年脾氣又犟又硬，并不服氣，一狀告到先帝跟前，請先帝賜他一死，說，皇父尚在，太子便如此對他，將來太子登基，斷無他的活路。”

    明湛露出一抹興災(zāi)樂禍的淺笑，不承想鳳景南還有這樣的可憐的當(dāng)年啊，真是老天報應(yīng)。

    鳳景乾看一眼明湛就知道他在想啥，無奈道，“說起來，你的脾氣卻是肖似景南?！?/br>
    明湛并不認(rèn)同鳳景乾這種說法，他的性子要多溫和有多溫和，要多寬厚有多寬厚，鳳景南卻是個腦筋不清、磨磨唧唧不爽快的家伙。

    當(dāng)然這家伙能在當(dāng)年去告太子一狀，肯定是需要一點兒勇氣的，事實自然也不會如鳳景乾說的如此簡單。不過無論哪個做父親的肯定都希望自己兒女和睦，先帝尚在，戾太子便敢如此行事，難免要惹的先帝震怒。當(dāng)然，鳳景南也討不得好兒去。

    果然，鳳景乾感嘆道，“景南被先帝罰去監(jiān)管皇陵建造，不過，也申斥了戾太子。戾太子因此忌恨于景南，連帶我也得了許多不是。幸而那時，正在議親，繼而王府建好，大婚后，我便依旨出宮建府。戾太子又安排人去尋景南的錯處，這次，先鎮(zhèn)南王叔出面保住了景南，并且力排眾議將景南過繼于他的名下，并為景南請封世子。原本先帝囑意于三王兄過繼鎮(zhèn)南王府，沒想到，先鎮(zhèn)南王叔看中的是景南，先帝也只得同意。方皇后是個極聰明的人，連忙為你皇祖母請封嬪位，先帝應(yīng)允。你皇祖母原本是方皇后身邊的侍女，因育有皇子，方皇后為她請封為貴人，仍住在坤寧宮的偏殿。如今若是封為嬪位，便是一宮主位，要搬出坤寧宮居住。那會兒，因戾太子的關(guān)系，我們母子三人真是仿若驚弓之鳥，你皇祖母日日在方皇后身邊服侍，不敢有半分差池。更是趁機(jī)請求先帝，說她身無寸功，出身卑微，無德無能，斷做不得一宮主位?！毕肫鹨酝缸拥幕茧y歲月，鳳景乾摸了摸明湛的頭，嘆道，“你是個聰明的，你皇祖母其實是個簡單的性子，當(dāng)年，母后受了許多苦楚。我們做晚輩的，便是順從一二，也只當(dāng)是孝心?！?/br>
    明湛想，看魏太后的智慧真不像當(dāng)年能婉拒封賜的人哪，這兄弟二人一無母族二無出身，哪里就來的這樣的高運，一個做了鎮(zhèn)南王，一個登基為帝。一個土巴小貴人，竟然能斗倒先帝原配，若說這里頭沒有貓膩，明湛是死都不能信的。

    依著鳳景乾的意思不情愿的點點頭，反正現(xiàn)在魏太后也不找他麻煩了。鳳景乾嘆道，“方皇后一直在勸誡戾太子，可戾太子卻愈發(fā)乖戾，竟然因一件小事逼得北威侯家的長子自盡，先帝終于忍無可忍，決定要廢去太子之位。不承想，戾太子卻先一步引兵逼宮。先帝險中求得一勝，戾太子兵敗被活捉，被囚于宗人府，接著被廢去太子尊位。”

    鳳景乾說起來平淡，眼角眉梢卻不知藏有多少未盡之意，明湛別的不清楚，卻知曉鳳景乾這一代共有兄弟十人，如今大浪淘沙，卻只余鳳景乾兄弟與一位只知養(yǎng)花遛鳥兒的福親王。他曾經(jīng)聽衛(wèi)王妃說起此次宮變，在那場宮變中，戾太子絞殺了三位皇弟。其顛狂之態(tài)，難以形容。

    鳳景乾道，“因戾太zigong變之事，方皇后的處境極其尷尬，許多人請旨廢后。可先帝與方皇后乃結(jié)發(fā)夫妻，伉儷情深，如何舍得？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方皇后親自上表，以自己不善教子之名請求先帝廢后。先帝幾次駁回方皇后的請求，先鎮(zhèn)南王叔問先帝：皇上心系夫妻之情，戾太子卻不顧孝悌，逼宮做亂，絞殺兄弟，皇后身為生母嫡母，難辭教養(yǎng)不利之罪，皇上執(zhí)意偏袒皇后，試問皇后如何面對被絞殺的三位庶子？先帝迫于朝臣壓力與方皇后的勸說，便廢了方皇后。方皇后被廢后，先帝卻不準(zhǔn)方皇后搬出坤寧宮，方皇后病逝前，雖已無皇后之名，仍有皇后之實，先帝日日探望于她，仍然信服于她。也是在那時，因朝中無儲，朝臣屢次上書請求先帝立儲，方皇后與皇姐勸說先帝立朕為儲君。后來，方皇后始終無法釋懷戾太子之事，郁郁不快，纏綿病榻。在方皇后病逝前，卻又做了一件出人意表之事，她請求先帝要見戾太子一面，因方皇后病情沉重，又是幾番請求，先帝只得允了?！?/br>
    鳳景乾眉毛輕皺，眼睛卻望向窗棱外那看不到的漆黑夜色，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清晰至極，“然后，方皇后在宗人府賜死了戾太子。”

    鳳景乾忽然回頭，目光如同閃電落在明湛的臉上，明湛忽然心跳如鼓，嘴色微張都不自知。要什么樣的母親才能親自賜死自己的兒子？當(dāng)年，方皇后是以何種心情寫下廢后的表書？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去勸說先帝立庶子為儲的？

    方皇后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支持鳳景乾其實有情可原，或者是希望鳳景乾將來能善待被囚于宗人府的廢太子?？墒欠交屎髤s出人意表的賜死了廢太子，這又是為什么？

    明湛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廢太子未死，迅速的在鳳景乾掌中發(fā)問，鳳景乾搖頭，“廢太子的確死了，朕親眼所見，斷做不得假?！边@種可能性，鳳景乾兄弟并非沒有懷疑過，可是已找了數(shù)位當(dāng)年戾太子身邊的老人兒確認(rèn)，尸體定是戾太子無疑。

    抿了抿微干的唇，明湛也認(rèn)同鳳景乾的話，如果戾太子未死，敬敏長公主是戾太子的胞妹，戾太子緣何要先對敬敏長公主出手呢？

    當(dāng)日方皇后能犧牲了親生兒子，敬敏長公主卻不一定有此手段機(jī)心，能拿小女兒的性命做籌碼。

    “后來呢？”明湛寫字問，后宮的女人自可成一部傳奇，即便明湛，也對這位方皇后另眼相待。

    “方皇后回宮后，跟先帝請罪，自陳錯處，說身為帝妻，留下如此孽子，使得先帝百年聲名受損。先帝心疼她，留戾太子一條性命。她卻不能不為先帝清名考慮，如今處置了戾太子，依的是祖宗規(guī)矩，并無錯處?？墒巧頌槟赣H，鳩殺親子，安能再生？方皇后隨后服毒自盡?！兵P景乾道，“方皇后過逝后，先帝力排眾議要以后禮安葬，當(dāng)日一連罷免三十二位上表反對的官員，后來，掌管宗人府的睿王叔公以性命相脅，先帝才退一步，以皇貴妃之禮安葬了方皇后。”

    明湛輕嘆，先帝真不算一位果決之人。

    如果他早些廢棄戾太子，便不會有后日的宮變之禍，更不會使得三位皇子在宮變中喪生。

    如果他想保護(hù)方皇后，便該將方皇后遷出坤寧宮，如此即便廢為妃位，方皇后仍有立足之地?？上鹊蹐?zhí)意讓方皇后留居坤寧宮，如此方皇后當(dāng)年該何其尷尬。

    方皇后的早逝先帝要負(fù)一半的責(zé)任，日后庶子繼位，方皇后當(dāng)何以自處？除了戾太子，她還有女兒敬敏長公主。這個時候，方皇后如何能不為女兒籌謀。所以，即便是廢后，她仍要為自己贏得一個賢名兒，在諸臣請求先帝廢后時，在先帝不為諸臣的請求所動時，方皇后先一步順應(yīng)朝臣之意，自請廢去皇后尊位。在先帝執(zhí)意不肯誅殺太子時，她臨死前鳩殺了自己的兒子，既可挽回先帝清名，又為庶子儲君除去了心腹之患，試想被她一手扶植的庶子儲君如何能不感激她？進(jìn)而善待敬敏長公主。

    如此識趣的女人，朝臣如何會再說她的不好？

    方皇后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存在，她有一個失敗的兒子，可是這個女人用生命挽回了這個錯誤，她利用一切保住了自己的女兒，保住了自己的家族——靖國公府。甚至，她于百年之后仍被安葬于皇陵，以大皇貴妃之名永享皇家香火。哪怕在日后，先帝臨終前終于簽發(fā)了立魏貴人為后的詔書，使得鳳景乾以嫡子之身登上帝位。可先帝同時也為魏太后指好了另一塊風(fēng)水極佳的陵寢位置，這個并不算果決、甚至稍顯懦弱的男人執(zhí)意讓魏太后另建陵寢，這位帝王此生中唯一的堅持就是，他的陵寢中始終只有方皇后的位子。

    56、勾心

    先帝的懦弱成全了方皇后近乎傳奇的一生。

    明湛感嘆。

    不過，身為女人，再如何出色，也得看你運氣好壞。

    如魏太后，這個女人實在沒有太高深的智慧，不過她運氣超好，生了兩個爭氣的兒子，最終二十年媳婦熬成婆，正位慈寧宮。

    方皇后論心機(jī)、手碗、智慧、出身、寵愛，魏太后是拍馬都難以企及的，可惜方皇后運氣真的太差。雖然她已做的足夠好，仍讓人難免嘆息一聲天妒紅顏。

    衛(wèi)王妃曾經(jīng)與明湛說過：當(dāng)年后宮，鮮有人能與方皇后比肩。方皇后唯一的錯處便是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并且沒有及時主動的與戾太子劃清界限、提早一步上書請廢太子。不然以方皇后的手段，決不至于如此被動，近而以生命來彌補(bǔ)這個錯誤。

    可反過來說，方皇后只戾太子這一子，哪里就舍得讓兒子失去太子尊位？

    當(dāng)年的風(fēng)流已被雨打風(fēng)吹去，空留后人對月感懷。明湛自宣德殿出來時，已是月上中天，明湛身后跟著兩位保鏢侍衛(wèi)，還有帶著小毛披風(fēng)來接明湛的何玉方青二人。

    月華灑落大地，在地上拉出稀薄暗淡的影子，明明已是晚春，明湛仍然覺得有些冷。鳳景乾賞明湛坐步輦回去，燈籠照明黑黢黢的巷道，兩旁是安靜的宮墻，周圍安靜至極，只有侍從整齊的腳步聲，明湛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望著漆黑的前方，如同他那個充滿未知性的未來。

    明湛從鳳景乾的話里三成不到的真相推想當(dāng)年，方皇后請求先帝立鳳景乾為儲究竟是順勢而為，還是迫勢而為呢？方皇后難道沒有懷疑過兒子一步步的變化到最后以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引發(fā)宮變，究其因果到底是何緣由？怎么就甘心為鳳景乾謀以儲位？

    鳳景乾語焉不詳草草掠過的話語中在當(dāng)年究竟是何等的風(fēng)起云涌，這一對庶出皇子，究竟如何一步步的心機(jī)謀劃，將戾太子置之于死地，逼得方皇后投鼠忌器的說服先帝立大勢所趨的鳳景乾為儲。

    怎樣甘心！

    這樣的方皇后如何甘心！靖國公府尚在，方皇后是否留有后手？

    明湛是個很仔細(xì)的人，他想到魏寧對方皇后的稱呼——廢后方氏，這說明魏寧并不喜歡方皇后?？渗P景乾卻一口一個方皇后，言語中帶著幾分尊敬，可是鳳景乾對于魏寧的稱呼并未不悅，可見鳳景乾對于方皇后的感觀未必就如他話中所言一般。

    鳳景乾又為什么要對自己特意說一番當(dāng)年事跡，當(dāng)然明湛再不喜歡鳳景南也不能否則自己的出身，如同鳳景乾所說，沒有鳳景南便沒有明湛的今日。明湛也在坐享鳳氏兄弟的勝利果實，盡管他很為方皇后惋惜，不過他對鳳氏兄弟當(dāng)年的行為并不反感。戾當(dāng)子當(dāng)年能鞭打鳳景南，可見對這倆兄弟已經(jīng)忌憚到一定的地步兒，而鳳氏兄弟的境地，不進(jìn)則退。

    鳳氏兄弟挺了過來，做為勝利者，何必再提當(dāng)年，尤其鳳景乾高居帝位，竟然毫不避嫌的說起魏太后當(dāng)年如何不易。還有那句，方皇后被廢后仍居坤寧宮，雖無皇后之名，亦有皇后之實。在方皇后活著時，魏太后只是一個小小的貴人，哪怕鳳氏兄弟已是大勢所趨，他們?nèi)耘f沒有膽子為母親求一個風(fēng)光的封號，甚至鳳景乾被立為儲君時，先帝仍然駁回請立當(dāng)年的魏貴人為后的奏章。

    那么方皇后的確不是個好相與的女人，可鳳景乾已繼位多年，并未對靖國公出手。當(dāng)然，靖國公一家子一直在當(dāng)縮頭鱉，敬敏長公主所嫁的魏國公在鳳景乾繼位前是出過大力氣的，而且敬敏長公主對鳳景乾當(dāng)年定有恩情，鳳景乾一直處于矛盾之中，所以他一直沒有動手。

    可是現(xiàn)在，一件詭異的謀殺案件忽然扯進(jìn)了早已過逝的方皇后，那件金簪，是當(dāng)年方皇后所鐘愛，無故出現(xiàn)，怎能不讓鳳景乾警醒？

    不過鳳景乾應(yīng)該考慮的更多，幾位皇子皆已長大成人，最小的鳳明禇轉(zhuǎn)眼也近十歲了呢。這里頭會不會有人故布疑陣，如同當(dāng)年鳳氏兄弟奪嫡一樣，已經(jīng)有無數(shù)的觸腳在看不到的黑暗里伸向金鑾殿的龍椅。這個時候，鳳景乾最信任的人并不是外戚出身的魏寧，盡管魏寧已經(jīng)足夠聰明，可是這人聰明太過，只一樣外戚的名份便限制了鳳景乾對他的信任。

    明湛則不一樣，明湛有明湛的野心，可現(xiàn)在明湛手中并無權(quán)利，所以明湛需要這個機(jī)會，并且明湛的性子激烈而驕傲，他是絕不會對鳳景南低頭的，而且明湛已經(jīng)展現(xiàn)了他的政治傾向，他是傾向于自己的。何況明湛因為出身的關(guān)系，并不喜歡魏家。

    在此時，再沒有比明湛更可靠的聯(lián)盟了。而明湛一定會按照他預(yù)定的路走下去的。

    鳳景乾的唇角緩緩逸出一抹老謀深算的狐貍淺笑。

    明湛回去時，清風(fēng)明月等人已備好洗澡水，伺候明湛沐浴洗漱后，明湛召來范維。并且毫不客氣將范維叫上床，倆人趴被窩兒里商議了半宿的事兒，把小細(xì)作方青急的火燒火燎，生怕明湛又要干出什么離譜的事兒出來。

    可他又不能去跟皇上說：奴才瞧著四公子像有什么事兒似的，可具體啥事兒，奴才半點兒不知道。再有一次，估計皇上再也不能留他了。

    何玉聽著方青翻身倒身的失眠，忍不住咕噥一句，“且寬心吧，要不你就過去伺候。”

    方青終于消停了，直到天明才隱隱睡去，第二日清晨頂著倆大黑眼圈兒跟熊貓似的，倒讓明湛笑了一回，拉著范維一道用了早膳。并不讓方青伺候，吩咐他回去補(bǔ)眠。

    方青心尖兒一顫，心道，莫非明湛要支開他干壞事不成？

    范維見狀拉著方青去他屋里說話兒，問方青，“你覺得是你聰明還是公子聰明？”

    “公子的智慧無人能及?！狈角鄬嵲拰嵳f，他如果能玩兒的轉(zhuǎn)明湛，哪里用這樣心力交瘁的擔(dān)驚受怕。

    “萬歲呢？”

    “萬歲圣明燭照?！?/br>
    范維笑，“既如此，你還在擔(dān)心什么？”

    方青一愣，是啊，他有幾斤幾兩，萬歲爺是知曉的，如果萬歲爺早便不滿意他，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兒，一個奴才，換掉他只是一句話的事兒，可萬歲一直留著他。

    明湛公子的手段，方青早深有體會，明湛公子連太后都不懼，除掉他就如捏死只螞蟻，可明湛公子也一直留著他，并且對他很不錯。

    方青忽然釋然了，與這些主子們相比，他并沒有太高深的智慧，并且以他的打眼的細(xì)作身份，竟然堅強(qiáng)的活到現(xiàn)在，可見他之前的行為做的并無不恰當(dāng)之處。范維說的很清楚，不論從智慧還是從身份上，哪個他也得開罪不起，那么還有什么必要擔(dān)心呢？

    明湛明白他的身份，不讓他知道的，他又如何能知道？

    既如此，擔(dān)心的確是多此一舉，方青謝過范維，很干脆的回房里休息了。躺在床上，勞累的身體沾枕即眠。

    明湛已經(jīng)坐在鳳景乾的下首，拿著一紙鳳景南請求召長子、次子回云南的奏章看的入神，指間捏的極緊，骨節(jié)間微泛白。莫非鳳景南真的已經(jīng)決定要將帝都的權(quán)利交付他手？他想起明淇給他的信，鳳景南給了明淇一支千余人的軍隊由明淇指揮，明淇幾次繅匪都成績不錯。再想到明淇的志向，明湛已有決斷。

    鳳景乾笑問，“明湛以為朕當(dāng)如何回復(fù)你父王？”

    明湛想了想，摸出小本子要寫字，鳳景乾指了指奏章，又指了指一旁的文房四寶，明湛并未動，挑眉，似笑非笑的斜睨鳳景乾。

    直到鳳景乾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淺笑，明湛方取了小狼毫笑，醮了濃郁馥香的墨汁，批道，“庶長子明禮偕其妻子回云南，庶次子明義尚未大婚，朕心有不舍，待大婚后再議。

    鳳景乾痛快的在其后用朱批落下一個鮮艷奪目的“準(zhǔn)”字。一老一少兩只狐貍再次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鳳景南收到鳳景乾的批復(fù)時，盯著那行墨字批良久，一怒之下拍碎了一張幾代鎮(zhèn)南王用了近百年的黃花梨書桌，這個小王八蛋在想什么？

    哥哥們在帝都，他視為眼釘rou刺，如今如他所愿，將兩位庶子召回，這小子又出賤招兒放一個留一個，到底意欲何為！

    鳳景南從未如此刻這般后悔將明湛送到帝都的舉動，他后悔了，明湛這樣不受鉗制，膽大包天，另起爐灶，實在讓鳳景南恨的牙根兒癢。如果明湛站在他跟前兒，鳳景南磨尖了牙一口咬死明湛的心都有了。

    57、三得

    鳳景乾的jian詐讓明湛無話可說，果然不愧是做皇帝的人。

    鳳景乾讓他直接在鳳景南的奏章上寫過墨批，自然是對他的信任，不過這老家伙的心眼兒是不是太黑了呢？本來他與鳳景南的父子之情已經(jīng)淡薄如同太陽下面的晨霧，風(fēng)一吹就要散散掉，又有這老家伙的成心離間，能好起來才有鬼。

    當(dāng)然，明湛只要一想到鳳景南看到奏章時的臉色，就打心臟里涌出一股名為喜悅的情緒來，進(jìn)而對鳳景乾的jian詐也覺得似乎是可以接受的。

    明湛笑瞇瞇的去找魏寧，魏寧見明湛眼角眉梢的一臉喜氣，不禁道，“今兒個還得去長公主府，你給我憋著些?！?/br>
    明湛閉著嘴巴呶了又呶，好不容易才拉住放蕩的唇角，使它不要翹的太厲害，勉強(qiáng)嚴(yán)肅板正了些。只是還未待魏寧再開口，明湛又得意的別開臉一陣無聲大笑。

    魏寧對這官司正在頭疼，見明湛這樣一陣接一陣的抽瘋，沒來由的火大，揪著明湛的耳朵怒，“你吃嬉嬉屁了嗎？傻笑什么呢？嗯？有喜事跟我說道兒說道兒，也讓我跟著樂呵兒樂呵兒？”

    明湛怕疼，大頭跟前魏寧的手抬高，一直將要貼到魏寧的臉上，明湛疼的眥牙咧嘴，就是想求饒也說不出口，只得不斷賠笑。魏寧見明湛一臉jian笑更是來氣，質(zhì)問，“一臉的壞笑，你又干什么壞事了？”

    明湛捏捏魏寧的手，魏寧放開明湛，明湛寫道，“昨天皇伯父跟我講了戾太子的事兒?！?/br>
    魏寧的手不受控制的一顫，臉色仿若能刮下三兩寒霜，極度難看。

    果然有jian情啊，明湛試出魏寧如此劇烈的反應(yīng)，已極度滿意，眼中卻露出驚詫，不敢讓有半分慶幸。魏寧斂了笑，正色道，“今天事情不少，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咱們先過去吧?！?/br>
    明湛自然不會再多提，乖乖的跟著魏寧去了長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