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難為_分節(jié)閱讀_54
明湛抬頭,側眼瞧見鳳景南,唇角一勾,眼中浮出幾抹星光似的笑意,原本端重的臉孔就多出幾抹狡黠來,明湛跳到地上,手里握著冊子作揖,“喲,父王,您來了。兒子給您請安?!?/br> 明湛眉開眼笑的行禮,口舌間頗有幾分玩味油滑。鳳景南也納悶兒,我怎么一聽他開口就窩火呢。 鳳景南屁股剛挨著榻邊兒,明湛跟著開口,“父王,我剛好有事想向您請教呢?!蹦蟻淼恼媸菚r候,及時雨啊。 “什么事?”鳳景南的眼睛自然而然的落在明湛手中卷握的帳目上。 明湛隨之坐在鳳景南身畔,舉起帳冊敲擊著手掌心,一笑道,“我想要這些年鹽課轉運司官員的名細,還有兩淮總督巡撫的名單?!?/br> 鳳景南靠著榻,眼睛瞇了瞇,“你口氣不小哪?!?/br> 明湛面不改色的笑,“口氣小了,豈不是給父王丟人么?!边f上一盞茶道,“就是為了不墮父王的威風,我這口氣也不能小啊。” 鳳景南輕抽他一記,罵道,“你這貧嘴賤舌的毛病該改改了。你是我鎮(zhèn)南王府的世子,行事要記得體統(tǒng)分寸,別總跟個jian佞諂媚似的,沒的丟臉?!?/br> 明湛皮皮的笑應,“是,以后再不會了。與人說話前,先端起三分架子,保證不給父王丟人?!?/br> 眼珠兒一轉,笑道,“父王,這世上值得我去諂媚的也沒幾個。除了您,就是皇伯父了,偏父王您不愛聽,我只好說給皇伯父聽了?!?/br> 鳳景南心道,你啥時諂媚過我,我怎么不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的混帳東西。 “明湛,你母親難得來帝都一次,我與她商量著,趁著我們都在帝都,便為你大婚了?!兵P景南道,“日子可能會稍微有些趕?!?/br> “倒可以先訂婚,我現(xiàn)在還小呢,那阮家丫頭比我還小一歲,待過個三年五載的大婚也不遲?!泵髡康?。 鳳景南皺眉,“過個三年五載,你都什么歲數(shù)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給兒子娶上不媳婦呢?且如今你已通人事,偏還有個怪脾氣,侍童侍妾一個沒有,也不知道裝哪門子圣人?不早些娶妻,你房中事要如何解決?” 明湛頭一遭給鳳景南臊的臉都紅了,吱唔著,“我看書上說太早跟女人接觸對子嗣有礙的,你不也說叫我晚幾年再生么。” “你是打哪兒看來的異端邪說!”鳳景南訓道,“大家子弟哪個不是十五六歲大婚,哪個妨礙到子嗣了?你拖到十八九,知道的說你性子怪癖,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你有隱疾呢?!?/br> 天哪,不過是晚些成婚,便有了怪癖隱疾之嫌。明湛心里不大信,覺得鳳景南危言聳聽,不過此事他無所謂,便道,“那就聽父王的?!?/br> 早該如此。鳳景南心里舒服了些,對明湛道,“既然大婚,你這院子還該收拾一二才是?!?/br> “不用了,前年才修整過,都是簇新的,勞民傷財?shù)??!?/br> 明湛有一樣好,他是真的不講究排場,也沒什么奢侈的愛好,行止只要求舒適兩字。與好人情往來的明義和好名鳥兒名花兒的明廉相比,明湛這院子里的花銷要少的多。 鳳景南道,“這怎么成?新房怎么著也要重新裝潢過,且這些家俱也要換新的了。” 明湛想了想說,“這院子我住的挺舒坦,先不要動。我看旁邊兒的蘭香院不錯,把那院子收拾出來做新房吧。我也省的搬了,阮家有什么嫁妝都放在那院子里去。這院子我依舊住著?!?/br> “蘭香院是不是太偏了?” “偏什么,挺好的。在云南,父王也有自己的院子呢?!泵髡康?。 “行,你看著辦吧?!?/br> 97、奪權 阮夫人接到衛(wèi)王妃的禮,臉上的笑是止都止不住。再三謝過王妃的賞賜,給鎮(zhèn)南王府來送東西的媳婦子一人一個頭等封的賞銀,雙方各自歡喜。 阮夫人對女兒道,“大事已定了?!?/br> 阮晨思垂頭,只笑不語,臉慢慢的羞紅了。 “還是我兒爭氣?!比罘蛉诵牢恐翗O,大女兒為貴妃,小女兒為王妃,親生兒子是探花兒,老公是侯爺出身的一品尚書,一個女人到了阮夫人這份兒,已經(jīng)頗有成就感了。 與此同時,內(nèi)務府來了工匠裝修蘭香院。 衛(wèi)王妃這幾日心情大好,對兩個庶女更加和悅,平日也不必她們姐妹立規(guī)矩,只在屋里念念書、做做女紅、或是去園中賞花玩笑,并不拘束。 明雅親自端了茶給明菲,笑悠悠的,“三jiejie,喝茶吧?!?/br> 明菲接過茶水,輕聲道謝,問道,“四meimei成日在屋子里做什么呢?也不見你出來?!?/br> 明雅笑,“也沒什么事兒,帝都與云南氣候大不同,總瞧著外面日頭大,懶的出門。” “我也是?!泵鞣菩Φ?,“昨兒我去花園子消食,聽到蘭香院那邊兒叮叮咚咚的,外頭全都用帳子圍了,也不知道里頭在忙什么呢?!?/br> 明雅思量著,這并不是什么秘事,便對明菲道,“聽說是在打掃裝潢,給四哥娶親做新房呢?!?/br> 明菲眸光一閃,低頭喝了口茶,溫聲道,“倒沒聽說有賜婚的圣旨?!?/br> “八九不離十了,就是阮家三姑娘,晨思jiejie。三jiejie與她最是交好的?!泵餮磐犷^淺笑,“我聽說母親是想待四哥哥大婚后再回云南呢?!?/br> 明菲一顆心都涼透了,雙手緊緊握著茶盞,擠出一抹笑,“真是大喜事啊?!?/br> 明菲心不在焉的回房,遙水煮了酸梅湯,用冰鎮(zhèn)了,盛了一小碗,呈上去。 薄瓷碗里一汪緋紅,明菲接來并不喝,只是輕輕的握在掌心,輕聲問道,“四哥要娶阮家三姑娘了?!?/br> 遙水淺笑,“可不是么?奴婢聽說王妃給了阮三姑娘好些東西呢。以往阮三姑娘來咱們府上,王妃也都是另眼相待的。姑娘與阮三姑娘交好,日后阮三姑娘成了世子妃,更可以天天在一塊兒彈琴論賦了?!?/br> 明菲并未多問,只是捧起楊梅湯細細的喝起來。 阮鴻雁,她記得那人。 初次是她們初到帝都,正遇到天街夸官,阮鴻雁一身紅袍、鴉鬢簪花,騎在馬上瓊枝玉樹一般。她在車里,匆匆揭簾一瞥。 第二次是阮鴻雁來府上請安,她與明雅躲在屏風后,悄聲打量。 第三次便是在比武場前,阮鴻雁從容敗退。 那是為明淇準備的選夫比武,那個野心家男人婆,明菲柳眉微蹙,露出一抹深深的厭惡。除了出身比她好,明淇又哪一點強于她? 這不是個講究禮法的年代嗎?怎么就容明淇親選郡馬了?不是男尊女卑么?怎么就容明淇大掌兵權了? 落梅院一年的幽禁,在明菲心中埋下一股深深的怨懟,不是她不守規(guī)矩,是她還不夠強大,所以才任人魚rou!如同今時今日,可有誰為她想過! 因為兄長未能冊立世子,所以,她作為戰(zhàn)敗者的meimei,只得俯身低頭、匍匐于地,求得敵人一點點的憐憫。 明菲的唇角逸出一縷諷刺的笑,憐憫? 明湛手里握一卷地理志,斜倚在榻上,眼睛卻未停留在書卷上,茫茫的不知看向哪里。 “世子,雖說郡主是您的同胞jiejie,不過公事不論私情,王爺若為郡主開府,只在咱們昆明就是了。緣何要建在臨滄呢?”郡主不外嫁,王爺心疼愛女,為郡主開府倒也勉強可以接受,可您老還把房子造在屯兵處,打的什么主意?。?/br> 如今鳳景南為明淇選址建府的消息已經(jīng)露了出去,范維跟隨明湛日久,自然一心為明湛打算,直言不諱道,“世子還是該陳書王爺,您就這么一個親jiejie,近了也方便照顧不是?” 馮秩道,“郡主早便在軍中歷練,看來王爺有意讓郡主掌兵。世子也該早做打算?!?/br> 這倆人都不傻,明淇是個什么出身,但凡也不好離間人家姐弟。只是他們既然被派來輔佐明湛,而且明湛出身端貴,穎悟聰敏,有明主之資,將來明湛繼位,他們便是股肱之臣。如今有人竊取明湛的利益,便如同他們的敵人一般,何況軍權一事非同小可,故此二人對明淇此舉頗是忿忿。 “你們想到了,父王身邊兒的人都能想到?!泵髡渴忠粨伍?,坐起身來。鳳景南的動作真快,這是要板上釘釘了。 明湛看向二人,笑了笑,“別擔心,我自有章程,天還塌不下來。” 范維皺了皺眉,“依屬下說,如今世子雖占了大義名分,卻不比郡主手后軍權來的實在。且世子多在帝都,與王爺一南一北,鮮少相處。”感情也不比明淇與鳳景南的深厚,說起來,明湛吃虧就虧在此處。 馮秩肌膚略黑,不比范維白嫩,話也直接,“世子從未涉足軍事,如今被郡主得了先機,再想插手,難上加難?!瘪T秩此人生性傳統(tǒng),對于這種母雞司晨的事兒很是看不慣。 “父王不會讓我插手軍事的,起碼現(xiàn)在不會。”明湛道,“軍政不分家,既然軍事上插不進,就從政事入手。” 二人率先想到的就是各家的爹,世子不……不會是讓他們?nèi)ギ敿氉靼伞?/br> 明湛哈哈一笑,“想多了不是?明淇去軍中的事已經(jīng)沒有回轉的余地,我若是聽之任之,有一再有二,時日久了,誰還把我當回事?” “世子有辦法攔下郡主?”二人齊聲問。 明湛搖頭,“父王不會聽我的。再者,父王在一日,云南便在父王之手一日,軍隊上的事不必急。只是如今大好機會在眼前,浪費了實在可惜?!?/br> “你們也知道云南的事,云南的鹽礦鹽井,有沒有你們各家的干股兒?”明湛半瞇著眼睛打量著范維、馮秩。 范維干笑,“不敢相瞞世子,干股兒是沒有,不過,幾個大鹽商每年的年敬也有一些。” 馮秩跟著點頭,“基本上咱們云南數(shù)得上號兒的幾家,他們都孝敬到了?!?/br> 明湛一愣,問道,“怎么不見他們孝敬孝敬我呢?”疑惑的看向二人,“莫非他們覺得我身份不夠?” 二人皆一頭冷汗,范維低聲道,“那倒不是,說來世子您在云南的時日淺,倒有人求到我跟前兒,那會兒世子剛以得封爵,屬下就沒跟世子提這事兒?!蹦菚r明湛和鳳景南關系正緊張,總不能再扎出現(xiàn)成的小辮子來。 “世子是要拿鹽課開刀?”范維倒不是給明湛潑冷水,緩聲道,“據(jù)屬下所知,王爺對鹽課向來精細,鹽課上官員三年一換,皆是王爺?shù)男母怪?。世子就算安進人去,也容易被架空?!?/br> “我哪里有那么多人可安。”明湛擺擺手,“讓你去還是讓馮秩去?你們都不必去。我要讓鹽課重新洗牌?!?/br> 范維忍不住打聽,“世子但有吩咐,屬下萬死不辭?!?/br> 明湛笑著掃了二人一眼,“你們先把信兒放出去,鹽課,我要動一動。各家收的孝敬銀子得暫且停幾年了。” 馮秩有些擔心,他是個直性子人,便道,“世子,您這口氣比王爺還大三分。叫王爺知道,哪能有您的好兒呢?”不說王爺聽了生氣,關鍵是??诳湎氯?,萬一做不成,就丟人丟大發(fā)了。 “雖然得以封爵,不過我手里,一無兵,二無權,大半時間都在帝都,”明湛冷笑,“所有人都以為我如今不過是尊被高高供起的菩薩,說的話不如放的屁響,更別提云南如今明淇已掌兵權,明禮打理庶物。父王正當盛年,少著還有三十年的春秋,三十年之后,會是什么光景?難道到那時候我?guī)е銈內(nèi)靹e人吃剩的?!?/br> “我雖然在帝都,可他們得明白,云南是屬于我的?!?/br> 明湛的話是放出去了,鳳景南琢磨著,你真是好大的口氣,云南十幾個鹽廠鹽井,那里打頭兒的都是鳳景南倚重之人。 明湛現(xiàn)在想動他們,那真是得掂量掂量。 明湛啥都沒干呢,不少人就打聽信兒,是不是啊,世子要有啥動作?王爺知不知道?王爺是啥意思哪? 殊不知王爺也在等世子出招兒呢,鳳景南已經(jīng)下了決心,甭管明湛放什么天花亂墜的屁,一律罵回去。老子還健在呢,你就打老子家業(yè)的主意了? 鳳景南只裝做不知明湛的動作,等了十天半月,連他老娘的壽日都等過了,明湛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以至于范文周等人都以為,明湛已經(jīng)敗了興,把鹽課的事兒擱下了,虛驚一場。 倒是范馮齊展四人,成了香餑餑,不少人跟他們打聽小道兒消息,幾人統(tǒng)一口徑,“世子智深如海,焉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猜的透的。不過呢……” 不過禮沒少收,夜里數(shù)銀子能笑出聲來。 明湛已經(jīng)交待下去了,別人送,你們不要客氣,這不過是個開頭兒,別一驚一乍的丟我的臉。 連馮秩、齊競、展駿這幾個新來的,都跟著發(fā)了筆小財。 三人圍了范維打聽,“世子到底有什么主意?這么長時間沒動靜,是不是……” “世子向來言出必行的。”范維自認對明湛有所了解,斷然道,“再說鹽課非同小可,總要找準了時機,才好有所行動。” 展駿笑嘻嘻打聽,“小范,你說世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盤,我瞅著王爺不一定能應?聽說那些鹽販子聞了風信兒,都要來帝都給世子送禮了?!?/br> “不開眼的東西,莫不是以為世子瞧上了他們那幾個小錢兒?”范維冷笑。 齊競道,“鹽課的事兒,大家心知肚明。咱們幾家,因在王爺面前有些臉面,他們每年都有孝敬。更不必提其他幾位公子,大公子那里每年的數(shù)目,諸位有數(shù)兒。二公子三公子也拿,獨世子先前因身有不全,年紀也小,露面兒的時候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們可是從未孝敬過的。如今聽世子要動鹽課,難免心虛?!?/br> 鹽商們想把生意做的順利,自然要找不同的靠山。范維幾個能被挑出來給明湛做伴讀,其父祖皆是鳳景南身邊的股肱之臣,就他們自身論,也是經(jīng)鳳景南百般調(diào)查過的,對一些事都是心照不宣的。 不過,明湛已經(jīng)先跟他們打了招呼,這幾人自然不會不知好歹,都寫信通知了家人。他們在明湛身邊,俱有一番雄心壯志,自然不會將這些蠅頭小利放在眼里。 只是苦了鹽課與那些鹽商,心里七上八下還打聽不出個準信兒,兩個月吃不下飯,整整瘦了一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