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根攻略_分節(jié)閱讀_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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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卿的意見呢?” 高座上的蕭徹終于說話,因為天氣驟涼,所以帶著濃重的喘音。 眾卿沉默,多半因為畏懼,少半因為無言。 “茲事體大,朕看還是再議吧?!?/br> 蕭徹發(fā)話,第一次在群臣面前拂了帛錦之意。 再議,就是質疑。 群臣就是一群狐貍,很快就從蕭徹的這兩個字里面領悟到了什么,彈劾帛錦的上書開始出現,由一封到兩封,最后雪片一般飛來,殘害忠良欺君罔上收受賄賂專橫自大……,奏章上的條條罪名都是死罪,眾人齊心,把東廠帛錦描述成了一個禍國殃民不殺不快的妖孽。 一月,兩月,三月……,時間很快過去,刑部的證據也很快被搜羅上來,件件樁樁,無一不可定帛錦死罪。 “東廠廠公帛錦,栽贓陷害忠良,遇事專斷,少有請示圣上,分明就是藐視圣威,有謀逆之意!” 偏殿之上的刑部林尚書洋洋灑灑說了半天,最后還嫌不夠,又給帛錦安了一頂天大的帽子。 “不會……,朕覺得他……,當不致此?!?/br> 座上的蕭徹捂著暖爐,緩聲發(fā)話,語氣頗值得玩味。 “怎么不會!圣上難道忘了,先前錦衣衛(wèi)在他府上搜出的龍袍!” “錦衣衛(wèi)和東廠素來不和,在他府上搜出什么也不足為奇。” “圣上!” “好吧?!笔拸卦诙虝旱某聊蠼K于嘆了口氣,慢慢前傾,看住了眼前的林尚書:“那依卿之意,我應該如何給帛廠公定罪?!?/br> “殘害忠良謀逆欺君,論罪自然當誅,應該凌遲曝尸,以平眾怒!!” 那廂林尚書答道,字字擲地有聲,是無有一絲一毫猶豫。 凌遲處死。 這個裁奪蕭徹過了很久才給,是在群臣催逼之下,才在殿內準了那道折子。 畫完這一道勾,蕭徹有些猶疑,躺在胡床上,不知自己是歡喜還是難過。 暖閣外,有鳥悠悠囀囀地清唱。 蕭徹揮手吩咐宦官:“又是畫眉鳥,興許是天寒尋不到食物的緣故。去,給它喂些鳥食?!辈恢獮樯?,寶公子臨死咽下最后一口氣,還會有空瞧眼窗外的畫眉鳥。 不管是不是自己多心,蕭徹從此對畫眉上了點心思。 一旁伺候小太監(jiān)伶俐地應了聲,退了出去。 不消一刻,鳥食送到。 暖閣外的小太監(jiān)邊喂邊冷得跺腳,吶吶怨道:“那么冷的天,這畫眉鳥難道不南遷,這不是自己找罪受?” 這話正巧被走出閣門的太醫(yī)聽到,老人家捋長須,欣然答道:“只因畫眉是只留候鳥。” “太醫(yī)你剛剛在說什么?”不知何時,蕭徹已經走出殿閣,站于廊下。 “皇上……,臣說,說……”太醫(yī)忐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 “你剛剛說畫眉是什么?”蕭徹近身再問,雙手微顫。 小太監(jiān)躬身,口快率先回答:“太醫(yī)說,畫眉只是留侯鳥?!?/br> “什么?”蕭徹眉心一動。 “畫眉是只留候鳥?!?/br> “留侯鳥……”蕭徹退后半步,有些恍惚,虧得小太監(jiān)機靈,一把將他扶住。 “畫眉是只留侯鳥。”蕭徹捉住那小太監(jiān)的手,似乎神魂出鞘,又呆呆重復了一句。 “是?!毙√O(jiān)惶恐,也呆呆應了一句。 “你說,朕是個好人么?”那廂蕭徹又問。 小太監(jiān)嚇得不輕,連忙雙膝下跪,大聲道:“皇上仁慈,洪……洪澤天下,天……天下百姓無不愛戴!” “是么?”蕭徹聞言冷笑一聲,撣了撣肩上雪花,不再理他,徑直走進了暖閣。 那小太監(jiān)惶恐,也不敢爬起身來,便直挺挺在暖閣外跪了半天。 到了夜里,一直都沒再發(fā)聲的蕭徹終于走出暖閣,披著重裘,衣擺掃地,站到他跟前,道:“你叫什么?” “五……五福?!毙√O(jiān)哆嗦。 “五福。”蕭徹念了一聲,將衣氅系緊:“很好,既然你覺得朕是個好人,那你陪朕走一遭吧,我們去趟詔獄?!?/br> 深冬臘月,帛錦人在詔獄,已經被關了整整五個月。 等蕭徹這夜到訪的時候,帛錦已經三日沒進水米,人瘦得形銷骨立,半倚在墻,早沒了當日顛倒眾生的模樣。 而蕭徹的身體也每況愈下,本想悄著聲進來,卻到底沒能忍住,沒進牢門的時候就急促咳了一陣。 昏黑里的帛錦聞聲慢慢睜開了眼,紫眸逆著燭光,卻是依舊璀璨。 蕭徹頓了一頓,揮手遣退太監(jiān),自己端托盤走了進去。 帛錦依舊無話,不知是太過疲累還是真正無言。 “我想來陪你,和你喝喝酒,最后一次?!笔拸刈呓?,將托盤放下,慢慢開始斟酒。 酒看來燙過,還很溫熱,在昏黑的牢房里慢慢蒸騰出一脈暖意。 “什么時候處死?明天?”帛錦緩聲,嗓子照舊嘶啞。 “是明日,午時,玄毅門外凌遲。” “哦?!?/br> “除了哦,你就沒別的可說?” “說什么?說圣上且饒我一命,圣上會允么?” 蕭徹搖頭。 帛錦的嘴角很含蓄地彎了起來:“那說什么?說,皇權就是皇權,皇上就是皇上?” “說你冤屈?!?/br> “請問,我又有什么冤屈?” 蕭徹又是一頓,沒有接話,只將杯舉起,遞到了帛錦跟前。 “石孟,定邦侯,你東廠所謂冤死的第一個忠烈。其實你我知道,這人胃口極大,仗著自己開國有功又是國舅,監(jiān)督鹽道的時候,貪了無數銀兩?!边^了許久蕭徹才道,語帶些許感慨。 “其余那些事,我不想再說,但是我知道,那些死在你手里的,都是該死,都是些我想動卻又不能動的角色?!?/br> “他們,不都該死,至少有小半并不該死?!辈\終于接過了話。 “我知道。”蕭徹低頭,淡淡一笑:“這小半不是該死,而是必須死。他們不死,我的位子便不能穩(wěn)固?!?/br> “那裴翎呢?”略停之后蕭徹又道:“他呢,你覺得他是該死,還是必須死?” “裴翎素有帥才,當得大用,唯一的缺點就是性子過于耿直。” “那你又為什么害他,非要定他死罪?” 帛錦沉默,掌心握著酒杯,卻是不喝,只是眼看著那熱酒一分分變冷。 “你想求死,對不對?死前參裴翎一本,那么他對你便斷了念想,對我擯棄前嫌,從此一心一意為我做事,對不對?” “裴翎這人耿直,素來不會轉彎。還望日后圣上開恩,莫要讓他陷入黨爭?!?/br> “這么說那日我沒有看錯,你撕破臉皮咄咄逼人,就真的是要求死?!?/br> 帛錦又是沉默,緊抿著唇,臉容一片靜謐。 蕭徹于是唏噓,“人生在世,總歸是不能如意,既然這些大苦都已經過來,你又有什么理由非要求死?” “一千兩百四十五個日夜,日夜孤苦,輾轉無眠,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似乎并沒有經過多少考慮,帛錦答了一句。 蕭徹立刻無言。 一千兩百四十五個日夜,不經意之間,原來阮寶玉已經去了這么久了么? “已經三年多了?”握著酒杯蕭徹喃喃,酒的熱意漸漸散去,所以連掌心也漸涼了:“三年多……,為什么我沒覺得,只覺得好像是昨天,他躺在我懷里,絮絮叨叨說了些話,然后身體就涼了,硬了,再沒有起來?!?/br> “圣上日理萬機,自沒覺得時日久長?!?/br> “那你呢?!笔拸貍纫幌骂^,因為常年勞累,眼底一道青黑分外深澀:“你既然覺得時日長久,又為什么要活著,為什么要幫我?堂堂錦衣侯變成東廠廠公,你就沒有一點恨我,沒有一點想把我挫骨揚灰的意思?” “我將你挫骨揚灰,他就能活么?還是我們能回去,回到原先沒有這些齷齪臟事的最初?” “你們沒有最初,他本來就是帶著目的來接觸你,你們之間,從沒有干凈過?!笔拸睾蘼暎瑢⒈K握著死緊,骨節(jié)發(fā)白。 “是嗎?”帛錦看他一眼:“如果我真的只是顆棋子,阮寶玉對我從沒真心,那圣上為什么要這樣恨我,直至今時今日,還仍然不能釋懷?” 他在詔獄五個月,被各路仇人招呼,這時候已經幾乎手無縛雞之力,可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立刻在蕭徹心上劃下一道血痕。 的確,他有恨,他始終不能釋懷。明明是他先遇見的阮寶玉,先和他成為知己,而自己又長得不差,為什么阮寶玉就從沒對自己動過心。 自始至終,一絲一毫也沒有。 “那你難道不恨阮寶玉,他這樣待你,你就從來不想把他挫骨揚灰?”沉默一陣后,蕭徹揚起了眼。 “恨?!辈\的聲音還是一樣喑?。骸暗覜]有想過把他挫骨揚灰。最恨的時候,我只想把自己挫骨揚灰,問一問自己為什么要這么低賤,這么愚蠢,要一次次捧出心來給人踐踏?!?/br> “他死的時候,我不難過,我只是不想說話,是真的無話可說?!?/br> “你封我廠公,我也不難過,我只是想,既然這世上我在乎的人都喜歡輕賤我,那我也無妨輕賤一下自己。” “我沒法睡覺,夜跟時日一樣那么長,我開始想他,不是還念著他,是想他的種種,懷著恨,想他是這樣處心積慮惺惺作態(tài),每一樁每一件都是假?!?/br> “但大概因為他已經死了吧,我的恨沒處著力,竟?jié)u漸少了。再想那些舊事,竟慢慢入了癡。” “我想他多少次為我九死一生,每一次,他都不帶猶豫?!?/br> “我想起他處處以我為先,捧著我順著我,辛苦避諱我的傷口,從未讓我因為無根而受過一分折辱?!?/br> “想起我受脊杖,他在我房門前坐的一夜,他說他的心被挖了去,那時候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