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良辰：“媽，什么事兒??？”只有孔姨會不敲門直接進他房間。還好兩人養(yǎng)成了習(xí)慣，每次獨處時都記得鎖門。

    孔姨的聲音有點焦躁：“大白天的，怎就鎖門了？安子你在里面嗎？”

    霍子安一凜，答道：“嗯，我們淋濕了，正在換衣服呢。”

    “呀，快開門，我?guī)湍銈儼岩路懒??！?/br>
    “您等會兒。”由良辰神速跑到衣柜，抽出背心短褲扔子安身上。等他把門打開，子安已經(jīng)穿好衣服。

    孔姨一進來，先問子安：“餐廳什么時候能做生意？都三周了啊?！彼瓷先ケ然糇影策€憂慮。

    霍子安安慰道：“快了，會都開完了，過兩天該沒事了吧。”

    “唉！”她嘆了口氣，不說話了，默默幫他們把衣服撿起來。她本來是想打掃房間的，見兩人都在房間里，倒是不方便了，于是收拾好衣服就打算離開。臨走前，她不放心，再次叮囑道，“安子，這事兒你可得上心啊，多跑跑關(guān)系，哈？”

    好好，霍子安趕緊答應(yīng)，但腦子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答應(yīng)些什么。

    每次被孔姨突擊檢查完，兩人都得癱床上緩會兒?；糇影餐蝗恍α似饋?，“唉，我們倆跟偷情似的?！?/br>
    由良辰：“你還有心思笑?！?/br>
    霍子安坐了起來，“你mama什么時候能學(xué)會敲門，你一大男人，她就不能尊重尊重你的隱私？”

    “什么隱私啊，你有空給她上課吧。別說我了，你上廁所不鎖門試試。”

    霍子安樂了，“我每次都鎖門?！?/br>
    “你媽從不管你？”

    “她很少進我房間，十歲過后，我自己收拾，自己洗內(nèi)衣褲。”

    “你mama知道我們在一起也沒事嗎？”由良辰翻了個身，趴在床上。

    “她就算不高興、不喜歡，或者完全接受不了，她也不會阻擾我。我是個大人了，我要對自己的生活負(fù)責(zé)，要是她干擾了我的選擇，萬一我不幸福呢，難道我去找她賠償嗎？”

    由良辰感概，“你們這樣挺好的?！?/br>
    霍子安側(cè)過身，撫摸他的臉：“無論管還是不管，mama對孩子都是愛的。方式不一樣，感情一樣?！?/br>
    “不一樣。你mama信任你，但我mama不信任我，她恨不得替我過日子呢。”

    聽了這話，霍子安沉默了。這是他們母子關(guān)系的癥結(jié)所在，孔姨沒有那條界限，分不清自己的幸福和兒子的幸福是兩碼事。她要強極了，習(xí)慣了拿主意，要改變她幾乎不可能。

    霍子安把手指放在由良辰的唇邊，“她總是擔(dān)心你，但有一天我會告訴她，你跟我在一起很好，她可以不用擔(dān)心。”

    由良辰笑了。他抬起身，抱住霍子安的臉，吻了他的嘴唇。他知道霍子安是認(rèn)真的，雖然希望很渺茫，但他還是愿意掉進這樣的夢里……

    那一天晚上，霍子安終于打通了高教授的電話。他父親的線索在老丐那里斷了，只有寄望于高教授。

    高教授聽到霍子安的詢問，愣神了好久?！盎粜诺隆⒅x……你是他兒子？”

    “嗯。您知道他去了哪兒嗎？”

    高教授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子，把霍子安急得直咬嘴唇。教授終于慢慢開口：“不知道。”

    霍子安差點摔電話。

    教授又道：“我最后一次見到他，是在1999年的春節(jié)前。那時候五道口有個賣衣服的大棚，賣年輕人穿的廉價衣，里面還有賣打口帶的，對過小巷里有個嚎叫酒吧，每晚都有樂隊演出。我們在畫家村住的時候，有不少搞樂隊的，后來都在嚎叫演出，阿謝跑那兒跟他們混去了，開了家紋身的小店?！?/br>
    “嗯，我爸爸本來就是紋身師。你們常常見面嗎？”

    教授又不說話了?！敖淌?？”子安喚他。

    過了一會兒，教授才道：“見面啊。那時候大家感情很好，都窮，誰掙了點錢，就拿出去請大家撮一頓。不過兜里有錢的時候少?！?/br>
    “嗯，然后呢？”

    教授過了五六秒，再道：“阿謝有手藝，在我們之中，算是有錢的了，大款啊。我們后來都叫他阿款，阿款啊，哥們兒三天沒吃rou了，下館子唄。他就請我們吃魚香rou絲。”教授吞了口唾沫，隔著電話都能聽到那動靜，“那是真好吃啊。”

    “哦，你們在1999年春節(jié)之后就沒見面了？”霍子安已經(jīng)看出來，這教授是個慢性子，讓他回憶過去，他就會慢慢潛啊潛，潛到記憶的底層里，看能撈到什么算什么。他每次伸出水面，都得愣愣神，恍如隔世。

    “1999年啊，那一年說是世界末日。不過我們那時候的日子，過一天算一天，明天世界末不末日的，誰也沒他媽當(dāng)回事?？墒前⒖罡覀儾灰粯樱幸惶焖艺f，他要死了?！?/br>
    霍子安心一冷，忍不住插嘴道：“他說他要死了，為什么??？”

    教授又慢慢潛啊潛啊，過了好一陣才道：“嗯，也沒啥事。他想畫畫，那時候畫畫還不如樂隊走xue呢，起碼演一場掙一場的錢，也有簽唱片公司的。但畫畫的要掙錢，就要賣畫，畫哪是那么好賣的？其實，我們都覺得沒什么出頭的日子了。我勸阿款回家，他家里不是有老婆孩子嗎？但他不肯，不肯也沒別的路，結(jié)果有一次喝多了，他說，世界變了，會變成什么樣，他已經(jīng)看見了。所以他要死了。他就算死，也不會回去，他要跟1999年一起死在這里?！?/br>
    “他……他真的去死了？……”子安覺得透不過氣。死在1999年這種文藝腔是怎么回事啊，不過在那個時代，人的精神狀態(tài)純粹而濃烈，說不好他真的有自殺的念頭？

    等教授回答的間隙，仿佛比二十年的時光還長，霍子安緊張得連連眨眼。教授道：“死他個頭！他手里有錢，把紋身店關(guān)了，在藍旗營買了套房子?！?/br>
    “啊？！買房子？”

    “是啊，”這次教授的反應(yīng)很快，“當(dāng)時的房價，用現(xiàn)在的標(biāo)準(zhǔn)看，簡直就是白送的嘛。我們幾個哥們兒，當(dāng)時還只知道傻樂，喝酒、聊詩歌、去河邊裸泳、畫畫，誰會想到去買房子啊。他為了能駐扎在這里，什么都投進去了，買了房子。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學(xué)，去了西安，之后就沒有他的消息了?！?/br>
    霍子安松了一口氣，又覺得失望。這么說，線索又?jǐn)嗔恕?/br>
    “我回北京后，找過他，但他已經(jīng)搬走了。當(dāng)年一起混的人，有的當(dāng)了大畫家，有的出了國，有的進去了，大部分都像我那樣……沒什么可說的?，F(xiàn)在想回來，阿款很敏銳，大棚沒過多久就拆了，嚎叫也沒了，世界完全變了個樣。其實我們都死了，死在那個時候，可是我們當(dāng)時都不知道啊?！?/br>
    霍子安感慨萬千，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好感激道：“教授，多謝你的信息?！?/br>
    教授過了很久很久才答話：“不用客氣，沒幫到你什么。要是你找到他，就跟他說……”在電話那頭，教授笑了一聲，“說什么好呢？就說哪天在一起吃魚香rou絲吧，我請他！”

    作者有話要說：

    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末，那個時代真挺牛逼的，能力所限，敏感詞又多，截了一小塊做背景，湊合看吧。

    第86章 牛魔王夜宴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