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挽歌叫淺夏收好匕首，又拿了書看著打發(fā)時間。本是想自己在院子里用膳就是了，沒想到墨趙氏會特意讓思雙過來請她——“大小姐，今日老爺夫人她們回門，老夫人知道你沒一起去，特地讓奴婢過來請大小姐到青竹院用膳?！?/br>
    墨挽歌就說墨趙氏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定然是要來找些晦氣才罷休。墨挽歌皺眉，“你同老夫人說，我身子不適，怕過了病氣給她，就不過去了。我這里在院子里吃就好了。”

    思雙雖然是墨趙氏的大丫鬟，但墨趙氏在府里未掌權(quán)，思雙也一向低調(diào)，聽得墨挽歌這樣說，她福了個身就回青竹院了。

    本來墨趙氏還會讓思雙過來繼續(xù)請她，沒想到一直到墨挽歌叫淺夏去大廚房拿午膳了，思雙也沒再過來。不過來請更好，墨挽歌樂得一人用膳。

    沒預(yù)料到，墨趙氏會直接叫墨雨琴、墨竹琴一起過來瑤光院——淺夏拿著一個食盒回來，墨竹琴身邊的香冬拎著兩個食盒緊緊跟在，淺夏后邊。淺夏把食盒放在外間的桌上，皺著眉頭進(jìn)了正屋。

    墨挽歌看著淺夏一臉惱意，還奇怪著：“你這是怎么了？不是去拿午膳了，怎這副表情?！?/br>
    淺夏無語，“小姐，奴婢方才才去拿菜肴。三小姐身邊的香冬就拎了兩個食盒跟著奴婢過來了，說是二小姐、三小姐要在瑤光院用膳?！?/br>
    墨挽歌挑眉，這又是要鬧什么幺蛾子！還不待做出什么反應(yīng)呢，墨竹琴的聲音就傳來了。

    墨竹琴拉著墨雨琴進(jìn)來，還院子里頭說：“她是大姐，我們陪著她在一起吃飯又能怎么了？也是她自己說身子不爽，祖母體諒她才讓我們過來陪她的。難不成她還能不讓我們來這里吃不成！”

    墨雨琴猶猶豫豫的，被墨竹琴扯著走，“大姐身子不適要靜養(yǎng)，我們這樣來打擾她不合適吧?！?/br>
    “不過就吃頓飯的功夫，還能怎么樣？”墨竹琴最是看不慣她那個扭捏的模樣，皺著眉揚(yáng)聲說了一句。

    前邊的話都沒聽到，但是墨竹琴揚(yáng)起聲音說的那句就聽得到了，屋子里的墨挽歌咂咂嘴，吩咐淺夏道：“你過去擺菜吧，一頓飯的功夫，也不能怎樣?！?/br>
    淺夏過去擺菜，香冬見她面色不虞，笑了笑，把她自己拎過來的菜也都擺出來了。

    墨挽歌放下書，走到外間，正好墨雨琴、墨竹琴二人進(jìn)來，墨挽歌便站在原地看著她們兩個。

    “大jiejie?！蹦昵龠B忙揚(yáng)起笑容，給墨挽歌福身。墨竹琴扁扁嘴，頗為敷衍的稍稍屈膝就當(dāng)行禮了。

    墨挽歌也沒在意，當(dāng)先坐下，這才招呼了二人：“既然來了，就坐下一起吃飯吧?！?/br>
    墨竹琴扁嘴，在心里補(bǔ)了一句：難不成你還能趕我們走不成！

    這是在瑤光院用膳，也沒人看著。這回，姐妹三人“食不言寢不語”。三人由墨挽歌年長，她喝完湯，接過帕子拭嘴，墨雨琴也就放下筷子。墨竹琴冷哼一聲，“二姐，你吃你的飯。不過是大姐，我們也不必戰(zhàn)戰(zhàn)兢兢。”

    墨挽歌覺得好笑，看著她的三妹，“你也是奇怪，有誰讓你非來我這兒用膳不成？雖然的確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偏偏聽了你的話就讓我覺得不舒服?！?/br>
    墨竹琴冷笑，“你本就不喜歡我，這才我說什么你就感覺不舒服。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可不是我的錯?！?/br>
    “甚是有理?！蹦旄枵J(rèn)同地點(diǎn)頭，直接就承認(rèn)了自己不喜她，反倒弄得墨竹琴噎住。

    “哎呀，大姐、三妹，我也沒有因?yàn)槭窃诖蠼氵@兒用膳就怎么樣，而是我已經(jīng)吃飽了?！蹦昵龠B忙出聲做和事佬，繼而垂下腦袋，“你們這樣，我倒是覺得是我的錯了。”

    墨挽歌看了她一眼，起身往正屋走去。

    墨竹琴冷哼一聲，“你倒是拍馬屁，人家也得理你才是。”

    墨雨琴垂下的眸子泛著冷意，因?yàn)榇惯@腦袋，并未叫人看到。她頓了頓，再抬頭，墨竹琴還在繼續(xù)吃，于是墨雨琴起身，也進(jìn)了正屋。

    正屋比外間更加暖和，墨挽歌就坐在石榻上，放在小幾上的手在桌上輕點(diǎn)。墨挽歌看著墨雨琴進(jìn)來，轉(zhuǎn)過頭對青檸道：“沏茶去吧?！?/br>
    青檸應(yīng)了一聲，就退下了。

    墨雨琴走到椅子前坐下，正對著墨挽歌。墨雨琴抿了抿嘴，開口道：“大jiejie，如今已是正月，再過兩月你便及笄了，你及笄了便成親了?！?/br>
    親事愈發(fā)近了，墨挽歌緩緩點(diǎn)頭，“是啊，再過兩月就及笄了……”

    墨雨琴見她模樣，轉(zhuǎn)轉(zhuǎn)眼睛糾結(jié)了一下，“大jiejie，其實(shí)我只比你小了一個月。大jiejie早已經(jīng)定好了人家，而我只比jiejie小一月，如今卻無人問津，母親也沒有幫我物色人家。只怕京中還無人知有我這人?！?/br>
    墨挽歌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二meimei，你如今也是未及笄。母親也是因?yàn)槊ξ业氖虑?，才對你疏忽了。再過兩月我就出嫁，母親就能更好地給你尋個好夫家了。也不在于這一時?！?/br>
    “jiejie說的倒是輕巧?！蹦昵傥⑿?，眼里閃了淚花，被她憋了回去，“jiejie又如何知道我在府中存活有多難。我恨不得像jiejie一般，及笄了就成親，就不必再待在墨府了?！?/br>
    墨雨琴是府里的小姐，雖然生母不得寵，但林氏一視同仁，應(yīng)該給的份例從來不少。怎么墨雨琴口中說出的話，倒像是墨府是個龍?zhí)痘ue似的。墨挽歌留了個心眼，記下了她的話。

    青檸送了兩盞茶上來，分別送到姐妹二人手邊。

    “其實(shí)，及笄就成親是不好的。及笄和成親離得太近，也叫人笑話的。”墨挽歌想了想說。一及笄就成親的事情，墨挽歌也遇到過——在南方時，一個女子前腳才及笄，后腳就成親。許多人說是女子先與人有了首尾，肚子里有了孩子，才迫不及待地嫁過去。

    墨雨琴卻是不知，認(rèn)定了是墨挽歌是擁有了早嫁的機(jī)會，就看輕了早嫁。墨雨琴酸澀一笑，語氣平淡地說：“jiejie，你自小到大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你我同是府里的小姐，卻天差地別。你總是能夠輕易擁有我求而不得的……你不明白我有多想逃，你不明白我有多想早點(diǎn)嫁出去。”

    墨挽歌張了張嘴，幾次都沒說出話來。

    墨雨琴小她一月出生，的確，自己身為嫡女，總是能夠輕易擁有許多東西。自己這下說什么，怕是都會被墨雨琴認(rèn)為是在炫耀吧……

    墨挽歌一邊想著如何回答，一邊轉(zhuǎn)頭端起茶盞。有些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茶水，一下沒注意，九分燙的茶水就燙到了舌頭。墨挽歌呼氣減輕痛感，青檸忙拿了帕子給她，又去給她倒溫水。

    玉盞和淺夏這會子正在偏房用膳呢，就青檸在旁邊伺候著。

    主仆二人也因此沒注意到墨雨琴——墨雨琴一手端起茶盞，一手掀起茶蓋輕輕抹去茶沫。墨雨琴的眼里一閃而過的決絕，拿著茶蓋的食指慢慢往下，指甲沒入了茶水。

    墨挽歌喝了口溫水才覺得好了些，抱怨道：“這水也太燙了。”

    青檸被埋怨得委屈，“小姐，前兒也是您自個兒說七分燙的茶水不香，硬要九分的?！?/br>
    墨竹琴這會子才吃完，聽得正屋的說話聲，也捏了帕子走進(jìn)來，就坐到石榻的另一邊。

    墨挽歌咂咂嘴，嘟嘟嘴沒再說什么。

    墨雨琴微微一笑，當(dāng)著墨挽歌和墨竹琴的面喝了口茶，若無其事問道：“jiejie沒事吧？”

    墨挽歌搖頭。

    墨竹琴看向墨挽歌，譏笑道：“jiejie，我倒是很好奇，您再過兩月就要出嫁了，太子殿下怎么還沒送聘禮來?。侩y不成是要省去聘禮這回事，直接迎娶你？”

    墨挽歌淡淡掃了她一眼，“你是想說太子不把皇上的圣旨放在眼里，還是認(rèn)為我們墨家不值得太子看重，亦或是說，太子看輕了墨家你很高興？”

    墨竹琴聳聳肩，“我可沒這么說。不過人家娶妻都是三書六禮，jiejie的納禮什么的可都還沒送來?！?/br>
    納禮是指男子請人備下禮物向女子提親、說媒?？赡旄枋腔噬腺n婚，也就免去了這回事。

    “你不會說話便不要說了?；噬腺n的婚，你哪里不滿了？”墨挽歌皺眉，皇上賜婚，也就沒有納禮一說了。

    對面，墨雨琴又端起茶盞喝了茶，出聲打斷了她們說的話題，“jiejie的茶可真香，比我屋里的好喝多了?！?/br>
    墨挽歌不悅地看了墨竹琴一眼，這才墨雨琴說：“覺得好喝就行，我叫人給你裝一些，你待會回去的時候拿回去?！?/br>
    而墨雨琴似乎愣了一下，道：“我方才還在怪jiejie不理解我，還以為jiejie方才已經(jīng)惱了我了，謝……”

    沒料到她會這么說，墨挽歌聽了卻忽然覺得不安。

    墨竹琴聞言還想諷她們幾句，不過還沒開口呢，就看到墨雨琴突然捂住肚子面目猙獰起來。

    “jiejie……”墨雨琴一開口，猛然涌出一口血來，那嘴邊的鮮紅刺著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