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休笑著說道：“你今日做的事、說的話，本宮很滿意。本宮沒想到在太子妃的眼里，東宮會(huì)比墨府好?！?/br>
    心知他是在諷刺自己，墨挽歌譏笑道：“是啊，我也沒有想到，分明墨府才是最好的地方，怎的當(dāng)時(shí)就抽了風(fēng)，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gè)地方風(fēng)水不好?！?/br>
    趙元休眼里閃過譏諷，“怎么，以為本宮對(duì)你生出幾分興趣了，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本宮嘆條件了？認(rèn)為這崇教殿不好，所以想換宮殿了。叫本宮猜猜，想去承恩殿住？”看墨挽歌裝傻地皺眉，他便更惱了三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貨色，也配住承恩殿？”

    思索片刻，墨挽歌才恍然大悟，呵呵笑了幾聲，反問道：“臣妾是什么貨色太子殿下不是最清楚嗎？不過，殿下，我這種貨色也成為了你的太子妃，那你這個(gè)太子當(dāng)?shù)秘M不是……嗯？”

    有時(shí)候，話留三分不說全了，更能讓人憤怒，這會(huì)便是。趙元休惱怒得瞇眼，“本宮差點(diǎn)忘了你這張嘴，最是伶牙俐齒?！蓖蝗婚g，他又不怒反笑了，“太子妃不敬本宮，想來是奴才不懂事。奴才既不懂事，也就沒必要再活著了，依本宮看，打死了事，也省得教壞了太子妃，惹本宮生氣。”

    “你敢？”墨挽歌瞪大眼睛。屋子里灰蒙蒙的，偏她一雙黑眸仿佛珍珠般發(fā)出溫潤的瑩光，讓人移不開目光。

    趙元休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冷笑一聲，道：“本宮說的話向來是說到做到，太子妃怎么一直質(zhì)疑本宮？不過幾個(gè)奴才，還不是本宮說殺就殺了！”

    “那也是我的奴才，而非殿下你的，她們要真的做錯(cuò)了什么，那也是我來管教，就不必勞煩殿下你了。”墨挽歌撐在被褥上的手不自覺地繃緊。

    趙元休也不急著與她爭(zhēng)辯，慢條斯理地伸手捏了她披在褻衣上的青絲，在手指上玩弄，他低聲說：“就算她們是你的奴才，本宮也懲得。這普天之下，就連你，于本宮而言，不過也是奴才?！?/br>
    正如一滴水滴入寒潭死水，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久久不能平靜。墨挽歌有些呆滯地張了張嘴。再如何位高權(quán)重者，于皇帝太子此等一國之君而言，不過區(qū)區(qū)奴才，更何況是自己?；蛟S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此番奴才一言，墨挽歌于此深深刻在心底，多少日日夜夜自虐般呢喃，以此為戒。

    墨挽歌失神，眼睛仿佛暗淡了幾分。

    趙元休抿嘴，沒想到自己方才就說了那話，不過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他也不可能收回來。于是松開捏著她頭發(fā)的手，起身冷然道：“起來用膳，你得養(yǎng)好身子，別忘了今日是第二日。”

    墨挽歌斂眉，手底下的紅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屋子里灰暗，只聽到趙元休走出去的聲音，她沒看到桌上的畫卷在男子出去的時(shí)候就消失了。

    趙元休走出去了。

    墨挽歌苦笑不已，手里攥住艷紅的被褥，“奴才……不過奴才罷了……”

    趙元休走到承恩殿門口時(shí)停下腳步，望著里邊的燈火輝煌，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huì)，抬腳就往里走。

    潘詩昀自己用膳的時(shí)候，外頭突然有一聲音響起：“太子殿下到——”

    給潘詩昀布菜的侍女意外，潘詩昀自己也意外，主仆二人對(duì)視的時(shí)間趙元休就進(jìn)來了，二人連忙屈膝行禮。

    趙元休混不在意地?fù)]手，看著桌上的菜肴，走到桌前坐下，“起來吧?！彼挚聪蚺赃叺膶m女，吩咐道：“給本宮添雙碗筷?！?/br>
    潘詩昀站起身，打量了趙元休幾眼，又從宮女手里接過碗筷等物親自擺到趙元休的面前，一邊笑著說道：“殿下事務(wù)繁忙，也不能忘了吃飯睡覺這等極重要的事兒。臣妾方才派人去前院請(qǐng)您，前院的人說您不在，想必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所以臣妾就自己用膳了，沒想到您倒是過來了?！?/br>
    趙元休拿了筷子，指了指對(duì)面的位置，也沒說他方才去做什么，只是說道：“你坐下，一起吃?！?/br>
    潘詩昀手持公筷還想給他布菜的，聽他這么說，也就把公筷放下了，自己回到位置上。與趙元休用膳到底沒有自己一人時(shí)自由，有些拘束，潘詩昀吃得慢，看他在吃沒有說話的意思，又收回目光，狀似無意地說道：“臣妾聽聞，今日太子妃的母后和meimei進(jìn)宮來了，還陪著太子妃用了午膳才走?！?/br>
    趙元休往自己嘴里扔了塊炸rou，嚼著的時(shí)候抬眼探究地看向她，仿佛在猜想她接下去想說什么。

    潘詩昀嗔怪地看著他，“殿下，今日臣妾本該回門的，不說非要殿下陪著，臣妾也是想回去見一見爹娘的。沒成想，太子妃身子不好沒能回門，母后也不讓臣妾回去。可是！太子妃的母親來見她，臣妾的母親可沒有來。”

    趙元休點(diǎn)點(diǎn)頭，指了指鴨子湯讓宮女給他盛一碗，才看向潘詩昀，“所以呢，你是什么個(gè)意思？”

    潘詩昀狀似思索，筷子攪動(dòng)碗里的湯，“回門嘛，三日也是回門七日也是回門，臣妾想，再過幾日回娘家一趟，都是在京中，也離得不是很遠(yuǎn)，半日臣妾就回來?！?/br>
    “今櫻花國宮已經(jīng)讓人送禮回去了，你不回去也沒什。不過……你想回就回吧，隨你?！壁w元休不甚在意地點(diǎn)頭。

    潘詩昀欣喜，想了想，又問：“那殿下可要陪臣妾回去？”目含希冀地望著趙元休，讓人覺得他若是說出拒絕的話來就辜負(fù)了她這希望了。

    “到時(shí)候看吧?！壁w元休沒直接回答，模糊應(yīng)了一句。

    這已經(jīng)讓潘詩昀頗為歡喜，趙元休沒直接回絕她，那就是有一半的可能了，足夠了。再說了，要是不陪自己回去那也是說得過去的，他可是太子，日理萬機(jī)。

    陪著潘詩昀吃完飯了，趙元休就回書房去了。不過，這夜他還是宿在承恩殿。

    深藍(lán)色的天空中，星斗悄悄地眨著眼睛。

    晚膳后回到自己的院子，林氏就同墨修說了今日在宮里發(fā)生的事兒。即便是同墨修講述一遍，林氏還是難以接受墨挽歌不愿同她回來的事實(shí)。

    “你說說，挽歌丫頭也不是個(gè)犟的，誰要不喜歡她，她也能很快收回感情。就像你娘，挽歌回府時(shí)可是想好好孝順你娘的，你娘做的事寒了她的心，她立刻就打消了孝順你娘的想法，后來也就是面上過得去罷了。”林氏同墨修細(xì)細(xì)掰扯著，“要我說，成親當(dāng)日還娶了個(gè)側(cè)妃，這事就得傷足了挽歌的心。還讓她住那么偏僻的地方，挽歌定然是看清了太子了，沒理由不回來啊?！?/br>
    “可她這不是不回來嘛。”墨修瞥了林氏，淡淡說道。

    林氏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往墨修手臂上招呼了一下，“所以我才奇怪啊?！?/br>
    墨修沒躲過去，挨了一下，無奈嘆了口氣，“昨日我們二人千算萬算，沒想到挽歌她自己不回來……你說，太子是同意讓挽歌回來的，挽歌自己不回來？”墨修突然想到什么，又問。

    “對(duì)?。　绷质项h首。墨修接著陷入沉思，林氏又抬手招呼了他一下，“想到什么了你倒是說呀，說話說一半最惹人厭了！”

    墨修無奈，搖頭，如實(shí)說道：“那日我去找皇上，丞相也在場(chǎng)。丞相同我說，他與他的夫人是青梅竹馬，原先他的岳父是不同意他們成婚的，全是因?yàn)樨┫喾蛉送瑯有南蹬c他，有情人才終成眷屬?！?/br>
    “所以呢？”林氏直直地看著他。

    墨修按住她的雙手，“我在想，挽歌怕是喜歡太子，難以自拔。女兒家的感情拖泥帶水、藕斷絲連，怕她是舍不得太子，覺得眼下的苦不覺得是苦，所以才不愿意跟著你回來?！?/br>
    林氏想到了墨挽歌今日說過的話：她把偏僻寒酸的宮殿說是清凈宜養(yǎng)病、把未侍寢歸于她的身體不適……林氏想得皺眉，“那她還說想讓你辭官呢?！?/br>
    墨修也皺了眉頭，“這也許是丫頭懂事了，進(jìn)宮之后處處都得被拘著、按宮里的教條來，她也是不耐煩了吧?！?/br>
    林氏抽出自己的手，等著他強(qiáng)調(diào)道：“挽歌一向懂事！”

    “我知道?！蹦廾Σ坏攸c(diǎn)頭。

    林氏心里卻依舊不安，“我覺得她說的或許不是這個(gè)?！?/br>
    夫妻二人沉默了許久。

    林氏又想起一事來，“夫君，我表哥表嫂一直沒孩子，他們?cè)龠^兩月就要遠(yuǎn)行了，身邊沒個(gè)孩子到底是他們的遺憾。我表哥幫我許多，我想，讓媛兒跟著他們到外邊去走走，也可以長些見識(shí)?！?/br>
    墨修不贊同，“媛兒一個(gè)小女孩，哪里能夠跟著表兄到處奔波，還不如在景元和景華二人中選一個(gè)，跟著表兄表嫂去。景華不愛說話，不如就他了?！?/br>
    可憐才將近三歲的墨景華就被親生父親定了接下去的生活。

    “他們還小，怎么可以出去奔波！”林氏不同意了。

    “可他們是男子！男子漢大丈夫的，從小經(jīng)歷磨難了更好！女兒才得嬌養(yǎng)著。算了，讓他們兩都跟著表兄去吧，我信得過表兄?！蹦捱@話又拉上了一個(gè)墨景元。

    “不行！他們還那么??！”林氏吼道。

    “你信不過表兄？”墨修問道。

    “他們那么??！”林氏強(qiáng)調(diào)。

    “小才好?！蹦薏辉谝獾溃白孕∪v練，見多了才能識(shí)廣，以后才好保護(hù)他們的jiejie們?！?/br>
    “他們還小！”林氏再一次強(qiáng)調(diào)。

    墨修按住她的肩膀，“表兄還有兩月才走，到時(shí)候他們兩個(gè)就三歲了，再多帶兩個(gè)乳娘去就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