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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眾人出去時,他又突然喊了一聲,“站住,”對那其中一個少年勾了勾指頭,“過來。”便扯了那人進房,兩人在里面砰砰噠噠半響,才終于開門出來。 那少年本是其中最寡淡的一個,相貌只是有幾分清秀,又不愛笑,讓人看了倒興致,偏這一進一出,已是眉眼含.春,腳步虛浮,再看瑯邪精神飽滿氣定神閑,理理衣服,咧嘴一笑,直教兩個陪他來的男子漢目瞪口呆。 如此一發(fā)便不可收拾,瑯邪無心公務(wù),上朝如烏龜,下朝卻跑得比兔子都快,只每日去那閣里找這少年,簡直讓人懷疑他是否將皇帝放在眼里。 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此事不知怎地傳到公主姑姑耳中,登時讓人傳話,叫瑯邪速滾去京華樓。 見著人,先是讓人煮了一碗湯,再才質(zhì)問,竟敢玩起兔子!名聲壞成這樣,以后還怎么娶媳婦兒? 瑯邪吊兒郎當(dāng)?shù)匾性跈谏?,說本也不打算娶,這下正好。 公主聞言美目一瞪,纖纖手指揪上侍郎耳朵,左右來回地擰,讓他再說這話試試?! 瑯邪被她擰得大痛,這才卸下偽裝,眼淚長流,大聲求饒,說姑姑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這一頓臭罵加被擰得個狗血淋頭之后,這人才終于收斂了些。 日子還要不急不緩地過,這日退朝,正要又走,卻聽皇帝說,“今日批紅,三司拿去。” 他忽地反應(yīng)過來,今日該問斬陳申。 這日又下了一場大雪。 今冬兩場雪,似都與那陳申有關(guān),幸而不是六月飛雪,否則要有人以為有冤情。 處決人犯向來圍觀者多,今日更是往日兩倍三倍不止,堪比上元七夕,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瑯邪這些日也有耳聞,知他當(dāng)日那番關(guān)于仁名的妄言早被傳開了去,聽聞雖遭不少老派學(xué)究批他目無君上,又有文人志士說他用詞粗鄙,到底皇帝沒怪罪,還連發(fā)兩道圣旨,借此機會開了西郊的口,讓西郊與街市流通,又免西郊農(nóng)商賦稅三年,雖未明言,似有些低頭的意思。 如此傳到民間,反響熱烈,無人再說皇帝不好。 由此今日問斬陳申,來人之多,聲勢之大。 瑯邪騎在馬上,披著狐裘披風(fēng),披風(fēng)里被塞了個暖爐,雪花落上眼皮,一眨便化。 一旁囚車?yán)镱^,陳申新?lián)Q了身囚衣,身上無傷,但背已駝得厲害,乍一看過去,仿佛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無須挨那一刀,便要喪命了。 眼看離刑場不過數(shù)尺。 “殿下......” 瑯邪眉頭一動,聽囚犯陳申發(fā)出一聲低低的叫喚,策馬靠近了些,“何事?” 陳申笑道,“無事,罪民要解脫了......” 瑯邪皺了皺眉。 “只是,罪民對不起殿下......” “罪民欺騙了殿下......” 他臉上盡是亂雪,說的又是些含含糊糊的胡話,“哪里有什么救人性命的百年雪參......” “殿下......沒有,天下沒有白掉餡餅......” “殿下......” “罪民等你......” “說什么呢?!死到臨頭還在這胡言亂語!”守囚車的黑甲一鞭子抽在車上,鞭尾“啪”地打在陳申臉上,凍得發(fā)白的臉登時浮起一道紅痕,此人還要再打,卻被瑯邪一把扯住鞭子,喝道,“你是何人,膽敢虐打人犯?!” 那人臉色一變,“殿下,小的聽他這般恐嚇大人,怕擾了您的興致。” “我有什么興致?”一扔他的鞭子,“滾!” 還要去看陳申,卻見他歪著腦袋靠在囚車上,像睡著了,隨車輪的滾動而左右搖晃。 他禁不住去探一探鼻息,探了一下,又探第二次,隨即身子一退,險些跌下馬去,息子帆扶他肩頭一把,“怎么?” “……他死了。” 人群一陣嘩然,幾個孩子正圍擠著看熱鬧,聽到人已死了,還沒哭出聲來,便被身側(cè)之人捂住了嘴。 夜幕下,皇城燈火輝煌,地上、樹上、屋檐上積雪盈尺,皇宮仿佛一顆巨大晶瑩的夜明珠。 一頂軟轎被抬到這道宮門前,因不得而入,那里頭的人便下來了,門口站著個太監(jiān)守著,“太子殿下?!?/br> 樊勤跟在桂珺身后,那奴才時不時回過頭來,“地滑,殿下小心腳下。” “不知父皇所召何事?” 桂珺道,“殿下恕罪,奴才不敢揣測萬歲爺?shù)男乃??!?/br> 樊勤忙道,“是我僭越了?!?/br> 待入了養(yǎng)心殿,桂珺退下。 “參見父皇。” 皇帝正在看書,似沒聽見。 樊勤略提聲,“兒臣參見父皇?!?/br> 皇帝抬抬眼皮,也就看了樊勤一眼,卻未說什么。 樊勤心里一驚。 這地龍燒得旺,倒不冷,只是樊勤不習(xí)武藝,不多時,便膝蓋發(fā)軟,有些受不住。 皇帝沒事人一樣,連翻了十來頁,仿佛早忘了地上還有個人。 等桂珺第五次進來換茶,見樊勤仍跪在地上,忙勸道,“萬歲,這書卷中有黃金有寶玉,您也別忘了大皇子還跪著呢。” 皇帝“唔”了一聲,放下書卷,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身為太子,難不成這點苦都受不了了?” 桂珺話到為止,端了茶盞便退下了。 掩上門,樊帝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