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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我造了罪孽,這是報應(yīng)?!?/br> “那不是姑姑的罪孽!二……皇上他,已經(jīng)恕了……” ——“……那是我心里的罪孽……皇兄,勤兒,他們都有,都有他們的報應(yīng)……只可憐了誠兒……” ——“這一世,我再踏不出這里了?!?/br> ——“小九,你走罷,你是個好孩子,好好去過你的日子,只是別再來了……” “施主?” 他搖了搖頭,“不必,她意已決?!?/br> 他像是說給自己聽,“我今日便走。往后也都不來了。” 小沙彌站直了身子,雙手合十,輕聲道,“阿彌陀佛,因果都已注定,施主不必傷心?!?/br> 這小尼姑許是凡心未脫,或者根本未曾經(jīng)歷凡心,滿腦子都是些什么?青年心里哭笑不得,“多謝小師傅?!疫@一去,也許不會再來了,我姑姑,可否煩請小師傅照顧一二?” 小尼姑吃了一驚,這才點點頭,“施主放心?!?/br> 青年道了謝,又回頭看了一眼,隨后便真的離開了。 午后,瑯邪到了京城。 一別三月,天氣轉(zhuǎn)涼,然而長安街上人流攢動,熱鬧非凡。兩市業(yè)已開啟,秩序井然,越發(fā)顯得兩月前的混亂就像一場夢…… 說來真是造化弄人,那時二皇子樊裕打著清君側(cè)的旗號,率領(lǐng)邊關(guān)大軍日夜兼程浩浩蕩蕩趕往京城,哪料正正要趕到家門,卻被一場突然的刺殺壞了整個計劃。 袁永死了! ——得知司馬厚死訊的樊誠盛怒下闖進宮墻,一刀戳穿了他的肚子。 可緊接著,樊誠親自帶上宮墻的醫(yī)官袖口滑出另一把匕首,亦一擊刺中了他——那時候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那人自己——他想弒殺昏君,哪知半路會闖出這小王爺以身代之? 醫(yī)官當場咬舌自盡,白青青亦不知他是何人,只說那不是她們的人,似是個普通百姓。 …… 袁永人雖已死,所造驚駭、恐懼、憤怒卻籠罩著整個京城:天子的真面目被撕扯在萬眾矚目下——在親眼見了三子之死、長子人不人鬼不鬼地從轎中鉆出后,樊帝半瘋了。 萬民歡呼有之,悲戚有之,興奮有之,總之,那時,一種極不尋常的末世狂亂籠罩著整個京城,不出一日,京中大亂,人心惶惶,趁火打劫之事不下二十起;官兵卻束手無策——其時在那真正人心鼓噪、萬民暴動之時,區(qū)區(qū)官府能奈之何? 倘若樊帝徹底癲狂,又或他不肯忽然醒悟下了令,也即,倘若樊裕再晚幾日回京,京中只怕難以控制。 瑯邪不知,那是不是袁永想要的,此人為了一個身死數(shù)年的師父,可要舉國陪葬,他實在難以理解。 他也不明白樊裕在想什么。 畢竟事先誰也不知道樊帝是否真瘋了。在經(jīng)過那樣的事之后,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宮,只令人書了一封“告天下書”,稱君側(cè)已清,樊裕只要速速歸京,造反一事既往不咎。 那一連串的舉動,真沒人敢說他已瘋了。樊裕隔著千里之遠,如何知道他是真瘋了?倘若這只是天子陷阱,他豈非永世不得翻身? 罷了,罷了,這些念頭只是極偶爾在瑯邪腦中冒出;那些日子,他整日渾渾噩噩,幾乎連樊裕的臉都記不起來了。只是不能入睡,只因一旦入睡,那城墻上的一幕便會一次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片刻都不得安寧。 天啟七年六月十五,二皇子樊裕抵京。 兩日后,樊帝退位,新帝登基,改年號尚觀,后世稱之為異宗。 樊裕登基后,曾下三道大令。 一令諸省停征返糧,救災(zāi)為先,其中又以人為先。 二令誅殺李偲、吳獨一黨七十余人,放出息延等諫言忠臣——至于息延為何不在牢中,并未引起太大注意;司馬厚得以厚葬,追封為言國公。 十日后,樊帝駕崩。 無人能說清樊帝究竟是如何身亡,史官尚且不知,但聽聞那時伺候樊帝的宮人曾說,太.祖臨終之前,曾在榻上大吼:“朕授你發(fā)膚,傳你君位,你反害朕!”因此都猜是新帝昔年不受寵,而今疑上位殺父泄憤。 然又有人說,太.祖其時業(yè)已瘋癲,所言皆是瘋話,你看那廢太子在自己王府住得好好的,他偏說他每日都爬來他的寢宮,罵他以子之血,求換永生,而今因果循環(huán),他也要吸干了他的血……這是什么話,難道廢太子那殘病身體,竟都是被這父親吸了血?……想來此等荒唐之話一笑便可,當不得真。 但數(shù)十年后,有那與異宗政見不合者,對之加以編排,說之前有毒害親兄、清君側(cè)造反,后有即位十日便暗弒君父,不忠不孝不義,不具君子之德,不配為君。 但此乃另話,此處不再贅言。 前說有三令,每令足以驚駭世人,最后一道卻最引人非議不斷。異宗下令重編戶籍,將那西郊等地前朝罪民罪臣之后、幸存之人,皆以原名編入,一視同仁。那針砭時弊之人,世世代代永存,但凡出來一令,便要評頭道足一番,此令一出,戲稱其為新帝登基第一敗筆,且不說耗時損力,那西郊乃是樊帝最忌諱又最隱蔽的瘡疤之一,當日便是開了西郊之口,亦說得隱晦,他這新帝將將即位,便將父皇舊賬翻起,弄得天下皆知,豈非是說——天子有過? 唯獨白青青那時嘆了一聲,對瑯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