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波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41
導(dǎo)演:鮫邑是陳郁母親的故鄉(xiāng),所以接近鮫邑時,小陳郁會有感應(yīng)。母親那族的人也許想留下小陳郁,畢竟半魚也是魚。再具體的,導(dǎo)演也不清楚,咳。 第22章我心疼 海面平靜,客船輕輕蕩動,沿著海岸行進,寂靜的房間里,陳郁無聲無息躺在床上,他在入睡,他正在編織夢境,做著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他夢見自己毫無防備,遭人從身后推下化鯉池,他在水中掙扎,四周是碧色的池水,池水灌入鼻子、腔肺,他無法呼吸,他驚恐而痛苦,轉(zhuǎn)瞬之間,他卻又似在黑漆的海域里,在霧蒙蒙的夜里,他從船艉甲板上直墜入海,數(shù)丈的落差,巨大的沖擊使得他被海浪卷進無垠的深海。 在深海中,似乎有無數(shù)的鮫人在圍簇著他,撫摸他的手臉,它們敘說著什么,用一種他能聽明白的奇怪語言,他害怕極了,他不想跟它們走,他和它們不一樣,他一定是在祈求著什么,也許祈求著母親救救他,倏然,他脖子掛的小銅獸閃亮,幻變成一頭龐大的怪物,怪物托起他逃離深海,沖出海面。 海水飛濺,怪物憤怒吼叫著,聲音震耳欲聾,他躺在怪物濕滑的背上,龐大獸體承載著他小小的身子,他和怪物一起懸浮在半空,他在極端恐懼和精疲力竭下失去了意識。 但他知道是那頭怪物將他送回到父親的臂膀,他覺得應(yīng)該是如此,因為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還活著。 夢在繼續(xù),眨眼之間,小陳郁躺在父親的臂膀里,晚霞灑進綱首室,高高的案投下長長的影子,也灑在木床上,在他們父子身上,他們?nèi)旧弦粚优某燃t色。陳郁安心而愜意,聽著三佛齊番醫(yī)在隔壁房間搗藥的聲音,他似乎聞到香藥被碾碎時散發(fā)的芬芳氣息,他舉起光滑的手臂,在晚霞的照耀下擺弄手掌,看光影的變化。 海風(fēng)拂進窗戶,帶來海潮熟悉的氣息,他仰頭望向艙外,風(fēng)帆鼓動,夕陽染紅風(fēng)向桿上立的木戴勝鳥,它的尾巴展開,迎風(fēng)擺動,似面大扇子。 綠色的旅人蕉葉子,在風(fēng)中似大扇子般擺動,簌簌作響,隆都花盛開在嫩綠的枝頭上,一簇簇,鵝黃色的嬌嫩花瓣綻開,芬芳撲鼻。 陳郁邁開小短腿,踩著凋落在地的隆都花,奔跑過一段小石徑,跑進黎維武席地舉行的酒宴,樂手們的演奏聲隨之停下,小陳郁撲進妍娘的懷里,妍娘抱住他,他聞到她身上親昵的氣息,他嗚嗚地哭。他在玩耍時被蟲子咬傷,手臂上有一個小紅斑,可疼。 妍娘抱起他離席,她溫聲安撫,用戴著金釧的手,輕撫他的背,為他哼唱母親曾唱過的歌謠…… 黎維武,占城國流亡蒲甘國的王侯,妍娘是他的妾,深受他的寵愛,黎維武與陳端禮交情深厚,他的大院子里常有酒宴,他忙著自己的事,不大照顧小陳郁,都是妍娘在照顧。 妍娘,那個像母親般撫養(yǎng)陳郁的女子,卻在后來為他所遺忘。 他忘記自己幼年在海外的生活,忘記自己歸國途中墜海的情景,也許是因為落海和親見海獸受到極大的驚嚇而失憶,也許是對自己半鮫身份的恐懼,也許是對和妍娘悲傷分離的抗拒,而今一樣樣重新浮現(xiàn)出來,而陳郁的記憶也得以完整。 七歲的他,無論愿不愿意,他的生活經(jīng)歷了巨大的改變,從父親帶他回國那刻起。汪洋阻隔了他的思念與過往,也埋去他的秘密和恐懼。 ** 淚水從陳郁的眼角滑落,濕潤被褥,他蘇醒了過來,他周身感覺到暖意,他身上的濕衣物已脫去,換上干燥,貼身的衣裳,而趙由晟那件沉重,潮濕的風(fēng)袍,也換成輕軟卻暖和的被子。 身下的搖晃感,讓陳郁意識到自己還在船上,還在從九日山返回泉州城的路程上,他已離開夢境,回到真實中來。 他不愿睜開眼睛,他怕看見自己的樣子,他也不敢去觸碰自己的肌膚,他很抗拒,甚至感到羞愧。他現(xiàn)在很丑,很丑,他想藏在黑暗之中,無人之所,誰也不要見。 他待的房間寂靜無他人,哪怕蒙著被子,他也能感應(yīng)到,他的感官很敏銳,甚至能感應(yīng)到客船接近海港前的潮氣與風(fēng)向。他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有他父親的,兄長的,還有趙由晟的。 阿剩也在,陳郁的肩繃得更緊,他很緊張。 人們只要看清他怪異的模樣,必然不會喜歡他,會厭惡,會排斥,誰也不愿與這樣奇怪的他相伴左右。阿剩還會跟他做朋友嗎?如果阿剩也嫌棄,那樣太難受了。 房門被輕輕推動,傳來父親的腳步聲,父親留下兄長和趙由晟在門外,他獨自進來,并且隨即將門關(guān)上,聽著幾不可聞的聲響,陳郁猜測著他看不見的事。他感覺得到父親朝床走來,坐在了他的身旁,無聲無息坐著。 門外,兄長和趙由晟離去,他們似乎走遠了。 陳端禮見到被子動了下,他清楚兒子醒來,他隔著被子,輕摸兒子的頭,動作那么溫柔,讓陳郁眼里酸澀,讓他感到委屈,他哽咽:“爹,我是什么?” 我是人嗎?如果我不是人,我該去哪里? 陳端禮的大手搭在兒子的肩上,他回道:“你是我陳端禮的兒子?!?/br> 無論有著什么樣的模樣,他都是他的兒子,是他與綾娘最珍愛的寶貝。 陳郁眼眶滲出淚水,他聲音約略帶哭腔:“我會一直這樣子嗎?”哪怕他不去看,他也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大像個人,他就是人們口中說的妖,祖母責(zé)罵的妖物。 陳端禮篤定地說:“不會,孩兒過幾日會恢復(fù)原有的樣貌。” 陳郁蜷曲的身子顫動,用手去捂住自己的臉,他是如此害怕再變不回原來的樣子,渾身戰(zhàn)栗。 “郁兒記不記得,多年前,爹帶你回國,你落進海里,被救上來后,也是這個樣子?”陳端禮貼著被,壓低聲音在兒子耳邊訴說。 那一次落海被救,陳郁高燒數(shù)日后才蘇醒,蘇醒后,他記不得自己落海的事,哪怕他經(jīng)常發(fā)噩夢,可他并不記得。 那年,當(dāng)陳郁蘇醒時,他的鮫態(tài)已經(jīng)消失,也因此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今落入化鯉池,他遭遇幾乎相同的事,現(xiàn)出了鮫態(tài),他是否能憶起往事? 陳郁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是的,他落海后,就跟現(xiàn)在一樣身上有鱗片,后來他就又變回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