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gè)不重要?！睂殞幰荒槆?yán)肅，“重要的是，你的腿是能好的，有希望的，我們不能放棄?！?/br>
    裴原笑了：“但是公孫蘭已經(jīng)死了。”

    寶寧沉默一瞬，又道：“過幾日，季蘊(yùn)來(lái)，我便回去找明姨娘，明姨娘的爹爹原先是公孫先生的好友，她或許會(huì)知道的?！?/br>
    裴原問：“你覺得這可能有幾分？”

    寶寧看著他的眼，他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神色卻是認(rèn)真的：“寶寧，不用白費(fèi)力氣了?！?/br>
    “我……”寶寧正欲開口，裴原打斷她的話，“其實(shí)我想過另一個(gè)辦法?！?/br>
    寶寧眼睛一亮：“什么？”

    裴原用手掌比作刀的樣子，在腿根處比劃了一下，涼涼吐出兩個(gè)字：“砍掉。”

    寶寧大驚失色：“你說的什么傻話！”

    “反正這截腿是救不活的，留著它反倒礙事，有什么用?！迸嵩怪燮け葎?，真的在認(rèn)真思量的樣子，“砍了它，反倒是能正常行走了……”

    “裴原，我討厭你的性格?！睂殞幟虼?，生氣道，“你為什么總是把所有的事都往最壞的方向去想，你在心里分明就是承認(rèn)自己是個(gè)殘廢的，你覺得治不好了，可那么多的方法呢，你明明都沒有試過。裴原，你不要總是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往好處看，好不好？”

    裴原仍舊低著頭，寶寧去掰他的下巴，讓他正視自己。

    “我想陪著你往上走呀，但你總是向下扯著我。你自己想，你這樣做，是不是很不對(duì)！”

    裴原看著她。臉頰氣得通紅，眼睛黑亮亮的，重重喘著氣。

    他們離得很近，她呼出的氣灑在裴原臉上，不正常的溫度，灼燙驚人。

    裴原意識(shí)到不對(duì)勁，伸手去碰她的額。

    寶寧往后躲，裴原擰眉，一把抓住她手腕拉過來(lái)，扣在懷里。

    指肚覆上去，果真是熱的。

    裴原怕不準(zhǔn)，按著她的肩頸，用唇又去貼了遍。

    寶寧又驚又怕，往后掙脫：“你做什么呢……”

    “別亂動(dòng)！”裴原喝她，扯了被子裹在她身上，包嚴(yán)實(shí)，像只繭蛹。

    裴原恨鐵不成鋼，掐她臉頰一把，狠狠罵：“剛聽你在這編排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個(gè)人物，頭頭是道的，自己燒成這樣都不知道。還有臉說我？”

    “我生病了嗎？”寶寧迷茫眨眨眼，隨即又道，“這不一樣的，你是……”

    “我怎么？”裴原瞇眼看她，“再多說一句，現(xiàn)在就將你扔出去，你看我腿不好，收拾你還是綽綽有余?！?/br>
    這人怎么這樣。那會(huì)還溫和的，一轉(zhuǎn)眼，又變回去了。

    許是燒糊涂了，寶寧膽子也大了，與他頂嘴：“你這樣不對(duì)，你不講理！”

    裴原不搭理她，撐著炕沿下地穿鞋。

    他不理人了，寶寧氣焰漸漸弱下去。盯著他動(dòng)作，糯糯問：“你做什么去呀？”

    “我燒水煎藥，”裴原回頭，咬著牙看她，“伺候你去，小煩人精！”

    第16章 酒醉

    寶寧被裴原裹著被子，一路推回西廂。

    又驚又嚇，她早就病了，那會(huì)是一股意志強(qiáng)撐著，現(xiàn)在病意泛上來(lái)，很快就覺得頭重腳輕，衣裳像漏風(fēng)一樣，渾身泛著冷意。

    裴原鋪了被子，安頓好她，轉(zhuǎn)頭去燒火。

    腿上的傷基本痊愈，蹲下時(shí)不覺得疼了，但還是廢力，強(qiáng)撐著把火燒旺起來(lái)。

    炕慢慢暖和了，寶寧還是難受，裹緊被子，覺得哪兒哪兒都酸疼，睡不著，頭也開始疼起來(lái)，難受得想哭。

    裴原過去看她，坐在一旁問：“還冷？”

    寶寧點(diǎn)頭。

    裴原四處看了圈：“家里有藥嗎？”

    寶寧搖頭。

    “沒藥不行，燒得退?！迸嵩肓讼耄瑳_寶寧道，“好好躺著，等我會(huì)兒?！?/br>
    裴原去東廂取了壇子酒。阿黃一直圍在寶寧身邊叫，裴原嫌煩，把它扯到東廂，關(guān)到屋里，不讓跟著。

    寶寧看著裴原將酒熱了熱，又拿了個(gè)碗出來(lái)，倒了一碗，不解問他：“做什么？”

    裴原瞟她一眼：“給你喝?！?/br>
    他手掌寬大，酒碗在他手里顯得分外袖珍，一手穩(wěn)穩(wěn)端著，一手去扶她的背，讓她坐起來(lái)：“聽話，喝兩口就暖和了。待會(huì)我再給你擦擦身子，做點(diǎn)稀粥喝，睡一宿覺明天就好?！?/br>
    聽說要喝酒，寶寧本就抗拒，裴原又說擦身子，寶寧臉都白了，推開他的手：“我不要！”

    “別動(dòng)，弄灑了！”裴原皺眉，把碗遞到她唇邊，簡(jiǎn)言命令，“喝?！?/br>
    寶寧搖頭，往后躲，被裴原從后面擋住脖子：“藥酒，不濃的，就一點(diǎn)點(diǎn)酒味，不信你聞？”

    寶寧嗅了一下，果真是沒什么酒味的，麻黃的味道倒是很濃，像是發(fā)汗用的。

    但她還是不想喝。她酒力差，喝醉了不知要鬧出什么笑話來(lái)，不敢冒險(xiǎn)。

    寶寧不配合，裴原哄她幾句，耐心告罄，厲聲道：“喝不喝？”

    “不要……”寶寧話還未說完，便被裴原捏著下巴給灌了一口下去。

    怕她嗆著，裴原從后面拍著她的背，邊誘哄道：“味道不錯(cuò)，是不是？”

    入口苦澀辛辣，寶寧嘔了下，差點(diǎn)吐出來(lái)，裴原捏住她鼻子，碗端到她面前：“自己來(lái)，我不動(dòng)粗?！?/br>
    寶寧沒辦法，閉著眼，一碗都咽下去。裴原表示滿意。

    “汗發(fā)出來(lái)就好了?！闭f著，他又探身取了個(gè)布巾子，溫水里洗一遍，扯下寶寧的被子，“趴過去，衣裳撩起來(lái)，給你擦身子降降溫?！?/br>
    “不要，真的不要。”寶寧往后躲著他，近似哀求，“裴原，你理我遠(yuǎn)點(diǎn)，別碰我?！?/br>
    裴原拉著她的腕子扯回來(lái)：“有病就治病，想什么用不著的呢?！?/br>
    “我不治了……”寶寧抱著臂，快要哭出來(lái)，“你出去好不好？”

    她是真的不愿，裴原也不能強(qiáng)迫她，扒了衣裳，僵持一會(huì)，他妥協(xié)：“行，擦擦臉?！?/br>
    寶寧也沒力氣了，順著他躺下。裴原到底是個(gè)男人，即便收了勁兒小心翼翼，手還是重的，搓了兩把臉，寶寧疼的直哼哼，他便移了位置，脖頸上蹭了把，又沾水去擦她的手心。

    露在衣服外的地方都擦了好幾遍，摸上去不太燙了，裴原將手伸進(jìn)去扯下她羅襪，腳上也蹭了遍。

    寶寧驚恐地縮起腿，一雙鹿眼含著淚看他：“你做什么？”

    裴原這時(shí)候真的沒想其他。

    再說了，衣裳都蓋著，他就算想往旁的地方想，也沒素材。

    他腿腳不方便，為了伺候她來(lái)來(lái)回回幾趟，已然累得不行，又見著寶寧這幅樣子，臉當(dāng)即沉下來(lái)：“把腿伸直，別讓我說第二遍?！?/br>
    寶寧道：“我不……”

    裴原終于意識(shí)到寶寧的不對(duì)，她被子拉到鼻尖，眼睛水潤(rùn)潤(rùn)的，亮的驚人。露出的一點(diǎn)點(diǎn)臉頰紅撲撲的。

    裴原訝異：“喝醉了？”

    他不知該做什么表情：“就兩口藥酒，喝醉了？”

    寶寧道：“我想回家?！?/br>
    裴原擰眉：“回家做什么？”

    “我要回去找明姨娘。”寶寧聲音捂在被子里，悶悶的，“我與你講，明姨娘可厲害了，我小時(shí)候有一次落水，差點(diǎn)就死了，明姨娘給了我一副湯藥，就好了。我這次生病，她一副藥，肯定也能好。還有你的腿……”

    “用不著你的明姨娘，我也能治好你。”裴原沒聽下半句，開口打斷，又用手去扯她的被子，“往下拉點(diǎn)，一會(huì)憋死了?！?/br>
    “憋不死?！睂殞幦ネ扑氖?，“你不要?jiǎng)游遥蚁矚g這樣，這樣暖和?！?/br>
    “冷嗎？”裴原把手伸進(jìn)被里，摸了摸溫度，“挺熱的啊，還燒著？”說完，又屈指去碰她的額頭，被寶寧躲開。

    裴原臉色不好，剛要發(fā)火兇她，又聽寶寧道：“你不要?jiǎng)觼?lái)動(dòng)去的，聽我說話。”

    ……酒壯人膽，這話還真沒錯(cuò)。平時(shí)瞧著乖乖巧巧的，現(xiàn)在敢訓(xùn)斥他了。

    裴原抿唇，冷聲道：“說?！?/br>
    寶寧眼睛眨巴眨巴：“你態(tài)度不好?！?/br>
    “……”裴原氣得笑出來(lái)，隔著被子去捏她脖子，“掐死你算了?！彼_玩笑，也沒用力，純粹逗她。

    寶寧卻當(dāng)了真，她腦子糊里糊涂的，分不清好話賴話，聞言一滯，眼圈慢慢泛紅：“不可以的?！?/br>
    裴原心中一慌，他跟不上寶寧的思路，聽不懂她說什么，只看她忽然就哭了：“怎么了？什么不可以？”

    寶寧不回答，只是淚水越聚越多，馬上就要決堤的樣子。

    裴原低罵一聲，拿手背去蹭她眼淚：“得了，別哭了，一天天就知道哭，哭個(gè)屁?！?/br>
    “你不可以……”寶寧藏在被子里頭嗚嗚嗚，“不可以掐死我的?！背橐瓗茁?，又道，“那樣犯法的?！?/br>
    裴原深吸一口氣：“我說過這話嗎？”

    寶寧道：“你說了。”

    裴原仔細(xì)回憶，這才想起來(lái)，說過。

    “逗你玩的，不掐你！”裴原咬著牙罵她，“我哪天要是死了，肯定是被你給氣的。得了，別哭了，蹭我一手鼻涕?！?/br>
    話題被他轉(zhuǎn)移，寶寧眼睛也跟著轉(zhuǎn)，去看他手背，果真光亮亮的，不知是水還是什么。

    她屁股往下蹭蹭，臉也埋進(jìn)被子里，就留一撮頭發(fā)在外頭：“我不知道，不是我的鼻涕?！?/br>
    裴原順著她的話說：“嗯，不是你的，是狗的。”

    “不要罵我?！睂殞幱帚@出來(lái)，認(rèn)真道，“是我的?！?/br>
    “你是不是有病？”裴原被她弄得暈頭轉(zhuǎn)向，不再慣著她，一把將被子扯下來(lái)，喝道：“腦袋露外面，不許再動(dòng)了，要不然把扔出去，外頭有狼，吃了你，聽見沒？”

    寶寧震驚地盯著他，不滿于他的語(yǔ)氣，嘴巴一癟，又要哭。

    裴原眼睛一瞪：“憋回去！”

    寶寧抽抽噎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