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俞秋月急于找他們談心，俞明燁和霍言乘的飛機剛落地不久，她就匆匆打來電話，和他們約定了共進晚餐的時間地點。

    霍言依舊上了飛機就犯困，但這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完全沒有睡好，原本想回家去洗個澡再睡一覺，可俞秋月約得太急，連倒時差的機會也不給他，他只好一臉困倦地跟著俞明燁去了約定好的餐廳。

    “其實你可以回去休息，”去餐廳的路上，俞明燁用手背蹭蹭他的臉頰，溫聲道，“我去見她就好?！?/br>
    霍言原本正枕著他的肩膀打瞌睡，聞言迷迷糊糊地搖搖頭，拒絕了他這個體貼的提議。

    “……我陪你?！彼f。

    再怎么說也是跟他有關(guān)的事情，霍言怎么可能讓俞明燁自己去為此奔波忙碌？俞秋月如今自身難保才來尋求合作，他當(dāng)然也能想象到俞明燁身上承擔(dān)了什么樣的壓力。

    姑父的私生子，聽起來可真不是什么光彩的頭銜。

    好在他們誰也沒太在意這件事，或者說，無論霍言還是俞明燁，其實都不認為這件事會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今天來赴俞秋月的約，也只是想為這場被意外延長戰(zhàn)線的鬧劇畫個句號而已。

    晚上七點，霍言跟著俞明燁一起到了地方，見到了有些時候不見的俞秋月。

    她還是那個樣子，妝容精致，打扮入時，看起來年輕得簡直和年齡不符，可精致的妝容底下有掩飾不住的疲態(tài)，和霍言上次見到她時不太一樣了。

    “等你們真是不容易?！彼谝巫由虾炔?，見霍言跟在俞明燁身后進來，先挑了挑眉，用一貫的語氣道，“在這等了半天了，我還以為你們飛機延誤了呢?！?/br>
    話雖這么說，他們坐下后她卻仿佛示好一般，主動給了等在一旁的侍應(yīng)生眼神，后者連忙將餐牌送上來，先遞給了離俞秋月更近的霍言，請他點餐。

    霍言在飛機上沒吃什么東西，這會兒倒是確實有點餓，翻了翻菜單，點了自己和俞明燁都喜歡的幾個菜，又把餐牌遞給俞秋月。

    “不用給我，”女人搖搖頭，“你自己吃?！?/br>
    她臉色不太好，顯得精神狀態(tài)不佳，涂了暗紅色甲油的手指間夾了根細長的女士香煙，這會兒也沒有掐掉的意思。清淡的薄荷煙味從燃燒的煙卷里飄散出來，味道并不嗆鼻，但也不是霍言喜歡的味道，他把餐牌還給侍應(yīng)生，什么也沒說，端起杯子喝了口檸檬水，等俞秋月主動開口。

    可俞秋月也不想開口，直到茶壺里的茶水倒空才不悅地皺了皺眉，不太情愿地把煙頭摁熄在煙灰缸里，抬眼去看俞明燁：“怎么辦？”

    “你想怎么辦呢？”俞明燁反問道，“不妨先說說你的想法。”

    俞秋月急著聯(lián)絡(luò)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才有所求，在和她商討解決方法之前，俞明燁并不急著把自己的底牌掀開，而是想先看看她有什么意圖。條件合適的話，他不介意和俞秋月合作，畢竟對方說到做到，確實沒再找過霍言的麻煩，最近態(tài)度也有所改善，不失為一個能夠合作的伙伴。

    對他來說，俞家的所有人都沒有太大區(qū)別，不過是能合作和不能合作的區(qū)別而已。像他四叔那種是沒法合作的，俞秋月這樣的，倒還算有轉(zhuǎn)圜余地。

    “我需要保全在家里的地位，別的都無所謂?！庇崆镌碌挂膊患m結(jié)，想要什么就直接說了，“至少現(xiàn)在在我手上的東西不能丟，能做到嗎？”

    這要求不算過分，畢竟對俞秋月來說，先前沒把霍言的身份捅破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事到如今只要求保全自己，俞明燁欣然應(yīng)允：“自然可以?！?/br>
    俞秋月點點頭，然后道：“那說說你的計劃？我現(xiàn)在可跟你和霍言是一條船上的人，建議你有話直說，別瞞著我。”

    他們你來我往地談條件，霍言坐在旁邊吃東西，覺得自己像個閑人，來或不來似乎真的沒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看著看著，又感覺像俞明燁和俞秋月這樣的姑侄關(guān)系還是比俞家其他人要好上一些的。

    只是像俞秋月這樣強勢的人，即使有長輩身份在，對上俞明燁也莫名在氣勢上矮上一頭?！捌鋵嵞悻F(xiàn)在還有兩條路可以選，”俞明燁道，“一是咬定霍言和嚴亦航?jīng)]有關(guān)系，二是直接把他認下來——”

    “不可能?！庇崆镌聰嗳痪芙^，“我不會原諒他?！?/br>
    這個“他”，顯然指的不是霍言，而是另一個人。

    她對霍言的存在釋懷，并不代表她要就此原諒嚴亦航的背叛，在她看來，嚴亦航標(biāo)記唐聞的行為本身，已經(jīng)違背了他們對于婚姻的約定。俞秋月對此耿耿于懷，以至于事到如今仍然不愿意提起對方的名字。

    當(dāng)初她想過利用霍言為自己爭權(quán)，可霍言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也沒再動過這念頭。到如今，俞明燁再提起這件事來，卻已經(jīng)是截然不同的場面，她從跟俞明燁爭權(quán)奪利變成了需要倚仗對方才能守住自己地位的角色，但心態(tài)也和先前截然不同了。

    她再次強調(diào)道：“我不會認霍言做兒子，相信他也不愿意?！?/br>
    “霍言是我的合法配偶，老太太再看不慣也不會去動他，我也不會讓他被影響?！庇崦鳠钤缇土系剿粫饝?yīng)，對他來說兩條路選哪條都無所謂，可現(xiàn)在是俞秋月求著他幫忙，某種程度上第二條路對她來說更合適一些，“但你不一樣，如果什么措施都不做，這件事得不到解決，再傳到外人的耳朵里去，老太太會認為你無能。”

    俞秋月沒有反駁，因為這正是她找俞明燁結(jié)盟的原因。

    她不想當(dāng)那個無能的女兒，但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內(nèi)心，至少俞明燁還給了她另一條路選，并不算壞。

    “我不承認霍言是他的兒子有用嗎？”俞秋月毫不猶豫地選了第一條，開始詢問計劃細節(jié)，“律師拿出來的遺囑，我做過的親子鑒定，這些都能證明我在說謊，你覺得老太太沒辦法弄到這些東西？”

    “這些都不是問題，即使是真的也能把它變成假的?！?/br>
    俞明燁并不是很在乎她所說的親子鑒定，哪怕他自己也看過那份鑒定結(jié)果，也不認為那份報告能有什么無法撼動的權(quán)威性——霍言無疑是唐聞的親生子，但和嚴亦航之間的關(guān)系只有這份報告和嚴亦航的遺囑可以確認，只要親子鑒定的真實性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他就可以把這些東西全盤推翻。

    一個死人的DNA，只能從不靠譜的醫(yī)院記錄和信息儲存庫里提取，這里面能夠做手腳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霍言用勺子慢吞吞地喝著海鮮湯，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沉默得像個只會機械運動的人偶，直到這時才突然說：“親子鑒定的結(jié)果能給我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