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刺史大人的新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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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對于這個任務(wù)并不意外,湖州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出了岔子,也輪不到她來主政。 湖州下轄三郡十一縣,文臻從外圍走,在經(jīng)過龍亭郡的時候,遇見了自己折回來的護衛(wèi),護衛(wèi)帶來了第二位傳旨太監(jiān),帶來了新的旨意。 旨意中說,還給她配了一位長史。已經(jīng)從天京趕來,看來是怕她不懂實務(wù),派人來幫她干實務(wù),她專心破毒瘤就行。 另外還有一位御史,按照往年慣例下來觀風(fēng),也到了附近。 文臻還收到了單一令的信,她的半個老師在信中隱晦地告訴她,她這個刺史以及圍繞刺史產(chǎn)生的長史和觀風(fēng)使人選,在朝中也爭了小半年,現(xiàn)在塵埃落定,人選因為太過有利于她,所以之后可能為了平衡,還會有一些制約手段,讓她有所準(zhǔn)備,小心行事。 文臻看完便把信燒了。為了等待這位御史,打算選擇葉縣外的一個叫小葉村的村子投宿。 此時天色已晚,月色尚且溫柔,小村外的道路邊春意初萌,空氣里氤氳著微微馥郁和濕潤的氣息。 采桑一邊趕車一邊看了看路邊的菜地,對文臻笑道:“小姐,湖州這塊地方,真真是氣候好,土地肥,您瞧這路邊的地里連野菜都發(fā)得早,長得足?!?/br> 文臻笑道:“回頭到了地方,咱們就有新鮮的薺菜餛飩,馬齒莧包子,馬蘭頭拌香干、灰灰菜天婦羅、小蒜千層餅、香椿煎雞蛋吃了?!?/br> 采桑便咽了口口水。 天眼通少女沒吃過文臻做的菜,并沒什么反應(yīng),這是個木訥少言的女子,起了個有點冷颼颼的名字,叫做寒鴉。 她忽然道:“前頭有隊伍來了?!?/br> 文臻也聽見聲音了,人數(shù)還不少,她命采桑把車子趕到一邊,提前避讓。 那隊人近前了,中間一頂青布小轎,四面都是一些衣著普通的平民,個個面色難看,默不作聲走著。 小轎顫動劇烈,像是里頭的人在掙扎。 采桑下意識看文臻,文臻含笑的眼神,從轎子上滑了過去。 無動于衷。 采桑一勾頭,不敢多話。 她是上過金殿的丫鬟,不能一驚一乍。 寒鴉也不說話,那隊人走過的時候,看了這邊車馬一眼,也就走了過去。 等人走過去了,寒鴉才道:“轎子中一男一女。都很年輕。” “哦?” “打扮得倒比外頭這些人精致,只是綁著呢?!?/br> “哦。我們走吧?!?/br> “是?!?/br> 馬車轆轆開動,和轎子逆行,忽然轎子一陣猛烈晃動,隨即沖出來兩條人影。 人群驚呼,立即便有人上前去拉,那兩人跌跌撞撞,躲避著人群,往旁邊的田地里沖,那邊是一個下坡,很快便響起一聲女子驚叫,似乎滾下去了,再然后是男子的大叫,似乎也步了后塵。 立即便有人驚叫:“不好了!送給刺史大人的人跑了!” 文臻:“???” 那邊出事的時候,她的馬車原本停也沒停,文臻是個沒什么好奇心的人,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她比誰都懂,然而此刻終究不得不停,不管是巧合還是做戲,都到面前了,實在沒有不看一眼的道理。 這夜晚坡下黑沉沉的,這些人也沒帶火把,人們叫嚷一陣,各自下去尋,尋了一陣沒尋著,只好爬上來怏怏離開,說要回村子帶人帶火把再來搜。 路上漸漸恢復(fù)安靜,文臻靜坐著,吹了聲口哨。 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車廂里。 是個小圓臉的少女,會隱身的那個,叫冷鶯,低低和她道:“女子跌到底下一個池塘里去了,男子的腿好像跌斷了,在努力地救她,但眼看就要淹死了。” “兩人說什么了?” “女子讓男子不用救她,反正回去也一樣會被送走,男子說反正他也受了莫大羞辱,若不能救人那就一起死也無妨。” 文臻沉吟了一下,揮揮手。 冷鶯會意,隱身不見。寒鴉則和采桑下了路邊的坡,不多時將兩個人背了上來。 文臻好奇地打量著,想看看,到底誰是“刺史大人的人。” 前任刺史已經(jīng)離任一個月,這艷福不淺的刺史大人,八成是指自己吶。 女子還是少女,衣裳雖新,卻是村姑打扮,臉?biāo)愕蒙虾每础?s在采桑背上瑟瑟發(fā)抖。 文臻嘖嘖一聲。 男子卻已經(jīng)痛暈了,渾身水濕地趴在車?yán)?,寒鴉將他翻過身,文臻一怔。 采桑發(fā)出一聲驚呼,捂住了嘴。 冷鶯驚得現(xiàn)了身。 連寒鴉都皺了眉。 文臻盯住了那張臉,且不說什么容華如雪郎艷獨絕,也不說什么霞映澄塘月射寒江,這張臉尋常人乍一看自然是極美,但讓所有人驚訝的是,這張臉,一眼之下,極像燕綏! 不過仔細看是不像的,這人比燕綏還要小上幾歲,五官整體還要柔和一些,膚色比燕綏蒼白,發(fā)色卻比燕綏要淡一些,雙唇也是淡淡的,似乎先天不足。唯有眉間一顆紅痣,鮮紅欲滴。這便使他淡了燕綏的那種昳麗又縹緲的氣質(zhì),多出幾分柔弱來。 馬車內(nèi)流動著古怪的氣氛,侍女們都看著文臻。 那少年便是在這古怪的氣氛下,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眼看見正對他笑的文臻,眼神飄了飄,便也現(xiàn)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說來奇怪,他一笑,所有侍女便都松一口氣。 因為這一笑,就完全不像燕綏了。 殿下不會笑得這么純凈,也不會這般純凈中微帶木訥。 文臻也對他扯開笑容,然后一抬腿。 砰一聲,她將這少年踢出了車門! 一聲悶響后,一聲慘呼,馬車?yán)锉娕康煽诖簟?/br> 文臻掠掠鬢發(fā),依舊在笑。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看見一個燕綏的仿制品。 這是對燕綏的侮辱,也是對她的侮辱。 她踏入這湖州的土地,就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一切暴風(fēng)驟雨陰謀詭計的準(zhǔn)備,但這不代表,什么惡心的伎倆她都會陪著玩。 “走吧?!?/br> 沒有人敢說話,馬車?yán)^續(xù)前行,甚至沒有人敢回頭看那在地上輾轉(zhuǎn)慘呼的少年一眼。 馬車上被救的少女已經(jīng)被嚇得縮到了角落,文臻和顏悅色問了幾句,便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少女是前頭她要投宿的村子的人,因為這一季的春賦就要開始,村子里交不上糧,就選出了她,想把她送給管賦稅征收的葉縣縣丞,來換得減免和緩征。 至于那個少年,算半個村里的人,三年前就來了村里,說是游學(xué)至此,開了家私塾,平常教童子們讀讀啟蒙之學(xué)。 也不知怎的,前幾日負(fù)責(zé)收稅賦的鄉(xiāng)佐來了村子一趟,看見了這位教書先生,之后村里聯(lián)系鄉(xiāng)佐表達了想送人的愿望的時候,鄉(xiāng)佐便指名把這個教書先生也給送過去,大家正震驚縣丞大人男女通吃的時候,鄉(xiāng)佐卻道這美少年是送給即將赴任的女刺史大人。 今晚便是將人一并先送到縣丞府邸,然后再把教書先生送去湖州。 文臻一邊聽一邊磕著瓜子,就當(dāng)聽說書一樣。 春賦是個什么玩意兒? 秋收后收稅是千百年來的規(guī)矩,便是一年兩收也是夏季和秋季,這剛經(jīng)過一個萬物不生的冬天,春天還沒播種的時節(jié)收稅是要鬧哪樣? 湖州的官府收稅如此勤勉,為何交上去的賦稅如此平平? 還有,她人還沒到,就如此貼心地給她cao辦后宮,營造荒yin形象,是生怕湖州百姓太喜歡她嗎? 眼看到了村口,文臻讓那被救的少女先下車,自己悄悄回家。至于之后她是躲藏著還是舉家逃走,她現(xiàn)在不想多管。 而她自己則如普通路人一般,進村求投宿。 然而走了幾家,都吃了閉門羹,湖州的民風(fēng)似乎并不如何熱情淳樸,采桑去敲門的時候,大多人都木然拒絕了借宿的要求,有個年輕邋遢漢子開門后,倒是和采桑多聊了幾句,但不一會兒采桑就紅著臉落荒而逃,那漢子還倚著墻流里流氣地道:“妹子來呀,哥哥保證好生招呼你們——” 采?;仡^狠狠地呸了一聲。 連續(xù)敲了幾家之后,文臻攔住了采桑,低聲囑咐了冷鶯幾句,冷鶯領(lǐng)命而去,過了一會回來,給文臻指出了村西頭一家稍微有點偏的院子,文臻便帶人去敲門。 敲了好一會兒,里頭才氣勢洶洶響起一聲:“誰啊!” 是個粗嘎的中年婦人嗓音,文臻不說話,只敲門,里頭踢踢踏踏聲音響起,伴隨著那婦人的滿是鄉(xiāng)村俚語的咕噥:“哪個殺千刀又管不住自己褲襠大半夜也來挺尸……”嘩啦一下打開門,一眼看見文臻,呆了一呆,隨即猛地將門一關(guān)。 但她沒關(guān)成,文臻的靴子早就伸了進來,輕輕巧巧別開門,手掌托到她面前:“大娘,借個地方睡一晚,這串錢就歸你?!?/br> 那婦人手指靈活地一抓,已經(jīng)將錢抓進了自己袖子里,一轉(zhuǎn)身十分痛快地向里走,還不忘粗聲粗氣吩咐:“把門栓上!栓兩道!大丫,去給墻頭插個旗?!?/br> 一個補丁比衣服大的黑臉丫頭蹬蹬蹬地跑來,拿了把紙做的破旗子往矮矮的墻頭上一插。 自認(rèn)為上過金殿拉過太子下馬的金牌侍女采桑,頓時很有警覺性地盯過去,大有要把旗子拔了的意思,卻被文臻按住了手。 她的目光在院子的板車上掠過,那車上堆了好幾袋糧食。 她們的腳步聲驚動了人,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板車后躥出來,飛快地往屋子里跑,一邊跑一邊往嘴里塞著什么,那婦人上前幾步,逮著那小人影就是啪啪啪幾下:“小兔崽子,又偷吃糧食!明兒鄉(xiāng)佐要來上秤的!少了一兩看我不揍死你!” 那孩子也不過三四歲,屁股上啪啪響也一聲不吭,急若星火地把什么往嘴里塞,側(cè)過來的臟兮兮的小臉?biāo)墒笠粯庸墓牡摹?/br> 婦人罵了幾句,惡狠狠將他往屋子里一搡。文臻跟著進了門,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吃飯,文臻看見破桌上只有咸菜和黑豆粥。粥稀得能照見人影。一群小崽子還在搶,當(dāng)頭最大的那個一巴掌就把搶得最兇的那個腦袋按在了桌子上。 文臻看一眼那幾袋鼓鼓的糧食,再看一眼屋子里可以排成長長梯形的一排蘿卜頭。 最大的十五六歲,最小的不過兩三歲。而那婦人看著年紀(jì)不小,粗糙的肌膚上生著連綿斑駁的斑點,兩鬢的發(fā)星星點點已經(jīng)微白,但文臻猜她應(yīng)該也就是三十多歲。 她也不多看文臻等人,似乎繁重的生活壓力和勞作已經(jīng)讓她失去了對這世間一切的探究興趣,叉著腰站在屋子當(dāng)中,指揮大丫去打掃柴房,指揮三丫去收拾碗筷,四丫帶弟弟meimei們?nèi)ニX……粗聲大氣安排完自家雞飛狗跳的戰(zhàn)場,才對柴房一指,道:“沒東西給你們吃,也沒房間,柴房里湊合一晚,明兒趕早走!” 黑皮膚矮墩墩的大丫站起來,一腳踢翻凳子,扛著個掃帚去柴房了。 “多謝大娘,不勞大娘費心。”文臻笑瞇瞇在一個三條腿的破板凳上坐下來,采桑十分有眼力見地取下包袱,拿出零食和干糧。 將那些紙袋在手中晃了晃,文臻笑道:“一刻鐘內(nèi),我要知道這村子里的一切?!?/br> 當(dāng)紙袋被慢慢打開的時候,從大娘到所有小崽子,都發(fā)出了巨大的吸溜口水的聲音。 文臻美食的魅力,便是王侯公卿也不能抗拒,何況這些貧苦村民? 半刻鐘后,文臻身邊團團坐滿了一地的小崽子。 一刻鐘后,大娘嘴角簌簌落著千層餅的碎屑,揮舞著大掃帚,將所有試圖搶零食干糧的兒女們都趕進了里間?;仡^將掃帚往地上一墩,叉腰大罵文臻:“夭壽咧!這么好吃的東西也敢拿出來,要是給這群小兔崽子吃滑了嘴,以后再不肯吃黍米和黑豆怎么辦!” 又罵:“你這小娘子眼珠子亂轉(zhuǎn),一瞧便不是好東西,存心來害我不得日子過,柴房也不配睡!滾滾滾!趕緊給我滾!” 文臻:“……” 廚神美食,于自家轄下,首次鎩羽…… 最終文臻留下了rou食,找出了幾個喂馬的豆餅,并建議大娘可以將rou食再次煮過以降低美味,大娘才收了怒氣,一邊命女兒們繼續(xù)干活,一邊坐下縫補衣裳,和文臻聊了幾句。 文臻便說到孩子們生吃糧食的事,責(zé)怪何必這么苛待孩子,明明院子里糧食成堆。 “成堆?堆成山那也是別人的!” “是要交租?” “反正吃不進自己肚子里!” “如今剛初春,這交的是什么田賦?” “一年三賦,春夏秋。丁女二十畝,每畝八升。今年還漲了一升,都在這呢。” 文臻默默算了算,倒吸了口涼氣。 湖州三郡十一縣,如果都按這個數(shù)額一年三收的話,那么交上去的賦稅最起碼該加一倍! 是不是只有葉縣盤剝?nèi)绱酥?,然后恰巧給自己遇上了? 如果不是巧合,今年的春賦比往年更重,那么等她來了收夏季賦稅的時候,老百姓還能交得出來嗎?承擔(dān)了這么多年的重稅,百姓的極限,會不會就在下一個秋天? “一年三賦,聞所未聞,不過如果別的賦稅,以及口賦徭役丁錢能夠減免那也是好的……” “呸!春秋大夢還沒醒是吧?” 婦人嘴里各種數(shù)字滾滾流過,文臻越聽心越?jīng)?,這稅繁重程度和花樣之多,和當(dāng)初長川易家也差不離,問題是湖州不是世家轄地,盤剝至此,為了什么? 這些錢和糧流到了哪里? 是怎么流出去的?以及到底有多少人參與? 朝廷每三年也會派遣觀風(fēng)使巡察天下,為什么從來沒有人將湖州的情形回報? 事情其實很簡單,但是想要捅開,后果可能很炸裂。 湖州的刺史二十年間換過五任,其中有三任做得很長,有兩任做得極短,都是上任不久后暴斃。 她低頭沉思,沒注意到婦人忽然抬頭詭秘地看了她一眼,等她再抬頭,婦人又恢復(fù)了一臉的煩躁。 “除了田租,可還交絲綿麻?”文臻看那婦人艱難地用頂針縫著粗麻布,便問了一句。 “自然要交。但我們這種桑蠶的少,是要拿錢去買。天殺的那個價!直接交錢還不成!” 文臻聽著不對,再要問婦人卻不理她了,一擺手道:“莫要吵我做活,浪費我燈油!” 文臻只好去柴房睡了。堂屋里那一點指頭大的燈火沒亮多久就吹熄了,但婦人也沒睡,挪到院子里就著月光繼續(xù)做活,也不管這初春的夜里寒氣逼人。 婦人做活時,墻頭細細碎碎的總有動靜,啪嗒一聲,砸進來一塊墻磚,婦人停了針線,手一揮,她那黑皮膚的大丫頭擱了掃帚,一膀子把墻磚又砸了回去,砰一聲隱約有人哎喲一聲,婦人罵:“插了旗都不曉得消停!” 黑暗的柴房里,采桑將自己的衣裳在柴草上鋪了一層又一層,生怕文臻睡得不舒服,忍不住悄聲問:“小姐,我聽見您吩咐冷鶯去尋寡婦帶兒女的家庭,為什么???” “一來女人當(dāng)家,適合咱們;二來,這世道,這貧窮鄉(xiāng)村,一個寡婦能帶著眾多孩兒活得好好的,必然有常人不能及之處,那么總比尋常村夫值得拉關(guān)系?!?/br> “那旗子又是什么意思?不會是出賣咱們的暗號吧?” “你見過當(dāng)著人面打的暗號嗎?這就要說到為什么寡婦能帶著眾多孩兒還能活得好好的問題了?!?/br> “為什么?” 文臻沒有回答,心中嘆息一聲,摸摸她的頭,“睡吧?!?/br> 采桑聽話地俯伏在她腳頭,沒有再說話。 月光淺淡地轉(zhuǎn)過窗欞。 院子里響起婦人大聲的吐痰聲。 一個寡婦,能在這世道養(yǎng)活一大群子女,能靠什么呢? 自然只能靠自己的身子。 插個旗子,便如那戒指的最初的含義一般,不過是告誡那些村野相好,今夜有事,切莫來擾罷了。 那院子里的幾袋糧食,袋子顏色都不一,想必也是相好們幫她湊齊的吧。 這塵世掙扎不易,無分高尚與卑陋。 婦人回屋睡覺了,文臻正要睡,忽然坐起身,聽見了輕微的開門聲,她對外一看,是婦人的大女兒,黑皮膚大丫,輕手輕腳出門去。 過了一會,她回來了,背著一個人,神色惶急。 月光下那人偏著頭,額上滿是冷汗,文臻乍一見那張臉便禁不住心中一跳——實在是像燕綏。 她一看這張臉就別扭。 大丫將那少年背到屋檐下,拿了板子給他夾住斷了的腿,看那神情兩人很是熟悉。 兩人一邊裹傷一邊低低說話,大丫指了指柴房,大概是告訴了那少年來了什么樣的客人,那少年問了幾句,忽然怔了怔,隨即大丫也問了幾句,漸漸明白了什么,忽然一轉(zhuǎn)身,從窗臺下拿了一把柴刀,就要往柴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