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朱弦嘶吼一聲，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池長庭沉默地看著她捂著臉，蹲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左袖不知被誰扯去了半截，手腕上一圈烏青十分顯目。

    “昨天晚上想去同阿棠道別……可身上都是血，我去河里洗了好久，還是覺得身上血腥味好重……我想回七鳳谷……看到他們追來……我沒有想連累你們，我第一次殺人，我也很怕……”

    平時(shí)囂張任性的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池長庭輕嘆一聲，問道：“為什么殺人？”

    朱弦猛然抬頭，眼中憤恨欲燃：“那個(gè)畜生！是那個(gè)畜生！八年前是穆公救我，這次又想……我當(dāng)然要?dú)⒘怂≡賮矶嗌俅?，我都要?dú)⒘怂?！?/br>
    八年前……

    池長庭目光驟縮。

    朱弦提起過，八年前，她因貪玩跑出師門，不幸遭歹人算計(jì)，雖然最后逃出，也受了重傷，幸得穆鴻路過相救。

    原來那歹人竟是公孫義之子。

    池長庭動了動手，想去拉她起身，猶豫片刻，還是背到了身后，語氣和緩道：“你沒事吧？受傷沒？”

    朱弦扁了嘴，眼淚撲棱撲棱往下掉，抽抽噎噎道：“我有事，我好害怕，我還受了好多傷——”指了指臉上的青紫，“他掐我的臉——”又抬了抬手，“還掐我的——”

    話音未落，手被握住，暖暖的，緊緊的，一個(gè)用力，將她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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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東宮女謀士

    池長庭把她拉起來后，很快松了手。

    朱弦猶自怔怔不能回神。

    池長庭仔細(xì)端詳著她的臉色，皺眉道：“你發(fā)燒了？”

    剛才一時(shí)心軟，拉了人家姑娘一把，沒想到姑娘的手燙得驚人，再看她的臉，也是紅得不太正常。

    “是嗎？”她迷迷瞪瞪地抬起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嘴一癟，“我生病了！”

    池長庭扯了扯嘴角，道：“深秋季節(jié)，大半夜跑去河里洗澡，沒凍死也是托了這么多年習(xí)武的福！”

    還有之前被人下藥，殺人，逃亡——

    認(rèn)真說，朱姑娘的身體真的不錯(cuò)，他都心動要不要讓阿棠也習(xí)武強(qiáng)身了。

    朱弦的神色更委屈了：“池長庭，你怎么這么冷漠？”

    池長庭懶得同她計(jì)較，隨手取了一件披風(fēng)丟給她，道：“隨我去見太子——”

    話音未落，便見朱弦抱著披風(fēng)朝窗口竄去。

    池長庭一把將她撈回來。

    朱弦一邊掙扎一邊怒喝：“池長庭！你恩將仇報(bào)！你不要臉！誰幫你去宣城求援的！誰幫你保護(hù)女兒的！那個(gè)姓嚴(yán)的侍衛(wèi)幾次三番趁你不在來勾引小棠棠，是誰擋回去的——”

    池長庭原本正要解釋，聽到這里臉色陡然一變，將她拖到眼前，問道：“幾次三番？是幾次？”

    朱弦訕訕道：“一次……”

    “哪一次？”池長庭咄咄追問。

    皺著眉聽朱弦說完，點(diǎn)點(diǎn)頭：“你做得很好！”

    朱弦眼睛一亮：“那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池長庭笑了笑，問道：“你是從東北面梅林進(jìn)來的吧？”

    朱弦驚訝：“你怎么知道？”

    “阿棠就住附近，那一帶有哪些容易進(jìn)人的地方我會不知道？”池長庭挑了挑眉，又問，“你進(jìn)來這一路，有沒有看到什么人？”

    朱弦想了想，搖頭：“沒有，我什么輕功？怎么會被人看到？”神色頗為自負(fù)。

    池長庭道：“我不是問你有沒有被人看到，是問你看到了誰？”

    朱弦仔細(xì)想想，道：“沒看到什么人——就看到一個(gè)穿灰衣服的小廝，坐在樹叢里自言自語。”

    池長庭唇角一勾，道：“那個(gè)灰衣小廝，是東宮暗衛(wèi)，大名何必——”

    “玉面神偷？”朱弦震驚了，“不像??！”

    池長庭道：“總之，太子殿下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你回來的事了，我不帶你過去，可不好交代。”

    朱弦眼淚汪汪：“不要！我不去！你就說你打不過我讓我逃走了不行嗎？我還特意回來跟你道別，你不能出賣我！”

    池長庭一手抓緊她，一手捏了捏眉心，道：“不過殺了個(gè)畜生，逃什么逃？想被畜生的爹追殺一輩子嗎？”

    朱弦頓時(shí)愣住。

    池長庭見她不再掙扎，也沒多說，拉上她去找太子殿下了。

    ……

    太子殿下見到朱弦的時(shí)候毫無意外，果然是事先得過消息的。

    但朱弦見到太子殿下時(shí)卻驚得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不是那個(gè)誰嗎？

    朱弦頓時(shí)恍然大悟。

    難怪她當(dāng)著嚴(yán)侍衛(wèi)的面吃了一塊芙蓉糕后，第二天就被太子殿下關(guān)了起來，她當(dāng)時(shí)好像還挑釁了太子殿下來著？太子殿下不會記仇吧？

    不過太子殿下疑似惦記小棠棠，大不了讓小棠棠替她求個(gè)情！

    池長庭向李儼回稟完后，一回頭，就見朱弦容光煥發(fā)，再沒了進(jìn)門前的忐忑，喜滋滋不知在想什么。

    他剛剛才在太子殿下面前將朱弦描述成了十足的受害者，結(jié)果這姑娘一點(diǎn)苦大仇深的模樣都沒有，令池太守心中頗為疲憊。

    李儼倒沒有放在心上，問道：“朱姑娘是打算反告公孫正德？”

    “是！”朱弦忙不迭點(diǎn)頭，心里有高興了幾分。

    太子殿下比做嚴(yán)侍衛(wèi)的時(shí)候和氣多了。

    “若要反告，少不得過堂親自呈請指控，屆時(shí)，便是難以啟齒之事，也要托盤而出。”李儼道。

    親自指控，意味著朱弦要當(dāng)眾揭開自己的傷疤。

    這種事他聽著都憤怒，只怕朱弦到時(shí)候說不出口。

    朱弦卻絲毫不以為然：“有什么難以啟齒的？做錯(cuò)事的又不是我，要羞愧也該是那個(gè)養(yǎng)了畜生兒子的都尉羞愧，只要能讓那畜生一家子都身敗名裂，讓我指控多少次都行！”

    “好！”李儼忍不住一聲喝彩，隨后又問：“你可有人證物證？”

    “啊？”朱弦呆了一下，皺著眉道，“八年前……只有畜生和他的狗腿子；昨天……也只有畜生和他的狗腿子?！?/br>
    那就是沒有人證了。

    李儼微微一怔，道：“沒有證據(jù)，要如何證明你所言非虛？”

    “沒有證據(jù)，可以制造證據(jù)！”池長庭冷冷道。

    朱弦心頭猛跳，一瞬不瞬地看著池長庭。

    李儼蹙眉道：“池卿如此信任朱姑娘所言？”

    池長庭不假思索道：“是，臣信！”

    李儼有些失望。

    池長庭的本事是好的，可是行事上總是失于邪氣。

    宰相調(diào)和陰陽，沒有一身正氣，如何宰輔天下？

    池長庭見他不語，便知他心里不同意，遂拱手長拜，面色冷峻道：“臣也有一個(gè)女兒，實(shí)在聽不得——”

    “你要如何制造證據(jù)？”李儼冷冷問道。

    他雖然沒有女兒，可一想到池長庭的女兒——他也聽不了這樣的事！

    池長庭精神一振，道：“這也簡單，或有目擊者作證，或買通公孫正德的隨行侍從?！?/br>
    買通侍從似乎有些難度，但找個(gè)假的目擊證人卻不難。

    “那便——”

    “殿下。”門外內(nèi)侍一聲試探。

    李儼頓了頓，問道：“何事？”

    內(nèi)侍答道：“有位女子持東宮玉牌求見殿下！”

    呈上來的是一枚四四方方的玉牌。

    這枚玉牌池長庭也認(rèn)得，是出入東宮的一種憑仗，只有聞禮這樣的東宮近臣才有。

    怎么會落到一名女子手里？還是說，東宮招攬了一名女謀士？

    池長庭疑惑地看了李儼一眼，卻見李儼猝然起身，目光驚喜：“快請進(jìn)來！”

    ……

    池長庭和朱弦都被李儼暫時(shí)打發(fā)走了。

    他起身整好衣裳，走出屋門，站在階前檐下，垂手迎候。

    大約等了半刻鐘，一名著白衣，戴帷帽的女子在內(nèi)侍的帶領(lǐng)下，步履端沉地邁進(jìn)院門。

    頂點(diǎn)

    第129章 吳縣陸子衿

    女子穿著白色儒衫，身材修長清瘦，行走時(shí)蕭蕭肅肅，如松下清風(fēng)，沒有絲毫閨閣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