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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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坐在上首,眼中泛起異彩:“《春山遠居圖》?” “不錯。”歐陽昭明的聲音帶著笑意,復(fù)又響起,對上首的太后說,“正是畫圣趙顯清的《春山遠居圖》,臣幾經(jīng)輾轉(zhuǎn),尋得真跡,又請高人修復(fù),作為賀禮獻與太后,不知太后可喜歡?” 喜歡,自是喜歡。 太后除了禮佛之外,就是愛好丹青。 這幅在萬寶奇珍樓連同另一幅《四時圖》一起,拍出了一百八十多萬兩黃金高價的《春山遠居圖》一出,無論金貴還是太后的喜愛度,都將于貴妃的那座血珊瑚給比了下去。 歐陽大人為何能夠這般肆意妄為,還圣眷不衰,從他今日送禮的手筆就可以窺見緣由。 眾人看著這幅畫上閃爍的九十多萬兩黃金的光芒,再考慮到當(dāng)時畫被拍下來是何等殘破,歐陽昭明又是花了怎樣的大價錢請了高人來修復(fù)它,只感到整幅畫上面閃爍的完完全全就是這個權(quán)傾朝野、富可敵國的權(quán)臣標(biāo)志。 面對這幅畫圣真跡,養(yǎng)氣功夫好如太后,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喜愛的神色,而成元帝在旁更是忍不住感到羨慕。 他望著自己的太尉,想著他既然能拿出《春山遠居圖》,那是不是《四時圖》也落入了他的囊中,就等著修復(fù)好,在自己生辰的時候作為禮物送給自己? 這要不是的話,成元帝可就覺得自己太委屈了。 有了歐陽昭明珠玉在前,后面幾位王公大臣再來獻禮,無論拿出什么都顯得黯淡無光。 座中眾人根本不想看他們都獻上了什么,只期待著后面各國使團的表現(xiàn)。 寧王他們的獻禮不出彩沒有關(guān)系,后面才是重頭戲。 這個獻瑞環(huán)節(jié)不說其他,就光看各家挖空心思準(zhǔn)備禮物,互相攀比爭斗,就十分有看頭。 他們本國有于貴妃跟歐陽太尉拿出了這么有分量的禮物,現(xiàn)在眾人最好奇的就是這些外國使臣會拿出什么來,是能把他們的貴妃跟太尉比下去,還是會遠遠遜色于他們。 這么多個使團當(dāng)中,第一個起身獻禮的是南齊使團。 南齊的席位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文臣正了正衣袍,從座位上起身,朝著殿中走來。 寶意望著這清俊的中年人,她也聽說了這次南齊來人,帶隊的這位是他們的大學(xué)士。 一次朝賀,南齊的新帝就派了自己的大學(xué)士來帶隊,可以說是非常重視,也非常有誠意。 看到這位大學(xué)士走到殿中,寶意的目光朝著他們使團的其他人移去,然后在座位的一角定住了。 “十二師兄?”寶意低低地驚呼出聲。 “嗯?”沈怡君聽見她的聲音,還以為她在跟自己說話,“怎么了?” “沒、沒事?!睂氁饷Φ?,目光仍舊停留在那個方向。 她看著十二師兄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仿佛他就是南齊來使中的一員,見到寶意發(fā)現(xiàn)了自己,他還朝寶意眨了眨眼睛。 “……”真的是十二師兄! 寶意收回目光,忍不住想,他怎么跑到南齊的使團去了? 白翊嵐跟著他的師父離開,十二師兄就留在了北周。 他在北周活動的時候,大多數(shù)是跟謝易行在一起,當(dāng)他單獨脫離出去的時候,倒是沒有什么人認(rèn)得他。 哪怕他先前跟寧王一起去過秋狩,成元帝也見過他,不過顯然帝王對這樣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寧王故人之子也沒有太多的留心。 因此,他坐在南齊使團的位置里,似乎就只有寶意一個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見他在那里坐得心安理得,不像是偷偷混進去的,寶意也就沒有再多擔(dān)心他。 她同其他人一起關(guān)注著南齊使團要送上來的賀禮,見那帶隊來北周朝賀的大學(xué)士站在臺階之下,對著上首的成元帝和太后抬手行了一禮之后,就拍了拍手。 外面?zhèn)鱽砹艘魂嚦林氐哪_步聲,仿佛有許多人在將什么重物抬進來。 方才于貴妃的血珊瑚由四人抬起來,聲勢已經(jīng)足夠浩大,而南齊送來的賀禮卻是足足用了十六個力士合力才抬到了殿中。 這些力士抬著一架青銅編鐘,步伐整齊地來到殿中,呼喝一聲,將編鐘放下。 沉重的底座接觸到鋪著厚重地毯的地面,發(fā)出了沉悶的聲音。 眾人的目光落在這架青銅編鐘上,都忍不住坐直了身體。 南齊青銅鑄造工藝頂尖,不曾斷代。 他們這次朝賀送來的這副編鐘由十九個鈕鐘、四十五個甬鐘組成,分八組三層懸掛于鐘架上,氣勢宏大,壯觀無比,上面飾有獸紋,還以錯金銘文標(biāo)明各鐘的發(fā)音音調(diào)。 見到眾人的反應(yīng),大學(xué)士臉上的神色依舊清淡,同上首的成元帝和太后介紹道:“這架編鐘是由我大齊工匠耗費時間心力鑄造,贈與太后娘娘的生辰賀禮,抬鐘的力士一人之力能抬起兩百公斤,要抬它進來,需要十六人之?dāng)?shù)?!?/br> 眾人心算著這編鐘的重量,想著難怪這次南齊來了這么多人。 這樣規(guī)模宏大的編鐘他們幾乎只在典籍中見過,更不知該如何演奏。 大學(xué)士說著一抬手,這十六個力士就退了下去。 之后,又有六個作樂師打扮的人上來,手持丁字形木錘與長形棒。 “這些都是我們大齊的宮廷樂師。”他說,“接下來就請陛下和太后欣賞大齊為太后壽辰,準(zhǔn)備的賀曲?!?/br> 第188章 殿中,曾擔(dān)任成元帝與寧王夫子的岑大夫占據(jù)一席。 岑大夫年事已高,頭發(fā)花白,他在年輕時曾出使南齊,聽過他們的編鐘之樂,回到北周三月不知rou味,可見齊國的古樂是如何的至善至美。 南齊使團現(xiàn)實這樣聲勢浩蕩大抬上這么一架編鐘來,吸引了眾人的注意,讓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他們要送給太后的賀禮。 哪里想到這只是一件載體,真真正正的賀禮還在后頭,是他們即將演奏的樂曲。 這樂聲一起,眾人就聽見了殿外傳來其他樂器的聲音。 南齊的宮廷樂師不止來了殿中這五六人,還有數(shù)人在殿外,cao持著不同的樂器。 樂章以編鐘為主,當(dāng)編鐘在殿中奏響時,殿外的其他樂器就為輔。 因為跟這里面隔得遠,所以不會喧賓奪主,編鐘大氣渾厚的音調(diào)依然清晰地回蕩在殿中,讓人可以一聞這只存于典籍中的樂曲。 寶意聽著這樂聲,從其中還捕捉到了年幼之時奶奶給自己唱的那南方小調(diào)的幾節(jié)旋律。 南齊的宮廷樂團演奏的賀壽之樂一共分為三段,第一段就如同他們先前同成元帝、太后一起到街上去接受萬民景仰一般,莊嚴(yán)肅穆,到尾段更有萬民朝拜的虔誠熱情。 曲子進入第二段,曲調(diào)變得越發(fā)歡樂激昂,在殿外加進來的曲聲變得突出,殿中編鐘的聲音也減去了底端的渾厚,突出了上層的輕快。 這第二段,讓人一聽便知描述的是此刻在殿中歡聚,仿佛可以聽到觥籌交錯,人語談笑之聲。 殿中,年事已高的岑大夫瞇著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 “妙哉妙哉。”他的唇邊露出笑容,“多年未聽這南齊的樂曲,還是如此的完美動人?!?/br> 這正是南齊前來朝賀,獻上的最高禮節(jié)。 只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這一片熱鬧過去,最后一段還是要歸于沉寂。 寶意沉浸在其中,正想著下一段會是如何,就聽見外面一切聲音都撤去,變成了只有殿中編鐘交響。 當(dāng)其他的樂器都去掉之后,編鐘獨奏,就像是來到了寧靜的深夜。 熱鬧過后,鐘聲再起,正是脫離了其他人,只有太后與自家親人相聚,在月色中擺上一桌,與成元帝母子對酌,膝邊還有孫兒環(huán)繞。 這正是在那樣一番熱鬧之后,身為母親,身為長者,太后最想要的一幕。 太后聽著,沉醉地閉上了眼睛。 曲行三段,終于在最后一聲撞鐘聲中結(jié)束。 樂師結(jié)束了演奏,而眾人卻久久才從這震撼中回過神來。 太后于上首睜開了眼睛,望著站在臺階之下的南齊大學(xué)士,說道:“友邦厚贈,這是哀家這么多年收到最珍貴的一份禮物?!?/br> 成元帝也道:“景安帝用心,大齊的深情厚誼,大周銘記在心?!?/br> 景安帝就是南齊新帝,是景隆帝的弟弟。 算起來,南齊同他們北周一樣,都是弟繼兄位。 景隆帝十歲繼位,在位還不到十載,卻將南齊治理得十分好,正如他的封號一般,勝景昌隆。 他會選擇退位也是因為身體原因,從他決定退位到新帝登基,定下年號封號,不到兩月就完成了兩位帝王之間的平穩(wěn)過渡。 無論是景隆帝,還是景安帝,年紀(jì)小得都可以做成元帝的兒子。 不過他們從來不以君王的年紀(jì)大小就來評估國家的實力。 國家是否安定,是否強盛,需要賢君,也要能臣。 正像東狄曾經(jīng)有過岳衡那樣的定海神針,北周有繼承他義父意志的歐陽昭明,南齊同樣是文有正在殿中的聞大學(xué)士,武有年、卿、元三大將軍,就算新帝平庸些,大齊的江山依然穩(wěn)固。 南齊獻上壽禮,穩(wěn)固了與大周的友誼,而且又借成元帝之口向在座眾人提及了新帝,他們此行來到的目的總算是達到。 這一套編鐘又由那十六位力士抬起,送到了北周存放這編鐘的地方,一并送上的還有聞大學(xué)士所編的樂譜。 大學(xué)士帶來的宮廷樂師會留在北周一段時間,將這編鐘的演奏方法徹底教會了他們再離開。 聞大學(xué)士從場中退開,回到了南齊的席位之上,再下一個上來獻禮的就是東狄了。 寶意看著先前自己在人群中注意過的那個黑發(fā)藍眸的少女從座位上起身,繞過了桌子來到殿中。 容嫣公主立于臺階之下,以東狄的皇族之禮向著坐在上首的成元帝和太后行禮。 這上來獻禮的都是上了年紀(jì)的男性,這樣青春鮮活的少女站在這里,還是在皇子公主之后第一次見。 太后望著這來自東狄的容嫣公主,神色先柔和了不少。 等到容嫣公主開口說完祝詞以后,太后便說道:“公主從東狄一路來辛苦了,在使館住的有什么不習(xí)慣或是缺什么就只管說?!?/br> 眾人都知道太后對她這樣溫柔和善,是因為他們大周的幾位公主正好也在這個年紀(jì),太后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孫女。 “謝太后?!?/br> 容嫣公主的聲音如同山間清泉,在寶意聽來就同月重闕一樣,若是不看他們的臉,只聽聲音,叫人完全聽不出這是東狄人。 謝過太后之后,容嫣公主有抬起頭來,有幾分猶疑地道:“這次來大周為太后賀壽,我?guī)淼馁R禮同方才一位大人很不巧的重合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些為難的神色。 眾人看了只覺得同情。 東狄也太難了,這獻禮的次序排在南齊之后,南齊拿出了那樣的重禮,論用心,誰還能越得過它去?現(xiàn)在他們帶來的賀禮居然還跟前面的人獻上的有所重復(fù),難怪她會這樣猶豫。 成元帝見狀開口道:“是有些巧合,就算是同前面某位大人有所重合,公主也不必介懷。” 皇后也笑道:“是啊,公主遠道而來,已見盛情,巧合當(dāng)是佳話,哪里會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