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練字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如今的字頗有幾分風骨，雖然算不上什么大家之作，但再也不是曾經(jīng)那個字跡拿出來絕對會被嗤笑的神仙哥哥了。

    江晚兒背著小手抿唇看他挽袖執(zhí)筆的動作，眼神癡迷。

    連戚收筆，正巧看到她視線跟著自己的手游走，屈指在紙面上敲了敲：“您可按照上面寫的說，當就不會讓皇上的清譽受損了。”

    看完上面說的內(nèi)容，江晚兒轉(zhuǎn)頭看他的時候眸子里熠熠生輝：“連戚你可真是太聰明了！”

    連戚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第二日早朝，大殿的氣憤十分低迷，戶部和兵部也不吵了，一個個都小心謹慎的厲害。

    半天沒人說話，曹波上前高唱：“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榮淮忽然上前：“臣有本啟奏！流民之事……”

    江晚兒第一次在朝堂上聽他說這么多話，心中暗忖：果然是火沒燒到自家房子都不著急啊，這眼看著火燒眉毛了才知道動彈。

    “……是以臣認為，這件事可先有戶部提前催繳今年的其他各地稅銀，兵部暫借部分軍餉應(yīng)急，剩余部分以朝廷的名義進行舉借，現(xiàn)將災(zāi)民一事安置妥當為好?！?/br>
    錢閣老冷哼：“榮閣老說的輕松，越是這種時候，商人將手中的存款悟的越緊，若是向商賈施壓，恐更會適得其反?！?/br>
    許閣老也站出來附議：“臣以為錢閣老所言極是！不能施壓，僅是斡旋的話，只怕時間上也是來不及的，災(zāi)民們等不起?！?/br>
    榮閣老撩袍跪下，沉聲道：“老臣知道此事艱難，遂老臣提議，由百官做表率先進行舉借！”

    他這話可是炸了油鍋了！

    官員們清貴的是真清貴，貪的也是真貪，那些個富得流油的，誰愿意把自己想銀子掏出來？

    現(xiàn)在或是能落個好名聲，可一旦災(zāi)情平定，秋后算賬那可就是數(shù)不盡的麻煩。

    除了死忠的榮系一派官員，此刻沒幾個人站出來說話，榮閣老心沉了半截。

    “老臣，愿盡榮氏闔族之力，祝朝廷度過此難關(guān)，獻銀二十萬兩！”

    摳搜的老東西，這是釣魚呢？

    江晚兒抱著齊暄冷哼。

    榮家?guī)状e累的財富何止千百萬兩，這會夸大說闔族才能拿出來二十萬，不就是為著誘出其他人么？

    死忠的幾位硬著頭皮站出來，紛紛報數(shù)。

    江晚兒心里的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響，眾人都有所捐贈，哪怕不是榮家一派也不好分毫不出，這才一個個紛紛站出來。

    她在下朝前算了個總數(shù)，合計籌措出來銀兩竟只有不足六十萬？這距離賑災(zāi)可差著遠呢！

    回了永慈宮，她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外面便通傳說榮太妃到了，江晚兒忙坐直了身子等待財神娘娘。

    雖然是一記損招，但是不得不說，連戚這招是真好使！

    “臣妾見過太后娘娘！”

    江晚兒免了禮：“榮太妃今日怎么得閑來永慈宮，可用過膳了？”

    榮太妃一襲白色凈面宮裝，走路說話都這些溫柔小意，看得人忍不住想要愛戀。

    她遲疑了片刻，不安地開口：“臣妾此番前來，確實有事。今日聽下人們嚼舌頭無意間聽到了昨日大殿上發(fā)生的事情，心中寢食難安，所以想略盡綿薄之力，捐上一筆賑災(zāi)銀。”

    小樣兒！還無意間？

    只怕榮家送來的書信都成雪花了，為了齊暄，也是費盡心力。

    按下心力的吐槽，江晚兒激動地上前握住她的尖細的夾爪：“榮太妃此言當真？你可真是咱們后宮的楷模！你也許久沒見過皇上了吧？來人，將皇上請過來！”

    江晚兒心中打賭，撿了她自己兒子，原本能出十兩她絕對能擠出十五！

    看見齊暄的那一刻，榮太妃紅了眼眶，想碰又不敢碰，連眼睛都不舍得眨。

    江晚兒有那么一瞬間的心軟，但是想到這人背地里設(shè)計的那些個齷齪事兒，又把那點子同情收了回去！

    她為什么要同情一個蔫兒壞的死對頭？

    她配么！

    “方才哀家忘記說了，此番籌借銀子是以朝廷的名義，將來是會歸還的，不知太妃準備拿出多少來幫著朝廷賑災(zāi)？哀家也好明日跟戶部說上一聲，給你登記上?！?/br>
    榮太妃抽出帕子擦了下眼角：“先帝曾對臣妾恩寵多年，臣妾已經(jīng)收拾了出來，若是您允許臣妾將這些物件兒交由父親變現(xiàn)，總還是能湊出二十萬兩的！”

    呵！您還真是“綿薄”之力！

    榮家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幫齊暄?；饰涣?！

    “那些都是先帝的賞賜，你當真舍得？”

    “災(zāi)情當前，臣妾，也是顧不得這許多了！”

    還挺大義凜然？

    行叭，給銀子是祖宗！

    “讓太妃破費了！哀家替那些百姓多謝榮太妃！哎呦——”

    江晚兒不知怎的，衣袖掃到了茶盞，將自己潑了一身：“你看哀家激動地都有些忘形了，不若榮太妃現(xiàn)在這坐會兒陪陪皇上，哀家去換件衣裳就來?！?/br>
    一走出來，秋桑就小聲嘀咕：“太后娘娘，您不該讓那位與皇上獨處的，您心太善了?！?/br>
    江晚兒：“……”我沒有！我不是！

    她真不是同情這個被她截胡了兒子的女人，就是人家給了銀子，怎么也得給點甜頭當利息是不是？

    就這么想著，她換衣服的動作就慢了許多，甚至還讓妝娘進來給她重新梳了個頭。

    正當她盤算著這第一筆賑災(zāi)銀籌到，什么時候找個時機給齊暄重拾名聲的時候，連戚有點冷地走了進來。

    “太后娘娘，芮侍衛(wèi)求見?！?/br>
    第34章 后宮之主路8

    芮宸進偏殿的時候, 身上的棗紅色侍衛(wèi)服飾本是嚴肅又威風，卻壓不住他身上那股子懶散的氣質(zhì)。

    進來后看了一眼站在江晚兒身側(cè)的連戚, 邪肆的眉眼上挑：“臣見過太后娘娘！”

    江晚兒摸不清他的來意，客氣地免禮。

    “臣今日來是替我那狗兒子向太后娘娘致歉的?！?/br>
    江晚兒：“？”狗兒子？

    想起那日對著那截被撒了茶水的衣袖瘋狂撕咬的狼犬，江晚兒了悟。

    “那日灰子循著藥粉在宮里橫沖直撞，或是驚嚇了太后娘娘，臣今日特地來獻上賠禮。”

    芮宸將進來時手中拖著的一個木匣和一副畫卷呈上。

    連戚抬眼，上前接過，打開檢查的時候手上動作微頓。

    芮宸笑道：“祖母和母親聽說朝廷正在籌銀賑濟災(zāi)民, 她老人家身子骨不好, 不便進宮，特地讓臣把這些賠罪的畫卷和賑災(zāi)的銀兩送來，以解燃眉之急?！?/br>
    江晚兒看著手中的匣子, 瞳孔微縮, 頓時覺得燙手到不行！

    滿滿一匣子銀票，最上面的一張面額五千兩，看這厚度……

    “這些……”江晚兒嘴巴有點木。

    先前說的再多, 那都是口頭上的數(shù)字，就連榮太妃也只是過來打聲招呼，銀子她可是一兩沒見！頭一回她親眼見這么多現(xiàn)銀！

    芮宸的坐姿說不上規(guī)矩，略有些慵懶地用胳膊撐著身體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太后娘娘不必有顧慮，這些銀子都干凈著呢！”看了眼連戚，慢悠悠補了一句：“不怕任何人追查。”

    這托付是不是太重了些？

    江晚兒一下子覺得自己腦袋好沉！

    “為何不直接交給戶部？”連戚語氣冷平地問。

    芮宸低笑了一聲, 尾音上挑：“這不是碰巧來給太后道歉呢嘛！”身體前傾，低緩道：“由太后交給戶部或許更合適些，不是么？”

    江晚兒：“……”

    合著跟榮家一個模子的套路？

    錢由她給出去，就跟芮家沒什么事兒了！

    躲過了風口浪尖, 還從她這拿了份人情？

    吧嗒一聲輕響打斷了江晚兒腦子里的彎彎繞。

    連戚將木匣從江晚兒手中抽走合好，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江晚兒：“……哀家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即使如此，可需要哀家給你立個字據(jù)？”

    芮宸屈指撐著下巴：“這要是交給別人，臣或許還要考量一番，但是交給太后娘娘，臣覺得，大可不必，這樣太生疏了不是？”

    江晚兒：“？”

    我們有很親密過嗎？

    接過連戚的冷漠的視線，芮宸：“哈哈哈！太后娘娘不必顧慮太多，我們芮家相信您和皇上！臣是偷偷過來的，還望太后娘娘跟下面吩咐一聲！禮已送到，臣不便久留，這就告退了?！?/br>
    兩手一撐從椅子上起身，芮宸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江晚兒看著那少年落拓的背影，笑了一下。

    這人活的可真恣意瀟灑呀！

    “芮老將軍鎮(zhèn)守北地，因著外面關(guān)于景陽王的傳言才會如此著急的借由您借出銀兩?！?/br>
    連戚微涼的聲音讓江晚兒回神，仰頭看他。

    連戚深色平靜：“芮家鎮(zhèn)守北地，若朝中動亂，會直接影響北地的兵力布置。所以此時最不希望景陽王和皇上爭斗引起內(nèi)亂的人中，芮家便是其中之一。”

    “原來如此，不過這么多銀子，芮家還真是忠君之臣啊！哀家如今瞧著芮侍衛(wèi)都順眼多了！”

    連戚沉默。

    另一邊還有位財神娘娘在等著的，江晚兒收了銀子讓連戚妥善放好就先回了暖閣。

    榮太妃來的時候身邊帶了八個宮女，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芮宸來了。

    想起芮宸臨走時的交代，江晚兒一時有些頭疼。

    可還沒到暖閣，就遠遠聽見了齊暄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