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聲沒響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著電話左右看看，眼見著屏幕越來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時又涌了上來。

    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說：“你給他回一個啊?！?/br>
    周玥停下動作，扭過頭來問：“誰打來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她一笑，傳授了點經(jīng)驗，“別急著給他回過去，這么晚了，你一個跑出來，他要真擔心你，肯定還會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慣著?！?/br>
    王平川聽了，笑罵道：“別搭理你姐，他們女人就是小家子氣，咱們大老爺們不跟她們一般見識?！?/br>
    兩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撿樂子聽，一邊喝著剩下的幾口面湯，一邊等著男人的來電。

    內(nèi)心焦急，坐不住，卻也只能耐心等著。

    一碗面湯已經(jīng)下肚，桌上的手機還是一聲沒響，林小松端著碗站了起來，說要去把碗洗了。

    周玥忙說：“不用不用，放著我來收拾?！?/br>
    林小松執(zhí)意要去洗碗洗鍋，小兩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飄著零星點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濕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

    后來，他又沿著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時，已經(jīng)過了零點，客廳里烏漆墨黑，一個人沒有。

    他走去臥室看，床上也是空蕩蕩的。

    他給男人撥過去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接了。

    “你在哪兒？”林小松問。

    電話那頭頓了幾秒，聲音微醺：“最近考試忙，我就不回去了?！?/br>
    林小松小心翼翼問：“你喝酒了??？”

    楚毅沒搭腔，那頭安靜了一會，然后電話里頭提示忙音。

    對于男人來說，這段關系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當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聽話，聊以慰藉罷了，談不上多喜歡。相處越久，缺點越是展露，比如說話時的嗓門太大，嗑瓜子的動作也不夠優(yōu)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種一輩子都改不掉的粗俗。

    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沒有回來，林小松從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經(jīng)辭職了。

    第10章

    楚毅的博導是省人醫(yī)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醫(yī)大附院任職，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醫(yī)。老先生面色紅潤精神矍鑠，看著不像是年過花甲的人，他與太太膝下無子，對待學生便如自家的孩子，嚴苛以外，還多一分父親的慈愛。

    師母是蘇州常熟人，這些年雖一直在北方呆著，但說話的調(diào)子總還是家鄉(xiāng)的那股軟糯味兒。有時，楚毅會陪著老師抽根煙，每每被她瞧見，他師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軟聲軟氣地絮叨幾句：“少抽點煙吧，以后要遭罪的咧。”

    他老師通常擺一擺手：“不聽她的，婦道人家?！?/br>
    他與老師來往頗深，也時常登門拜訪。兩杯茶，一盤棋，師徒倆能閑坐一下午。

    人這輩子會走許多彎路，以至于尋到正路之后，常常迷惑：這些年究竟在忙些什么？老師賜給楚毅一句話，“凡是經(jīng)歷，必有所用?！?/br>
    楚毅從他老師家出來那會兒，天空飄了點針線似的小雨，老金的電話不時來催，問他幾時能到，他回“馬上”，隨即招來輛車，跟司機報了地名。

    到地方差不多快有七點了，北方白晝長，天才剛黑朦。車子七拐八繞，繞進了一個舊胡同，老金家就住這兒。

    老金是北市的坐地戶，祖上幾代都是辦廠干實業(yè)的，家底頗厚，到他這一輩，大有江河日下之勢，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餓不死還能活得挺滋潤。

    門沒栓鎖，楚毅直接往里走，剛才電話里咋呼得最起勁的那倆兒，這會兒正客廳里盤腿坐著，打游戲，一人一手cao縱器。

    “來了啊。”老金聞見腳步聲，回頭瞥了眼，游戲里一時落了上風，不免破口罵出：“瞧你丫那cao行，敢搶我人頭?！?/br>
    趙瑞嘿嘿了兩聲，極為嘚瑟，扯著嗓子拔高了音量：“小顧同學，你夢中情人來了?！?/br>
    顧旭陽不知從哪兒沖過來，直接上前給了趙瑞一腳：“瞎吼什么，老金，盤他?！彼f這話時眼睛里含著笑，然后不經(jīng)意地將手里的干凈毛巾遞給楚毅。

    楚毅接過來，沒做聲，三兩步走到沙發(fā)邊坐著，擦了擦頭發(fā)上的水珠。

    “害羞啊?！壁w瑞吊兒郎當?shù)卣f。

    顧旭陽又給了他一腳，力道不重，“玩游戲還這么聒噪！”

    趙瑞歪扭著身體，揚了揚嘴角：“繼續(xù)裝?！?/br>
    “我有什么好裝的?！鳖櫺耜柖t，他還是跟從前一樣，不大會掩藏情緒，悲歡喜樂全現(xiàn)在臉上。

    游戲里別開生面激情四射，趙瑞這會顧不上耍嘴皮子，滿心滿眼全在前方的屏幕上，顧旭陽也覺得挺沒意思，索性挪了幾步一屁股坐到了沙發(fā)上。

    兩人之間隔了段距離，彼此默然無話，楚毅傾身拿了罐茶幾上的啤酒，拉開拉扣，仰著脖子灌了一口。

    倒是顧旭陽沉不住，先開了口：“我聽趙瑞說，你最近在找工作??？”

    “嗯?！背慊瘟嘶问掷锏钠【乒蓿嫔懖慌d，“你呢，最近怎么樣？”

    顧旭陽心窩一熱，余光注意到了男人的俊朗輪廓：“剛找著工作，在觀前街那邊的中興會計事務所，干審計，所里邊雜活兒還挺多?！?/br>
    “挺好。”楚毅擱下手里的易拉罐，摸出手機玩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