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公：“……”懵。

    很不舍得地放下來快樂大師，彎下腰對上快樂大師的眼睛，很是著急地問道：“快樂大師可否告訴周師爺，為何不喜歡嗎？”

    快樂大師小鼻子皺巴，小小的為難：“快樂大師也不知道?！?/br>
    反正他就是直覺，不喜歡。

    不喜歡那當(dāng)然就不見?？鞓反髱熯~開小短腿腿就朝師祖那里跑，轉(zhuǎn)身的時候還沖新縣令的方向扒眼睛做一個“小鬼臉”。

    周培公：“……”傻。

    新縣令：“……”呆。

    師祖瞧著小徒孫這明顯是欺負(fù)人后的眉眼飛揚，好像還有點生氣？小小的納悶。

    抱在懷里問道：“和師祖說說，誰惹我們的‘快樂大師’了？”

    ?？敌ξ?，可他回想剛剛的感覺卻眉眼糾結(jié)成團(tuán)：“師祖，?？挡幌矚g新來的縣令，保康也不知道原因?！?/br>
    “縣令要見師祖和保康，我們不見?！?/br>
    師祖微微愣怔，隨即明白過來，微微笑：“好，我們不見。”

    “剛剛師祖聽人說，前面有一家攤販做得煎臺蘑非常好，我們?nèi)L嘗？”

    煎臺蘑？?？邓查g忘記其他，口中歡呼一聲“師祖最好了”雙手摟著師祖的脖子就要出發(fā)。

    至于那不停朝他們看過來的新縣令……

    新縣令呆呆地望著小家伙的后腦勺，還沒從剛剛那個“小鬼臉”回神。

    好一會兒，新縣令張口結(jié)舌地指著那對老少離開的方向，氣得手抖——

    他長這么大，這還是第一次被人“做鬼臉”。

    第一次被人這么忽視！

    眼望那對老少瀟灑歡快的背影，新縣令不甘心地抓過來周培公，直接噴火：“說！”

    周培公：“……”冤枉得來，皇上你沖小臣發(fā)火也沒用啊。

    “回稟‘縣令老爺’，快樂大師說：快樂大師不喜歡，快樂大師不見。師祖也不見?！?/br>
    “縣令老爺”：“……”臉上五顏六色的變化，氣得來——他怎么招惹他了？

    好吧——可當(dāng)年那才半個月的小娃娃，就知道記仇了？

    “縣令老爺”怎么也不相信，他就擔(dān)心皇后的人陰陽怪氣地和保康說他的“壞話”，也擔(dān)心?？荡蛐涸谒聫R長大不習(xí)慣皇家的規(guī)矩，可他特意換一個普通身份來見他，還是五臺縣的地方父母官，他居然說“不見”……！

    “縣令老爺”如何也想不通。

    目光沉沉地看向周培公。

    周培公麻利地送上答案：“快樂大師說：快樂大師也不知道。”

    “縣令老爺”：“……”深呼吸，運氣，再深呼吸。

    “去問問菩薩頂上面的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縣令老爺”面色冷凝，“縣令老爺”懷疑有人偷偷告訴?？邓纳矸?。

    周培公趕緊答應(yīng)一聲。

    這三年來，因為?？敌“⒏绯黾乙皇碌拇碳ぃo鈷祿家族一改之前的低調(diào)休養(yǎng)作風(fēng)，家族里的兒郎們在三藩戰(zhàn)事中表現(xiàn)出眾，彰泰、賴塔、穆占、法喀幾位大將軍匯同三路綠營軍圍困昆明的戰(zhàn)役中，法喀公爺更是立下頭功。

    如今朝堂上，明珠一派，索額圖一派，法喀一派，堪堪維持一個平衡；后宮中，太皇太后一般不管事，皇太后更不管事，皇后娘娘多次病危每次都驚險萬分地挺過來，貴妃娘娘打理六宮，加上惠妃娘娘，榮妃娘娘……也是堪堪維持一個平衡。

    皇上一直不表態(tài)，對太子殿下還是一樣的寵愛，對大阿哥、三阿哥等等阿哥們也都是一樣的看重，可周培公知道，皇上雖然一直沒有對五臺山上的小阿哥拿出一個明確的態(tài)度，皇上的心里頭，最掛心的，就是這位小阿哥。

    天子帝皇的心，誰能說得清？

    這邊周培公下去安排人打聽消息，那邊“縣令老爺”心里頭的著急、郁悶、生氣……也先不提，且說?？岛蛶熥嬲襾磉@家小攤販。

    聞著煎臺蘑的香氣就開始口水泛濫，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人家的煎鍋，盯著正在煎制的臺蘑。

    小嗓門那個歡樂：“師祖，保康要四個?！?/br>
    師祖：“?？档亩亲永镞€有四個臺蘑的地方？”

    視線沒舍得移開，卻是用力吸吸小肚子，大聲回答：“有。”

    師祖樂呵：“行。四個?！?/br>
    “老師傅，給六個煎臺蘑?！?/br>
    老師傅是一位老藏人，在這里住久了大體聽懂漢家話，他早就看到這對氣質(zhì)容貌格外“與眾不同”的老大師和小大師，本就有意送幾份，聽到他們的對話當(dāng)即哈哈笑：“兩位大師等等，馬上好?！?/br>
    頓了頓，面色虔誠：“兩位大師來吃煎臺蘑，是老丹巴的大榮幸。請讓老丹巴供奉兩份給大師?！?/br>
    師祖聽著老丹巴生硬的漢話，微微笑：“阿彌陀佛，感謝老丹巴?！?/br>
    保康也學(xué)著師祖的模樣微微笑：“阿彌陀佛，感謝老丹巴?！?/br>
    小胖娃娃學(xué)大人總是有莫名的喜感，尤其是這位小大師一看就是古靈精怪，活潑討喜。不光老丹巴笑得舒暢，周圍的其他人也笑，還有其他的藏人、蒙古人、滿洲人……一個個都趁機送來他們的供奉。

    ?？岛蛶熥嬉灰淮鹬x，坐下來用滿漢蒙藏四種語言念一段經(jīng)文，引得周圍人都感覺自己沐浴佛光中。

    這三年來五臺山的黃教越來越多，來五臺縣定居的西藏人和蒙古人也越來越多，再加上駐守當(dāng)?shù)氐臐M八旗大軍，五臺縣已經(jīng)漸漸有漢、滿、蒙、藏……各族人混居的發(fā)展勢頭。

    之前的當(dāng)?shù)厝瞬]有排斥，還因為共同的信仰有了語言之外的交流，相處得挺不錯。

    一個蒙古漢子恭敬地上前行禮：“請問小大師法號？”

    ?？得嫒荨懊C穆”：“阿彌陀佛。小和尚法號‘快樂’?！?/br>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小日記：今天被做小鬼臉，還被無視。

    ?？敌∪沼洠航裉旄吲d，遇到一個不喜歡的人做小鬼臉，更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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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問話的蒙古漢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其他人先笑出來。

    法號快樂？開心、高興、歡喜……的那個快樂？眾人一起快樂地哈哈哈。

    快樂大師聽著人們快樂的笑聲，也笑，發(fā)現(xiàn)蒙古漢子沒明白，對蒙古話對他說道：“А3жapгaлtan?！?/br>
    說著話，他還做了一個動作——喜眉笑眼。

    喜在眉梢，笑在眼里，小太陽般燦爛。

    一瞬間，周圍的人群更是哈哈哈大笑。蒙古漢子聽明白了，也跟著笑出來。

    疲憊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額頭和嘴角兩旁深深的皺紋里似乎蓄滿笑意，身上也好像是卸去千金重?fù)?dān)的輕松。

    “請問快樂大師，喜歡縣城嗎？”

    “喜歡?！?/br>
    “請問快樂大師，我和我的一家人在五臺縣定居，好嗎？”

    “……好。定居、定心?！?/br>
    “感謝快樂大師。請問快樂大師，在五臺山上哪個‘臺’修行？”

    “不在‘五臺’，在靈鷲峰?！?/br>
    “……”

    “……”

    一問一答，其他人跟著聽，氣氛格外融洽，等到老丹巴將兩份煎臺蘑送上來，邀請兩位大師上桌入座，得到“佛爺”指引的蒙古漢子對著快樂大師行一個“五體投地大禮”，人群也慢慢退著離開。

    大約下午申時三刻的時間，太陽開始西斜，?？岛蛶熥鎯蓚€念完一遍《臨齋儀》一起享用五臺山的特色素食之一，煎臺蘑。

    煎臺蘑在所有佛家子弟心中都非常有名，它不光是山上僧尼素食中的佳肴，也是當(dāng)?shù)厝俗钕矚g的家常小吃食之一。

    臺蘑菌rou細(xì)嫩，氣味芬芳，其味醇香濃郁，滋補養(yǎng)生，不管是油炸煎炒蒸煮都是那種極盡新鮮的美味，兩份煎臺蘑，十個，搭配老丹巴特質(zhì)的醬料，有六個都進(jìn)了?？档男《亲印?/br>
    乖巧安靜，一副出家人端身正坐，正意受食的樣子，只有眉眼間的小動作和鼓鼓的腮幫子出賣了他的“享受之情”。師祖在心里笑笑，念完餐后《準(zhǔn)提咒》，擔(dān)心小徒孫吃多了撐得慌，輕輕地給他揉小肚子。

    ?？蒂囋趲熥娴膽牙?，迷瞪著眼睛，好似小貓兒被摸毛好不憊懶安逸。

    “縣令老爺”打馬回縣衙路過，一轉(zhuǎn)頭恰好看見這一幕，嘴唇抖動，眼睛濕潤。

    “縣令老爺”狠狠地一閉眼，恢復(fù)清明。

    可他還是沒忍住，下馬走了過來。

    瞧瞧小家伙這小臉胖的，虧得眼睛大，睫毛長，長得好；瞧瞧那個小胖手，跟藕芽似的，手背上還有四個深深的小坑……

    “縣令老爺”覺得小家伙天天練武還這么胖，就是被這么慣出來的。

    “縣令老爺”擔(dān)心小家伙那個小胖手，馬上開蒙了，能拿住毛筆寫字嗎？

    師祖抬眼，低頭，沒有說話。街上的牛馬人群都遠(yuǎn)去，喧囂熱鬧，兩三張桌子，三三兩兩的客人也都遠(yuǎn)去，小小的攤販前靜默無聲，年輕的“縣令老爺”默默地站著，等老和尚抱著昏昏欲睡的小和尚離開……

    一直到他們的身影看不見，他好似突然醒神一般，自己也買了兩份煎臺蘑，坐在老丹巴剛剛收拾出來的小桌子上，自個兒用。

    …………

    春日午后的太陽特別容易讓人犯困，?？倒淞诉@一天孩子的身體堅持不住，此刻直接迷迷糊糊的。

    快睡著的時候突然感受到一種，好像是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在師祖的懷里掙扎要醒來，發(fā)現(xiàn)師祖抱著他離開，才放心地睡過去。

    師祖默默無語。他幾乎是在?？祦淼轿迮_山的時候就開始教導(dǎo)他，當(dāng)然明白?？祵θ藢κ碌拿舾?。

    “阿彌陀佛?！?/br>
    一行人回山，到山腳下的?？狄挥X醒來，沖著山頂大喊一聲“快樂小和尚回山了，快樂小和尚回山了?！?/br>
    師祖：“……”白擔(dān)心了。

    其他人：“……”白擔(dān)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