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感謝基友們，加更。大約明天或者后天入v。感謝。

    第19章

    從其他地方來到這里的一家人，男主人要賣掉大女兒，還是死契；女主人舍不得孩子抱著大女兒哭；其他的兒女們也對著他們的大jiejie哭。

    可是那戶買丫鬟的人家，銀子都花了。

    價錢合理，買定離手，其他人都覺得不好“打抱不平”，納蘭老師抱著他的小學(xué)生也只好默默圍觀。

    “我也不想賣女兒。我家里的土地被人坑了，沒辦法帶著一家人逃到這里，這一家老小，總要有口糧食吃。我也不想啊?！?/br>
    男主人面對眾人指責(zé)的目光，面色漲紅地大吼，吼完后就蹲地上抱住頭，也哭。

    納蘭老師聽著就想掏銀子救急，可是?？德牭剿f“土地被人坑了”想起上次陳英雄說的話，追問道：“施主的土地，怎么被人坑了？”

    周圍的人瞧著小大師，都笑，笑著笑著又搖頭嘆氣。納蘭老師也無奈地笑。

    他們都覺得小孩子的天性對什么都好奇，長大了就懂了?？墒悄莻€女主人突然抬頭，凄厲大喊：“小大師，我們是霍州人?！?/br>
    “去年我們那里一個富商說出錢修溝渠，哪知道那根本不是慈善人。

    他修的溝渠，只澆灌他們家的田地，我們本來能有一口水現(xiàn)在一口都沒有了，莊稼枯死交不上稅，家家戶戶各尋出路，孩他爹被逼得沒辦法，賤賣了土地領(lǐng)著我們逃到這里?！?/br>
    女主人說著說著又哭，孩子們也哭，就聽女主人邊哭邊說道：“一畝良田本來應(yīng)該是九兩銀子，可是那個富商不讓其他人買，他們家買，只出六兩……

    四畝良田只賣了二十四兩銀子，偏我這不爭氣的身子，路上還病了一場……”

    一家人又是抱頭痛哭。

    聞?wù)咝乃幔犝呗錅I。

    都覺得男主人用所有積蓄給妻子治病，也是有情有義。

    一時間眾人紛紛夸那個男主人，安慰他們一家人。

    有些感情豐富的人更是一邊抹眼淚，一邊罵貪官，罵jian人為富不仁。

    那個買丫鬟的人家對他們的遭遇也頗為同情，答應(yīng)修改契約為活契，多出來的賣身銀子就當(dāng)是先借著，也算是圓滿解決。

    保康瞧著這家人又哭又笑感激涕零的樣子，也笑得開心?？伤粋€沒注意，發(fā)現(xiàn)他的納蘭老師不對勁。

    納蘭老師人呆呆的，表情哀戚，瞧著眼淚還隱隱有淚光。

    ?？抵恢兰{蘭老師好像有傷心事，可他不知道今天哪里觸動了，不知道納蘭老師為何突然這般傷心，他還聽到旁邊已經(jīng)有大媽安慰他的納蘭老師。

    “孩子還小，長得這么好，將來長大了還俗娶妻生子，你妻子了在天有靈也是心安……”

    他聽得懵懵懂懂?？墒撬募{蘭老師聽了這話，情緒更激動，好似他真是一個喪妻獨自撫養(yǎng)孩子的父親。

    難道納蘭老師失去了妻子？?？堤统鍪峙两o納蘭老師擦擦眼淚，口中說著“不哭，不哭，痛痛飛飛”，卻沒想到，納蘭老師呆呆地看著他，猛地一把抱緊……

    保康感受到納蘭老師心里那壓抑的深切痛苦，不再說話默默地陪著，心里決定回去后問問小舅舅。

    保康不知道納蘭老師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如果，那個孩子也在，如果，如果，妻子還活著，一家人，有多好？

    孩子和小阿哥一個歲數(shù)，三四歲的小孩子精靈聰慧，會和小阿哥一樣胖胖的，皮皮的，會和他撒嬌、和他耍賴，會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孩子……

    可是，他失去了他們。失去了他們母子。

    納蘭容若壓抑不住自己不去想，如果他的妻子能活著，他也愿意傾盡家財。

    如果時光倒流，他情愿散盡家財只求他們母子平安。

    他想著想著一時竟情緒激動，那個天崩地裂的一天帶給他的痛苦太深，輕輕一碰心里的傷痛就全被勾起來。

    心潮起伏，精神恍惚的，抱著懷里的胖娃娃漫無目的地走在這個陌生的大街上，一個找不到歸路的傷心人。

    “快樂大師嚇到了沒？”

    “阿彌陀佛，快樂大師膽子大，快樂大師喜歡納蘭老師?！?/br>
    “……好。膽子大……好?！?/br>
    “納蘭老師也好。”?？嫡f著話，伸出小胖手貼在納蘭老師的后背用內(nèi)力給他順順。

    納蘭老師就感覺，小胖娃娃柔軟的胖臉蛋兒貼著他的側(cè)臉，微微地動著。然后后背傳來一股熱流，五臟六腑因為剛剛的傷心引起的窒悶郁結(jié)一下都消失。

    納蘭老師微微笑出來。

    “快樂大師是好孩子。”

    “快樂大師是好孩子！”

    快樂大師驕傲且自戀，納蘭老師瞧著他這小孔雀開屏的架勢，眼淚有淚光，也有笑意，重重地“嗯”一聲。

    站在一個四岔路口，深呼吸一口，看向這來來往往的人群，神色恢復(fù)和平時一樣，聲音也是和平時一樣的溫柔有禮：“快樂大師現(xiàn)在要去什么地方？”

    快樂大師笑得歡樂，小胖手指向縣衙的方向：“縣衙?！?/br>
    納蘭容若也沒多問，就這么抱著他來到縣衙。

    縣衙里頭，周縣令和陳近南他們都在，正在商議先開幾所童學(xué)試點的事情，看見他們兩個來了就征求他們的意見。

    ?？岛图{蘭老師聽著都來了興趣，一起提意見，咳咳，重點是?？?。

    那個叫興致高昂，滔滔不絕。

    “阿彌陀佛。光學(xué)蒙學(xué)四書和四書五經(jīng)是不對的，我們五臺縣的小孩子不能只為了科舉而讀書，要為了五臺縣的富裕強大而讀書。簡單的算法、天文、地理……”

    滿臉“沉穩(wěn)”地掰完兩只手的手指頭，面對眾人的呆愣面不改色，接著：“感興趣，有天賦的小娃娃還可以學(xué)習(xí)技藝，師祖說過，人學(xué)一個‘一技之長’，有個養(yǎng)家的本事很好?！?/br>
    “蓋房子的學(xué)問、做賬的學(xué)問、滿漢蒙藏廚房的學(xué)問、繡花、禮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都可以學(xué)。”

    眾人：“……”

    “師祖”你都教導(dǎo)了小阿哥什么？

    眾人發(fā)出內(nèi)心的吶喊，呆呆地瞧著快樂大師的一雙小胖手，瞧著rou窩窩，多可愛，可是等到十個胖乎乎的手指頭輪流掰兩遍，眾人感覺自己的小心肝兒也顫抖了兩遍。

    大家伙兒面對快樂大師發(fā)表完大論后等候回應(yīng)的小樣兒，第一反應(yīng)，我們長大了，不用學(xué)了。我們小的時候沒有鼻涕拖拉滿臉不知道擦，也沒有吃飯之前不洗手。

    第二反應(yīng)，幸好小阿哥沒有將他自己學(xué)習(xí)的其他內(nèi)容列舉出來。

    納蘭老師定了定神，回想他這些天看到的，街上小孩子臉上身上的潔凈情況，首先表示支持：“快樂大師說得對。小孩子不應(yīng)該為了科舉而讀書?！?/br>
    周縣令臉皮一抽，納蘭老師站著說話不知道腰疼。不過，讀書人怎么可能是為了科舉那？就算不是“出將入相濟世救民”，那也是“一技之長足以養(yǎng)家糊口”！

    周縣令也“一腔正義”：“快樂大師說得對。小孩子不應(yīng)該為了科舉而讀書?！?/br>
    “說句大實話，對于鄉(xiāng)間的孩子，簡單的算法、地理，還有那什么蓋房子學(xué)、廚藝學(xué)、繡花學(xué)、禮儀學(xué)之類的，比教導(dǎo)四書五經(jīng)簡單多了，也實用多了。”

    快樂大師大眼睛一瞇，小胸脯一挺，神氣活現(xiàn)。

    陳近南：“……”

    陳近南覺得他很有必要提醒他們：“繡花，禮儀，都是女娃娃？”

    其他人：“……”剛反應(yīng)過來。

    可是，“女娃娃學(xué)學(xué)繡花和禮儀很好，將來找一個好婆家，好嫁人，也好做活計補貼家用。”

    “女娃娃也應(yīng)該讀書識字，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賬理家?！?/br>
    周縣令和納蘭老師幾乎是異口同聲。

    周縣令是人生經(jīng)歷多了知道老百姓過日子不易，能多一份收入那就非常好，哪還分什么男女？

    納蘭老師是高屋建瓴，他成長的環(huán)境，他接觸到的女子，那都是可以說一句“才女”。

    陳近南無奈地?fù)u頭。

    一個周縣令雖然功與名利但也知道民生艱難。一個滿洲貴胄，高高在上，但也沒有看不起老百姓。

    更難得是，三歲的小阿哥天真爛漫，聰明伶俐中還有一顆小兒赤子之心——面對小阿哥的大眼睛，不說他們，就是自己，也不忍心拒絕。

    陳近南無奈地點頭答應(yīng)：“女娃娃學(xué)學(xué)也好。”

    ?？登浦愑⑿鄣纳裆?，沖著他笑嘻嘻。

    其他人反應(yīng)過來，也都沖著“陳英雄”笑——這些人里面，就陳英雄有治理地方的經(jīng)驗，還是成功經(jīng)驗，這事兒當(dāng)然還是要靠他。

    陳英雄：“……”

    “快樂大師今天來衙門，有事情？”

    快樂大師這才想起來他的來意。

    一口氣將他聽來的事情說完，義憤填膺：“富商使得手段低價購買土地，還將土地掛在他那個科舉女婿的名頭下面免稅，這是坑完百姓坑國庫，嚴(yán)辦，嚴(yán)辦?！?/br>
    嘴里喊著狠話，大眼睛瞪圓，雙頰氣得鼓起，整個一副要自己親自去霍州“懲惡揚善”的架勢……看得周縣令恨不得給小祖宗跪下。他怎么和小祖宗說這些個，在其他州縣普遍發(fā)生的事情？

    ?？悼匆娭芸h令的反應(yīng)氣呼呼地轉(zhuǎn)頭看向他的陳英雄：“陳英雄有好辦法盡管說來，快樂大師找老師們幫忙。”

    說著話，他還自豪地拍拍胸膛：“快樂大師有三個老師！還有一個全國聞名的掛名老師！”

    那個嘚瑟的勁兒……

    周縣令：“……”呆。

    陳英雄：“……”呆。

    納蘭老師：“……”更呆。

    納蘭老師作為快樂大師的老師之一，真心想不到，老師還有這個“責(zé)任”——就算他不想?yún)⒑线M奪嫡之爭，他也是納蘭家的人啊，小阿哥。不對，他只是一個老師，不是軍師。

    可納蘭老師一肚子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明明有能力若不答應(yīng)，這不是告訴小阿哥，權(quán)利之爭大過國家和百姓？

    好在還有阿靈阿在。納蘭老師干瞪眼，心里不停地念佛，語氣生硬：“周縣令和陳總舵主有話盡管說來，容若和阿靈阿盡可能幫忙周旋?！?/br>
    保康一把抱住納蘭老師的大腿，仰著小胖臉笑得那個燦爛：“謝謝納蘭老師。”

    納蘭老師抱著小學(xué)生，扯著嘴角盡力維持風(fēng)度：“嗯，納蘭老師既然遇到了，不能不管。”

    周縣令肚子里笑得腸子打結(jié)。

    陳近南也在心里暗樂。

    陳近南回憶地說道：“方法確實有?！灿蓄愃频耐恋丶娌⑶闆r，張居正大人曾經(jīng)主持變法改革，大致總結(jié)就是嚴(yán)查官員、興修水利加‘一條鞭法’。’

    “‘總括一縣之賦役，量地計丁，一概征銀，官為分解，雇役應(yīng)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