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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慶春時在線閱讀 - 第40節(jié)

第40節(jié)

    不過曹亦寒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恐懼之意,簡直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倒也不用費心多想,只是猜不到為什么要嚇唬這貴公子。

    謝西暝冷冷道:“我用不著他來打聽,這個殷勤也不用他獻(xiàn)。”

    謝禮哼道:“你不要以為這京城內(nèi)就任憑你橫行霸道了!他好歹也是國公府的人……你的脾氣好歹收斂些,下次若還捅破天,只怕沒有人給你收拾!”

    按照謝西暝的脾氣,本來是要頂上一句的,但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近在咫尺的定遠(yuǎn)王鬢邊發(fā)絲花白。

    他記得自己離京的時候,定遠(yuǎn)王的頭上還沒有這么多白頭發(fā)。

    定遠(yuǎn)王見他不言語,卻也沒了別的話:“你不聽我也沒有法子!”

    說完了之后,一拂衣袖便要走開。

    誰知謝西暝他忽然道:“我不恨你?!?/br>
    定遠(yuǎn)王一怔,回頭看向他:“你、說什么?”

    謝西暝的目光平靜,聲音不高:“我知道你的用意,雖然你的法子不對,但你不是真的要我死。”

    定遠(yuǎn)王臉色一變,卻忙看看左右,見無人在跟前,才走回他身旁:“你、你……你再說一遍?”

    謝西暝雙手抱臂,淡淡地說道:“皇上忌憚軍功在身的異姓王們,這道理我懂?!?/br>
    定遠(yuǎn)王本是半信半疑的,聽了這話,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他睜大雙眼直直地看著謝西暝,知道兒子果然是真的“懂”了。

    皇帝年紀(jì)漸漸大了,疑心也更甚,之前跟揚王一起平定滇南有功的異姓王平襄王,只因為酒后說了一句醉話,便給皇帝找了個借口毒殺了。

    雖然手段隱秘,但京城之中的人并非傻子,一個個耳聰目明的很,雖然此事決口不能提,但人人心中都已經(jīng)通明。

    在那之后,定遠(yuǎn)王想著要找個年事已高身體也差的借口告老還鄉(xiāng),不料另一位異姓王搶先一步,但這位王爺在回鄉(xiāng)后不多久,也身染疾病“無疾而終”了。

    后來不知從哪里傳出來的“謠言”,說是皇帝曾說了一句話——“他明明身體康健的很,卻非要離京,是想干什么?”

    言外之意竟是懷疑這位告老還鄉(xiāng)的王爺有不臣謀逆之心。

    如此一來,竟是走不成,留也不成。

    一下子把定遠(yuǎn)王的后路堵住了。

    謝禮雖看似魯莽,實則心思縝密異于常人,從那時候開始就在找一條求生之路,也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沉迷酒色,不再插手朝中之事,更加把以前跟隨自己的那些部屬們都打發(fā)了。

    他的原配王妃是南邊異族女子,性情耿直,王妃無法容忍當(dāng)初自己喜歡的少年英雄變成如今這種窩囊的模樣,終于一怒而去。

    謝禮后悔不及,他本來想讓王妃假借跟自己翻臉一節(jié),至少帶著謝西暝跟如如走的,沒想到王妃做事如此干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繼續(xù)“自甘墮落”。

    那天謝西暝殺了新妃的兄弟,謝禮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他當(dāng)然不想讓謝西暝留在京中,畢竟殺人者死,與其給都察院或者刑部等拿住,不如自己先發(fā)制人。

    所以才順勢上演了要誅殺兒子的戲碼,果然謝西暝順理成章離開了京城。

    謝禮沒想到謝西暝這么快就回來了,所以那夜又用了周瑜打黃蓋之苦rou計,幸而揚王羅樞及時救場。

    也因為這個,之前謝禮在帶著王妃面圣的時候,定遠(yuǎn)王才口口聲聲控訴逆子如何的恩斷義絕,就是想讓皇帝知道,就算是謝西暝回來了,他的這個兒子也已經(jīng)反叛的跟他離心離德、甚至認(rèn)別人當(dāng)?shù)チ耍?/br>
    只有這樣,才能把危險降到最低,就算將來皇帝要對他動手,也不至于就把謝西暝也牽連在內(nèi)。

    但怎能想到,謝西暝居然懂他的圖謀!

    “你、你是什么時候……”定遠(yuǎn)王才要問謝西暝是什么時候察覺的,畢竟他覺著自己從沒有露出過破綻,狠心絕情的連他自己都要相信自己是個聽信婦人讒言,拋妻殺子的負(fù)心寡義之人了。

    更嚇人的是,如果謝西暝發(fā)現(xiàn)了,那會不會皇帝也……

    一念至此,心頭生寒。

    “放心,暫時不會有人察覺?!敝x西暝明白他的意思,仍是面不改色的:“做戲做全套,以后大家見了仍舊像是先前一樣罷了。”

    定遠(yuǎn)王呆呆地看著兒子,此刻他忽然覺著眼前的謝西暝原本熟悉的臉竟是如此陌生,明明不過是才十四歲的少年,但臉上的神情如此的淡然冷漠,可又透著無人能撼動的冷酷堅毅。

    此時謝禮無法形容心中的感覺,是震驚,還是、另外一種難以言喻的“釋然”?

    原來他在謝西暝眼里不是那種冷酷殘忍的虎父,但是兒子,好像不知在什么時候長大了……

    相比較定遠(yuǎn)王的震驚無措跟一點“老懷欣慰”,謝西暝仍是那樣面無表情,他瞥了眼老王爺:“不過,我有一件要緊的大事,需要你幫我?!?/br>
    定遠(yuǎn)王一驚未平一驚又來的,咂了咂嘴,說道:“還以為你翅膀已經(jīng)硬了,已有了通天的本事,怎么也有自己解決不了的?”

    下意識地說了這句,又咳嗽了聲:“哼,怎么不叫你的另一個‘爹’去干?”

    謝西暝回京后并沒有跟他“緩和”父子之情,雖然正合定遠(yuǎn)王心意,但他起初以為謝西暝真的拋棄自己了,心里不難過是假的。

    如今知道兒子其實懂他的苦心,這才舒坦了些,只是仍是還留著一點兒酸。

    謝西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雖然沈大人比你穩(wěn)妥的多,但這件事沈大人還真的干不成。”

    定遠(yuǎn)王太過好奇,竟沒在意謝西暝又損了自己一句,忙問:“你快說是什么事?!?/br>
    謝西暝道:“提親?!?/br>
    “提……提什么?”定遠(yuǎn)王以為自己聽錯了。

    “提親!”

    定遠(yuǎn)王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兒子,這簡直比剛才得知謝西暝看破自己意圖的時候還要讓他震驚。

    半晌,謝禮才愣愣地問道:“你說、提親?是你要提親?”

    “不是我是誰。”謝西暝皺眉。

    謝禮生生地咽了口唾沫:“是、是跟誰提親?……你是看中了誰家的女孩兒?”

    像是猝不及防從天降下一個雷,炸的定遠(yuǎn)王遍體生焦,整個人顫簌簌的。

    因為太過驚愕腦中一片空白,幾乎語無倫次。

    在謝禮眼里,自己的這個孽子什么荒唐絕倫或者驚世駭俗的事兒都能做出來,但是——“提親”?

    這簡直跟謝西暝八竿子打不著,就算此刻聽在耳中,也是不能信的。

    “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圖謀?”

    定遠(yuǎn)王狐疑地看著謝西暝:以他對自己兒子的了解,“女人”這種東西,簡直跟謝西暝毫無關(guān)系,如今他親口要自己幫他提親,除非是有什么別的緣故在內(nèi)。

    他抬手砸了砸自己個腦門,這一砸倒是捶動了靈機似的,謝禮瞪圓了眼:“還是你糊里糊涂的跟哪家的姑娘搞出什么來了?所以不得不要為人家負(fù)責(zé)?”

    謝西暝皺眉看著自己的父王,此爹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怎么,我想定親,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兒?你問什么問?”謝西暝是絲毫的客氣都沒有,兩個人也不知誰是爹。

    定遠(yuǎn)王早忘了在意這些了:“好好好,”他總算是找到了要點,摁著心口眼巴巴地問:“你先說是誰家的姑娘?”

    他倒要看看,這天底下到底有哪個女孩子,竟讓自己這天王老子都降服不了的兒子動了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西:給老子提親去!

    老謝:反了!究竟誰是老子!

    小西:你去不去?

    老謝:我也沒說不去啊~

    老徐:當(dāng)我是死的?[○

    第36章

    最后, 定遠(yuǎn)王得到了答案,卻仍是一臉呆若木雞,之前的震驚有增無減。

    謝西暝知道他必然是一肚子的疑問, 卻已經(jīng)不想再說下去, 只淡淡地扔下一句:“你出面不便的話,找個能成事的人就行。”

    說完后他利落地翻身上馬, 一騎絕塵頭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定遠(yuǎn)王呆站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給兒子毫不留情地扔下了。

    當(dāng)初想演苦rou計的時候,恨不得謝西暝恨他入骨, 如今知道謝西暝不恨他,反而“配合”演的逼真, 才發(fā)現(xiàn)這給人“拋棄”的滋味竟這樣不好受,不管是不是裝的。

    謝禮暴跳起來, 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

    還有許多要罵的想要沖口而出,只是人已經(jīng)走了,倒是不必多放這馬后炮,于是咬牙切齒地起駕回府。

    謝禮嘀嘀咕咕的,走在半路, 忽然想到那個渾小子居然也發(fā)了春……不知為何又覺著心里酸酸暖暖的,于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兒子真的長大了,可是竟這么快。

    謝西暝回到沈府的時候, 之前的曹亦寒已經(jīng)先他一步回來了。

    本來給他恐嚇了一頓, 曹公子幾乎就想鉆回國公府, 最好一輩子不跟這可怕的小郡王照面也罷了。

    但是他先前是答應(yīng)了沈柔之的,總要給她一個交代,何況妹子青蓮還在沈府,倒不好拋下, 總要去接著回來。

    于是仍舊畏畏縮縮地回到沈府,里頭柔之已經(jīng)等急了,聽人說曹亦寒回來,不等他進(jìn)內(nèi)便迎了出來。

    “表哥,可打聽到消息了?”沈柔之滿懷期待地問。

    在她身邊的是曹青蓮,先前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哥哥出去是為什么,此刻見曹亦寒臉色不對,便道:“哥哥,怎么了?難道出事了?”

    沈柔之聽了這話,細(xì)看曹亦寒,果然見他臉色如雪,一時也驚道:“小西怎么了?”

    曹亦寒聽她這么一問,臉色更難看了:“表妹,你說的‘小西’,就是、就是當(dāng)初火燒定遠(yuǎn)王府的謝小郡王嗎?”

    沈柔之見他也已經(jīng)知道了,愕然之余只得承認(rèn):“是……是的,表哥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見了他,”曹亦寒聽她承認(rèn),心徹底涼了,回來路上他還揣摩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如今聽柔之親口答應(yīng),便又靈魂出竅:“他……”

    柔之問:“他怎么樣?”

    曹青蓮卻呆呆地:“你們說什么?咱們那位表弟,是之前的小謝郡王?”

    “是,”曹亦寒心里亂糟糟地,六神無主,恍惚回答了這句,又看柔之:“他像是沒事。”

    沈柔之雙眸微亮:“真的沒事?”

    曹亦寒心里發(fā)苦:“是啊、我在都察院門口見到他,他大概、很快就回來了?!?/br>
    柔之聽了這句,一顆心總算是落地,不由分說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br>
    曹青蓮卻忙著問:“你們到底在說的什么,怎么小西表弟竟是小謝郡王?”

    沈柔之見曹亦寒已經(jīng)知道了,料想事情瞞不住了,便略帶歉意地說道:“這其中有個緣故,是情非得已的?!?/br>
    曹亦寒望著她,想到謝西暝要挾自己的話:“可是表妹,你跟、跟小郡王是不是……”

    他本是想問沈柔之是否跟謝西暝有“私情”,但對上這雙黑白分明的雙眼,哪里能問出來。何況曹青蓮也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