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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閣老舉酒獻(xiàn)祝,百官傾杯,萬壽宴方正式開席。 沈是想,福順應(yīng)當(dāng)在紫宸樓才是。 萬壽節(jié)事關(guān)國家體面,敢于此時圖謀,說是針對他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官,那便是小題大做了,可若是侯爺呢? 沈是提心吊膽的環(huán)顧四周,繡幙相連,金石千聲,他不知道是誰,需要他引侯爺入計,如何布局,又想做什么? 來往舉酒相賀的人越來越多,沈是心中有戒,不敢飲太多,便早早裝起了不勝酒力,暈暈乎乎的在席間打量著柳長澤的動向。 而柳長澤的軟硬不吃生人勿近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臣工三三兩兩交頭接耳,顯得他那處格外冷清,偶爾有幾個不長眼的試圖攀交敬酒,被他冷眼一瞥就嚇了回去。 或有不知死活硬來相勸者,直接被他潑酒而去,什么東西,也配敬他。 只有沈是那種貨色,才會來者不拒,柳長澤不悅的看著半趴在案上的沈是,嫌棄之情難以言表。 柳長澤甚至想離席去抱他一下,他定不會再把這樣的酒鬼和太傅聯(lián)系起來,定不會再有方才那種悸動和依戀。 又或者,只是想抱一下他,方才的時間太短了,短到柳長澤來不及細(xì)品,便被溢出的滿足所淹沒了。 他眷戀,所以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喏,這就是我前日同你們提的那個沈少卿?!编徸某脊づc同僚指了指對面隔空與人舉杯的沈是。 柳長澤耳尖的被抓走了注意力。 “怎么開席不久,便好像醉了?!?/br> “這你就不懂了,與閣老之女失之交臂,可不是要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嗎?” “你怎對他意見如此大?前日狀告他罰俸祿不止,今日又諫他精神有失,清氣全無?!?/br> “哼,你不知那日圣上罰他閉門自省,他居然吹了一夜yin詩艷曲,其哀怨憂愁,其求而不得之情,令人發(fā)指!” “許是坊間流言……” “流個鬼,我親眼所見,當(dāng)時沈府門口還聽哭了不少姑娘,真是不知廉恥!枉讀詩書!” 柳長澤攥緊了酒樽,冷笑一聲。 哀怨憂愁,求而不得。 好你個沈是,嘴上說得無怨言,心里全是意難平吧! 嘩,嘭。 “誰!”那一品大臣被澆頭潑了一杯酒,連著酒樽也磕在他后腦勺上。 他搓了把臉,怒火中燒的左右巡看,卻見柳侯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第75章 琥珀酒 那官暗罵,怎么招惹了這個活閻王。 但他一品大臣也沒有白白被羞辱的道理,他揉著頭,站起身直言:“不知臣何處得罪了侯爺!” 柳長澤手撐于案上,囂張的說著:“太吵?!?/br> 那官聽了便憋青紫了一張臉,他高聲罵道:“你!” 猛地被其同僚拽了下來,那官掙脫著要找柳長澤算賬,同僚連忙對著他低語:“冷靜點,這是萬壽宴,群臣使節(jié)都看著呢!” 那官聞言回神,卻見已有幾人朝此處看來,但他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一腳踢了下案臺,低罵了一句:“仗自己是皇親國戚便為非作歹,我看他能猖狂到幾時!” 他背過身去,沒好氣的正要坐下。 “慢著?!绷L澤本就一肚子不爽,被人撞上了,哪有不撒個痛快的理:“吵著本候,就這么了事嗎?” “你欺人太甚!” 他猛拍了一下桌子,連對座的人也望了過來,眾人雖未聽清他的言語,卻拍桌之事引起了好奇,四下喧嘩之聲,忽有一瞬寂靜。 這等動靜,必然引起了承明帝的注意,他沉聲問道:“愛卿,有何要言?” 那官慌了神,求助似的看了眼同僚。 同僚也有點懵,沒想到鬧的這么大,這下可怎么收場。 卻見柳長澤鄙夷的看了眼他們,當(dāng)機立斷的拍了個三三五的詞格,朗聲說:“啟稟圣上,方才臣與御史大夫在行一曲‘盛世安’的酒令,此韻激蕩人心,歌頌大齊盛世,御史大夫一時情難自禁,稍稍拍急了些?!?/br> 他雖恣意,也不會拿著大齊顏面開玩笑。 承明帝眉頭舒緩,從席上取了朵瓊林絹花,呂公公會意送到了柳長澤手上。 正于瑤臺飛舞的歌姬,用手中錦繡銜上玉環(huán),手腕挽花驀然擊于花鼓,咚咚幾聲,配上那絕美腰肢,如同敦煌筆畫上羽衣仙女下凡。 承明帝說:“‘盛世安’倒是極為應(yīng)景,適逢大齊文翰之林,薈萃于此,不如來個擊鼓傳花,讓眾使臣看看我們五陵才俊,百郡賢良的風(fēng)采?!?/br> “臣不才,先拋磚引玉?!绷L澤接過瓊林花,正要舉杯,卻發(fā)現(xiàn)手中杯已丟,身旁內(nèi)侍機敏,送了個琉璃盞,呈上了金黃的酒液。 柳長澤看著手中酒,一瞬間想起來,粼粼月色下,沈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他高舉飲盡,徐徐唱到:“琥珀酒,山河繡,萬國拜冕旒?!?/br> 眾人叫好,使臣也配合起身舉起美酒,恭祝萬歲。 鼓聲如雨點般陣陣響起,柳長澤坐了下來,神情平淡。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他能次次挑事卻全身而退,有的不僅是恣狂,更多顧全大局的聰慧。 眾人傳著花,鬧作一團(tuán),方才的插曲被柳長澤四兩撥千斤的移去,沒人再會想起。而滿座只有想搶瓊花展示才華的新銳,和想推瓊花藏愚守拙的老臣,你爭我奪間,萬壽宴被推向了熱鬧的峰頂。